那边不明真相的江湖人猜得兴起热闹,而这边当时真正在场的当事人,尤其是两件事情都在场的某人又过了平淡充实毫无波澜的一天,正吹熄了灯准备入睡,忽觉帐外风声怪异,原本呼啸的风声里似乎夹杂了逆风而行的衣袂翻飞之声。 她在黑暗中屏息披衣而起,忽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快得如同鬼魅一般。 无疆顺手划过枕边,抓了个什么东西,身影一晃,营帐吹起一角,帐里已经没了人。 无疆顺着方才黑影的方向掠去,但没了踪迹,她单脚立在帐尖,居高临下审视,整个营帐风声萧萧,没有丝毫异常。 难道看错了? 无疆朝营帐中心挪了几步,换了几顶落脚营帐,忽然,她注意到不远处的帐外一片黑色衣角一闪而没。 看到那片衣角的瞬间,她脑海中陡然划过了一个名字——修罗,那日乌鸦临死前说出的名字。 她原本已将此事抛诸脑后,可后来人们讨论久修阁杀手榜的时再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字。 这个没来由的一个念头,让无疆心间一紧,她立刻脚尖点帐,脚底生风般,以极快地速度无声息地滑了过去。就在快要接近的时候那人似乎感应什么,突然飞身而起,而就在此时,无疆指尖一扣,手中弹出了一颗东西,朝要害击去,前面那人不得不侧身躲避,就这么一瞬息的功夫,无疆追了上去。 她两手往腰间一抹,拔出腰侧匕首,一把银白如雪,一把猩红如血,刀身通透,迎光而亮,无疆瞬间欺身而上。 她使的仍是燕式双刀,但跟先前的完全不同,没有了那大开大合霸道无匹的气势,反而声息俱敛,恐怕连燕三娘也从来没想过,她的武功还能被这样使出来——用短小灵活的匕首,用快于常时三倍的速度,气势转化为速度,出手如风,身如鬼魅,直逼对方咽喉, 对方似乎避无可避。 而对面之人面对这样的突袭竟毫无慌乱之态,瞬间后仰几乎与地平行,同时右手一抖,甩出一条龙鳞长鞭,原本柔软弯曲的鞭身瞬间绷得笔直,鞭中灌满力量,霸道强劲到仿佛连空气都能割裂开来,即使只是被扫到一点,也势必当场气血翻涌,心脉尽断而死。 然而气势如虹生死相搏的两人迅速靠近,又迅速退开,速度之快,仿佛只是吹过一阵急风,风过人止,立于帐间,一人单手执鞭,一人双手执两把匕首,匕尖绕着鞭尾,将那条上好的龙鳞鞭拉得笔直,静得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再仔细观察一下的话,就会发现执鞭人的鬓角之发短了一寸,而执匕人的裙裾缺了一角。 两人过了一招。 也只过了一招。 军营重地,被人潜入毫不知情已足以致命,若发生打斗还浑然不知那就跟已经死人没有区别了。 好在他们还没死透,马上察觉到了,将这里团团包围住。 “属下该死。”负责放哨和守卫的人跪在地下,一脸难辞其咎,等着受罚,可延武似乎心情反常得不错,他挥了挥手道:“此事明日再议,你们现在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把人都撤走了,那眼前这人……无疆正思索着延武是不是要亲自捉拿审问,谁料延武却让她先放手。 无疆不是多嘴之人,她也不管这些东西,既然延武说放那她就放,二话没说收起匕首,原先绕在匕上的鞭尾滑下,但它还未落地就被对方收了回去,利落地握在手里。无疆将她的小白和小红在衣往袖上一抹,重收鞘内。 延武上前一步,嘴角带笑:“朝涯将军,承让了。” 朝涯?姜朝涯?无疆微诧。 在这一个月里,她常常听到这个名字——姜朝涯。 北洲的长公主,同时也是北洲三十万雪祭军的主将,十一岁入军营,十四岁立战功,十七岁那年北洲主将中伏身亡,她一人浴血奋战,杀出重围,带领一千精锐夜袭回敌营,斩杀敌军主将逆袭战局,而后独挑大梁,出奇谋布奇兵,困敌于阵,出奇制胜不废一兵一族,也同样是在那年她带领一万雪祭,血战南兵于淮岭,歼敌三万,解北洲生死存亡之危。 这是哪一朝公主都没有过的,连男人也比不上的煊赫彪炳人生。 此役之后,四国之内不知公主,只知北洲雪祭主将——姜朝涯。 姜朝涯闻言,抬手摘下面具,露出了那张传闻中的脸,英气而美丽,但没有人会用美丽去形容姜朝涯,不是因为她脸上那道从脸颊蜿蜒到眼角的刀疤,而是因为美丽这个词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肤浅了。 那道血战淮岭时留下的刀疤,不但无损于她的美貌,反而被满腹才情的浪漫主义诗人比作是天边的弯弯月牙。 然而这话传到姜朝涯耳朵里时她正在喝酒,当场一口老酒喷出来,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姜朝涯此人,女人身段,尤胜男儿性情。 她将黑色的面具别于腰间,不动声色道:“胜负还未必。” 无疆不知道他们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也不知姜朝涯为何深夜在此,还这副打扮,她收起刀正欲转身离去,却听姜朝涯问道:“这位姑娘是贵军营的人?” 延武回道:“朝涯将军这就说笑了,不是我军营的人难道还是你军营的人吗,北洲出了你这么个厉害的女将军,还不允许我们西疆也培养个女将士?” 朝涯似乎早就习惯了他的胡搅蛮缠,脸色平静道:“怎么未曾耳闻。” 她征战沙场十几年,第一次有人能在一招之内近她身,若不是她应敌无数,那削断的恐怕就不是她的一寸鬓发而已。这个女子的速度太快了,快得令人可怕,然而更可怕的是她拔匕首的瞬间,陡然散发出来的杀意,清晰、浓烈、凌厉,骤然形成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压得朝涯心头一颤。任凭她曾驰骋于千军万马之中,甚至死亡近在眼前,她也未曾有过这样的感受。 未曾知道她感受的延武继续道:“那自然是不能让你知道的。”他一脸骄傲,“这是我的秘密武器。” 姜朝涯径直走向延武口中的“秘密武器”,道:“姜朝涯,望日后再有机会和姑娘切磋。” 无疆回礼:“炊烟,久仰将军大名。” 姜朝涯笑了一下,那笑坦荡而大气,连带着眉边的刀疤也显得说不出的动人。 而后她转身对延武道:“既然你在这儿,那又是派了哪个‘ 秘密武器’去?” 延武:“那就厉害了。” 姜朝涯:“沈豹,连荆,赵拓,还是楚爵?” 延武摇头叹气道:“我那四个副将都被你摸得一清二楚,哪里还算得上什么秘密武器。” 姜朝涯似乎表现出了那么一点儿兴趣:“哦,那是?” 延武露出了一个开心而奸诈的笑:“那是——我的终极武器!” 延武一声“终极武器”,炸出一团白雾,几乎凝结成冰,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这严冬的寒冷残酷,实在是不应该大半夜站在这野地里寒暄,于是对朝涯道:“朝涯将军,我的‘秘密武器’恐怕这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要不咱两先去帐内喝个酒烤个火,再来谈谈这次我当主帅的事宜。”说完还挑了下眉,风骚得一逼。 姜朝涯什么大阵仗没见过,对他的媚眼恍若未见:“胜负未定,谁是主帅还未见的,也许将军的秘密武器此时正在北洲军队里喝茶呢。”她笑了笑,“不过西疆的酒倒是可以尝下。” “都说北洲姜朝涯爱酒,果真不假。”延武兴致大起,“我跟你说,西疆的酒真的是一绝,尤其是那鬼坛子酿的花雕,你不尝一下真的是可惜了,今天算你运气好 ,我这刚好还剩下一坛,诶,我说!你就是想喝我这酒才亲自来的我这的吧!” 延武一边叨叨着,一边领姜朝涯往自己营帐走去。 无疆见他们要去谈事情,没自己什么事也打算回自己帐篷,可三人刚起身,却见眼前“飘”来一个人。 那人似踏风而来般,潇洒飘逸又悄无声息,纵然延武姜朝涯无疆三人拥有绝顶的耳力眼力,也未曾发现此人的靠近,他一身黑衣,几乎与黑夜融合在一起。 一向自负从不认输的姜朝涯望着眼前乘风而来的人,没来由地冒出了一个念头:败了。 刚产生这么个念头,就见那人袖口轻轻一拂,指间冒出一朵红花来——正是她亲手置于雪祭中心营帐顶上的那一朵。 姜朝涯愿赌服输。 她生性心胸开阔,对于此次的失败虽不免遗憾,但是此番前来发现延武的长风军营中隐藏着的高手,也算是有收获,她正想着待那人复命之时让延武介绍一番,却没想到那人甫一落地,第一时间不向自己主将汇报,反而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只见他旁若无人般走到方才那位姑娘的面前,将那朵象征着荣誉胜利和权利——本该献于主将的信物,轻轻簪在那姑娘黑如鸦羽的发间,他眉眼皆笑,道:“很适合小白花。” 姜朝涯看着这位视主将如无物,颇有些任意妄为的年轻人,问道:“这位是?” 延武一脸无奈,叹息道:“这就是我的终极武器,也是一个经常不听我命令的二把手。” 说完他朝那边喊道:“你不是要明早才能到吗,怎么今晚就赶回来了?” 那人回道:“回来的时候在交界的山上发现了一株糖雪子,这个稀有品种的果子摘下之后不能过夜,不然就不好吃了,所以快马加鞭赶回来了。”他看都没看延武,只一边答一边从包裹里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红色果子来,仔细擦了擦,递到无疆面前,“这个很甜很好吃,你尝尝。” 无疆接过一颗,放进嘴里。 真的,很甜。 延武却是看得牙酸倒了一排,感情这么快赶回来不是为了给他送旗开得胜的好消息,而是为了那么颗红不溜秋的果子,送果子也就罢了,难道没看到这里还站着两个活生生的人吗,他不由得挖苦道:“难不成这颗树就长了这么一颗稀有的糖雪子?” 西流回过味来,笑道:“虽不多,但也不至于就这么一颗,也给你留了。”从腰间又摸出一包来扔了过去。 延武顿时眉开眼笑地接住:“算你小子有良心。”转头对姜朝涯道,“走,朝涯将军,我们下酒去。” 无疆见他两走了,西流却还在这里,不由问道:“不跟他们一起去吗?好像要讨论什么重要的事情。” 西流又擦了一颗递给她,摇头道:“不去了,我已经帮他把小红花拿到了,剩下讨价还价的事情小武最在行了。” 无疆伸手取下头上那朵小红花:“这个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朝涯将军会深夜来此?” “这是一个赌约。”西流看着这朵他长途跋涉从北洲帐中摘得的小红花,道,“西疆和北洲的主帅赌约。” “南国与东朝联姻,两国联手之心昭然,此次东朝进犯西疆,南国鼎力襄助,企图以两国之力铲除西疆,若西疆被灭,下一个就是北洲,唇亡齿寒,所以此次西北两国放下往日恩怨芥蒂,联手相抗,但是两军联手,须得有一个主帅,能在关键时刻统领两军主持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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