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可以想象,刚才他的背部插满了银针,他听到她的声音,忍着身体的巨大不适快速拔下它们,许是怕她久等就随便披了件外衣出来迎接她。她看过他给她的医书,刚施完针不宜吹风,可刚才他在门口受了些风,回到屋内一烤,冷热交替,刚才扎针的针口变成了绯红色,布满了后背,虽对身体无甚损害,但看着确是触目惊心。 “对不起。”无疆轻声道。 热气氤氲里,他露出温柔的笑:“真的跟小白花没关系,这只是我每月例行的排毒针,并不会扰到什么心神,你找我之前我就已经在收针了,门口那点风根本不碍事,泡一泡就好了。” 无疆见他说话的时候脸 色逐渐恢复,声音也渐渐有了力气,稍微放下心来,“你做这些事都是一个人?没有让人帮你看着吗?” “以前小武会帮我看着,今日姜朝涯在他走不开,我以为没关系,平时没什么人会来找我。” 无疆隔着水雾看他,他轻轻一动发尾落到了水里,沾湿了。她看着他沾湿的发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开口道:“下次延武将军没空的话,你可以找我。” 他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在里面寻找着什么,末了,他似叹息般轻轻笑道:“好。” 药汤的浸泡让他身体舒服了许多,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他往后一仰,靠在一侧,修长脖颈微微上扬,水汽蒸腾中,他闭上眼睛,嘴角骤然抿紧,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在经历着什么,无疆远远望着,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此刻他很痛苦吗? 过了一会儿西流睁开眼睛,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勃勃,往前一靠前胸抵到壁上,两条修长的手臂挂着水珠搭在桶边,他朝无疆欢快地眨了眨眼,兴致盎然地问道:“小白花找我什么事?” 无疆觉得不该再打扰他休息,让他耗费神思,摇了摇头:“没什么重要的事。” “小白花的事就是重要的事。”西流注意到她背在身后的手,“你等我换个衣服。” “嗯。” 西流见他嗯完之后还站在面前直愣愣地看着他,好像还打算这么一直看下去,他不由得抬起手来,挂着水珠在空中划了个半圈。 “什么?”无疆没看懂他的哑语。 他笑道:“小白花,转一下。” “哦,哦哦。”无疆似乎是才反应过来,她立马背过身去,她在背过身去的时候听到背后发出一声轻笑。然后很快的她听到他起身带起来的一阵水声,以及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声音,明明都是很熟悉很平常的声音,可是这会儿她却好像有点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 等她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穿好衣服来到她身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好闻的药香。 他从她手中抽出《三皇二经》,注意到其中有个折起来的地方,翻开来发现那页有几个字晕染开来,“是这里看不清么。”他提笔走到桌后:“我改一下,你到床上坐一会儿。” 无疆来到床边,旁边的羊皮纸上放着没来得及收拾的银针,有长有短,有粗有细,数量多到令人咂舌。 “这么多你自己怎么往后背扎?”无疆问道。 “从小就熟悉了,不会扎错,小心点就行。” 无疆捏起其中一根,针尖细小如麦芒,在烛光下闪着微光,她仔细观察着,突然开口道:“要不你教我扎针吧,以后你不方便的时候,我帮你扎。” 西流提着笔的手微微一顿,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回道:“好。” 西流改完字从桌后台走出,将书重新放到无疆手中,“若有哪里看不明白的,尽管来问我。” 无疆接过书,看了下他修改的地方,确认没什么问题,把书一收,不想打扰他休息打了声招呼准备走,走到门口又被西流叫了回来,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个玉佩,玉佩温润光洁,细腻油润,上面雕着精致而独特的花纹,“小白花,给你的。” 无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好端端地干嘛又送我东西?” 西流道:“男人送女人东西需要理由吗?”不等无疆接话,他俯下身来将玉佩别到她腰间。 他俯身的瞬间,无疆又闻到那股药香,好闻得似乎有点令人目眩。 他挂好玉佩直起身来,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无疆,忍不住伸手帮她理了下刚才被风吹乱的头发,道,“小白花,明天见。” 无疆回到帐内,放下西流帮她改好的《三皇二经》,无意间手指碰到了挂在腰间的玉佩,她想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将它取下来。她从枕边一大堆书中抽出一本叫做《十一脉灸经》的古籍来,对着烛火翻开了书,一个穴位一个穴位地辨认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的小天使:小可爱、陈三胖、酒石 1个; 感谢灌溉的小天使: 花之舞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夜宿+夜探 第二天一早,无疆一掀开营帐, 就见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外。马车前坐着一人, 手执马鞭, 单脚帅气地踩在辕上,朝她露出一个朝气蓬勃的笑:“小白花,早。”似乎是一个从没跟病打过交道的人。 无疆走到他跟前, 狐疑道:“我们不骑马?”她想象的是两匹快马如箭直入南方腹地。 “对, 不骑马。”对面那人一边回答一边从背后摸出一袋奶酒和一个热气腾腾的烧饼, “先吃个早饭。” 无疆接过早点, 脚尖点地翻身与他并肩而坐,喝了一口奶酒,随手挑起身后的帘子, 往里看了一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把嘴里的奶酒喷了出来。只见帘内四壁插着鲜嫩欲滴的野花,像是早上刚摘来的,地上铺着柔软精美的毯子, 毯子上放着厚厚的被褥, 被褥旁还放了一个巨大的包裹, 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你这到底是南下执行任务 ,还是要去游山玩水?” 西流抬手扬起马鞭,笑道:“探险游玩可以两不误嘛~” 马鞭落下,一辆马车从军营疾驰而出。 路上, 西流一边给无疆讲西疆的民俗风情,一边介绍沿途遇到的山川景物花草树木,有时候一株毫不起眼的草也有着非常动听的名字,一朵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花也可以用来制作药效极强的蒙汗药。 遇到小河,西流会停下马车去河里捉几条鱼,就地生火,烤得酥酥脆脆,然后从包裹里摸出盐来,往上一撒,无比美味,而无疆似乎终于知道那个包裹为什么会这么大了。 这一天两人在山林里时而疾驰时而慢走,天色渐渐暗下来,西流挑起一盏灯笼挂在车头。 夜寒风凉,无疆披上了西流送她的红狐裘,立在马车车棚顶上,迎风举目远眺,“乌漆麻黑的,什么也看不到。”她又飞身站到最高的一株树上,还是没有见到任何灯火,确定附近没有村庄之后,回到地面,两人决定晚上就在这过一宿。 西流轻车熟路地生火,两只运气非常不好的野山鸡被他捉来上架烤火,烤得脆脆嫩嫩,他从包裹里摸出一壶酒,瓶口往下一倒,手掌对着瓶口催出一阵掌风,将酒化成水雾均匀地洒落在鸡肉之上,顿时香气四溢。 无疆坐在一旁,就着火光看书,闻到裹挟着淡淡酒香的肉香,忍不住抬起了头。 此时西流正拿刀一片片地削鸡肉,掉下来的鸡肉快速而整齐地落到碟子里,好像被人精心摆过盘一样,好看得很,他把碟子往前一递,满脸期待道:“尝尝。” 无疆拔出“小白”,锋利的匕尖挑起一片,放入嘴中,她嚼了嚼,咽下去,点了点头,然后给出了一个简洁有力的评价。 “好吃。” 西流顿时笑得像朵小太阳笼罩下的小向日葵,“那多吃点。” 他端着盘子坐到无疆旁边,看到她腿上放着《十一脉灸经》,这是一本研究针灸经络的珍贵古籍,里面记载了人体的脉循行路线及所主疾病,是迄今为止对经络穴位研究最为详细和权威的书籍。 他的内心起了点小小的波澜,却问地不动声色,“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吗?” 无疆晃了下头,“那到没有,只是经络错综复杂,很多病因环环相扣,并不能一下子搞清楚,我还要研究一下。” “不急,慢慢来。”他倒了一杯酒,递给她,“喝口酒暖下身子。” 无疆从善如流喝完酒,视线回到书上,“对了,你需要扎哪些穴位,我先记一下,可以提早熟悉起来。” 西流顿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按上书中人体图,从上倒下一一指出,总共三十六处。 无疆的眉渐渐皱起来。 “记不住没关系,下次我写给你。” 无疆摇头,“不用,这个我已经记住了。”她起身走到西流背后,手指隔着衣服从上而下轻轻按压,“天鼎,廉泉,神藏……”她按压一个地方,叫出一个名字,从脖颈到下腰,三十六处准确无误。 然而这三十六处的每一次碰触,都让西流心里腾起一股难言的滋味,他吸了一口气,回过头,脸上却是荡漾出一个开心的笑来:“小白花真厉害,奖励一个大鸡腿。” 无疆看着他,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来,“你是三岁小孩吗。” 赶了一天的路,酒足饭饱后便有了些睡意,无疆捡了些枯枝将火挑得更旺了些,西流收拾完东西从马车里搬出一个吊床来,往马车旁道两棵树上那么一系,“小白花,你去马车里睡,我睡这里。” 无疆打量了一下这个东西,结实倒是结实,但更深露重,寒气逼人,她以前虽知道他患有宿疾,身体不大好 ,但他平时总是活蹦乱跳的,神采奕奕比普通人精神还好的样子,以至于她几乎忘记了他生病这个事情,直到昨晚无意间撞见他虚弱的样子,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他身体不好这个事实。她没看完《十一脉灸经》,但也看了一部分,知道刚才西流指出的三十六处有几处是寒疾,他怕冷。 她走到西流身旁,搭着他的肩足间一点,飞身落到吊床之上,“里面闷,我喜欢这里。” “小白花……”西流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对面的人突然喊他——“西流。” 他微微一怔,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也是第一次打断他说话,他抬头,对上那双郑重其事的眼睛,似乎有话想对他说,他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有些紧张,喉结上下翻滚了一遭,然后听到眼前之人淡淡道:“闭嘴。” 冷静而干脆。 西流:…… 西流看到她说完之后还找了个惬意的姿势,旁若无人般闭上眼睛准备入睡,他还能说什么呢,他无话可说,只能默默爬进车里,然后抱出一床棉被,帮她盖上,“冷了跟我说。” “嗯。”无疆应着,暗中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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