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葵佯怒道:“菀菀,你才傻呢!” 她的话音刚落,房门忽然又被人在外面敲响了,冬葵不由得嘀咕了一声:“菀菀,这段时间,你这里简直跟三宝殿似的。” 秋菀让门外的人进来,看到来人是小钱公公,她不禁喜笑颜开,在床沿坐正了身体。 小钱公公也笑得亲切,他对秋菀行了个礼,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两封信来,恭敬客气地递了上去:“秋菀姑娘,这是太子殿下新寄来的信。” 闻言,冬葵好奇地凑了过去,将下颔放在秋菀的肩膀上,有些讶然地说道:“哇,菀菀,算上这两封信,这个月太子殿下已经给你寄了七封信了……” 看到冬葵饶有兴致的模样,小钱公公只觉得她傻,不知道避嫌这两个字怎么写,不过还好,秋菀姑娘一向脾气好,又从来不把她当外人。 这么想着,小钱公公有点好笑,也有点无奈地对冬葵道:“哎呀,冬葵,你怎么这么没眼色呢,快快快,快出来。” 坐在床沿的冬葵被拉走,一脸茫然:“喂!小钱公公,你干什么呀?我怎么没眼色了……” 厢房里只剩下秋菀一个人,她珍惜地摩挲着两封信,慢慢地将信纸展开。 略微有些皱的信纸上,陆沅写的楷书铁画银钩,熟悉的字迹,让秋菀看着看着,心里欣喜的同时,眼睛有点泛起酸涩。 陆沅在信中告诉秋菀,清州叛/乱的流民已经被安置妥当,洪灾也已经疏通得差不多了,想来很快,他就可以回到京城了。 秋菀速度很快地将两封信都看完,却又跟对待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珍宝一样,将两封信不觉厌烦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良久,她才有些依依不舍地将陆沅的信抱在怀里,好像抱着曾经触碰过他手掌的体温的信纸,也同样可以抱住残存的,属于陆沅的气息一般。 呆坐了一会,秋菀抱着那两封书信,躺倒在床上,忽然傻笑了一声,然后平躺着看着帷幔的帐顶,有些出神。 殿下快要回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在含笑的唇畔弯弯,渐渐沉入睡梦的黑甜乡的时候,秋菀在脑海里,一直这样想着。 所有的一切好像在朝着她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方向发展着,她离她所期盼的,好像忽然之间,变得触手可及。 觉得未曾被幸运过多眷顾的秋菀,头一回知道,原来她也可以被命运这样善待,她也可以,如此地幸福。
第55章 担心 ◎晋江文学城独发◎ 盛贵妃手里拿着一枝牡丹花, 正在往粉蓝釉色的花瓶里插花,陆澈坐在一旁,母子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夏天的下午让人容易犯困, 盛贵妃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 放下手里的花枝,正想让陆澈退下,目光却不期然, 与刚好走进殿里来的皇上的视线相撞。 脸上懒洋洋, 懈怠的神色,在看到皇上的那一瞬间变得妩媚起来, 明媚的笑容浮现在姣好的面容上,盛贵妃站起身来,一面向皇上福身行礼, 一面嗔怪地笑道:“陛下, 您来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陆澈转头,看到正向母子二人走过来的皇上, 同样站起身来,向皇上行礼之后,就静静地站在一旁,再无言语。 走到盛贵妃的面前,握着她的手, 让她起身,皇上脸上的笑意淡淡的:“朕与爱妃之间,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看出皇上虽然在笑, 但脸上却有一抹难以掩盖的疲倦之色, 盛贵妃的声音温柔又娇媚, 像是山间潺潺的溪流, 灵动,却不聒噪,让原本心情一般,还有些劳累的皇上,心里也不自觉轻快了许多。 “陛下天天忙得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怎么有空来看臣妾?若是耽误了国事,臣妾可真是万死都难辞其咎。” 说着,盛贵妃抬起手来,摸了摸皇上近来有些瘦削的脸庞,一双剪水秋瞳里明明满是心疼,但语气却带着些赌气的嗔怪。 皇上看到盛贵妃这般模样,果然微微笑了一下。 他挑眉,作势转身要走,故意道:“嗯?那朕回去了?” 盛贵妃连忙拉住皇上的一角衣袖,妆容精致又美丽的桃花面上,浮现出一抹懊恼来:“陛下!” 当着陆澈的面,盛贵妃与皇上却如胶似漆,你侬我侬,对他视若无睹的模样,而陆澈木着脸,站在一旁,像个不会有感情的稻草人一般,俨然也早已习惯看到这一幕了。 只是到底还没有忘记陆澈也在场,盛贵妃陪着皇上坐下之后,悄悄地对着陆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开口跟皇上说话。 陆澈虽然不想干巴巴又尴尬地主动跟皇上搭话,但他显然更厌恶站在这里,像是一个傻子一样,于是他顺从了盛贵妃的那个眼色,垂首敛目,开口道:“父皇。” 皇上闻言,淡淡地看了陆澈一眼,仿佛这才发现他也在殿里一般,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嗯。” 然后,又是沉默,一室的沉默。 盛贵妃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陆澈,宫里宫外的那些人,说起她这个俊逸风流,七窍玲珑的儿子,向来都是不吝赞美的,可是,为什么在最值得获得青睐与欢心的皇上的面前,他的那些惊才绝艳,能力才干,一个都表现不出来? 见皇上与陆澈,谁也没有要继续开口的意思,盛贵妃只好压着心里的烦闷与无奈,莞尔笑着打圆场:“子清,快坐呀。” 皇上喝了一口茶,盛贵妃笑着,仍旧跟他喁喁细语,只是说着说着,她忽然话锋一转,眼睛看向坐在一旁的陆澈。 只听盛贵妃笑道:“子清,你半年前到清州去,一路上不是有许多见闻吗?快跟你父皇说说,让你父皇也好听听。” 陆澈的手里拿着方才从桌上拿起的花枝,听到盛贵妃的话,他却只是看着手中的花,神色冷淡,仍旧没有说话。 见陆澈坐着不动,一言不发,盛贵妃心里越发无奈,越发恨铁不成钢的同时,不得不偷偷看了皇上一眼,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子清,快说呀。” 不等陆澈有所反应,皇上就已经淡淡地开口,语气也不复方才的轻快。 “朕看了一天折子,也听那些大臣们说了一天了,爱妃,你就让朕在你这儿歇歇吧,别把朕的一个头,吵得两个大。” 看到皇上神情之中流露出来的厌倦与不虞,盛贵妃只好笑了一下,岔开这个话题,嗔怪道:“陛下可真会取笑臣妾。” 放下手里的茶盏,皇上的语气不咸不淡的,明明没什么情绪,可莫名的,盛贵妃却从其中听出了几分疏远冷漠的意味。 “子清,你先退下吧。” 察觉到皇上对陆澈的冷淡,盛贵妃倏然有些心惊的同时,还有些心寒,也丝丝缕缕地蔓延上心头。 实际上,这些年盛贵妃一直很明白为什么陆澈会对皇上不亲近,甚至有时候,还会故意做出带着些讽刺的意味的举动来,有意无意地忤逆,触怒皇上本来就敏感多疑的神经。 有时候,连盛贵妃都觉得,父子二人上辈子,一定是相看两厌的仇人。 可是,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明明,她的子清刚出生的时候,皇上很喜欢他玉雪玲珑,乖巧可爱的模样。 只是可惜,她只是与她痛恨的皇后长得相像了几分,而并不是让皇上如痴如狂的皇后,不然,她的子清也不至于受她拖累,受那副长得既像皇后,又像皇上的容貌拖累。 想到这里,盛贵妃的心底,忽然翻腾出一缕这些年一直被她自己努力压制着,却始终难以消退的悲伤与怨憎来。 刚进宫的时候,盛贵妃曾经隐隐听人说起过,当年,皇后曾经小产过,而且小产的时候,孩子的月份已经不小了。 所以,那次小产之后,皇后难以避免地伤到了身体,也正因为如此,之后,虽然皇后那样受宠爱,可是一连几年,宫中有了皇长子,皇次子,却都不是皇后生下的。 皇长子的生母出身卑贱,皇上也从来不喜欢那一对母子,所以,虽然皇长子的生母跟自己一样,也生得有些像皇后,但盛贵妃却从来没有将他们看在眼里,视作对手。 可是后来盛贵妃才知道,皇上不喜欢皇长子的原因,不是因为他的生母身份有多么卑贱,而仅仅是因为,皇长子不像他的生母,或者说,皇长子跟皇后,一点都不相像。 可是长得像皇后,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她的子清,在五岁之前,一直被打扮成女孩的模样,皇上像是疯了似的,偏执地要子清扮演那个未曾出世,就小产了的公主,谁也不敢阻挠,谁也阻挠不得。 因为这件事,她恨极了皇后,也妒极了皇后,可是最后,出面化解了这场荒唐可笑的闹剧的人,却还是皇后,就连她这个母亲,都不敢出面保护自己的孩子。 子清因为从前的事心里难免有所怨恨也就罢了,可是皇上,他怎么能这样冷淡地对待子清呢?! 盛贵妃只觉得心寒,如坠冰窖一般。 而对盛贵妃心中的激愤与怨恨一无所知,陆澈站起身来,模样跟平日里一样懒散,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地行礼:“儿臣遵命。” 皇上转头去看盛贵妃,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与陆澈。 察觉到皇上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盛贵妃收敛住眼睛里的悲愤与怨恨,垂眸,为皇上斟满了茶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笑容妩媚的模样。 陆澈走出盛贵妃的宫殿,俊逸如玉的脸庞上神色淡漠,有微风将他宽大的袍袖吹拂得如灯笼似的,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飘逸出尘,却又不容易靠近,恍若谪仙一般。 天气很好,风和日丽,是个明媚的艳阳天,宫殿的台阶底下,有三只小猫,两大一小,正在懒洋洋地晒太阳。 陆澈走过台阶,停住了脚步。 因为已经过世的皇后还在世的时候,喜欢小猫小狗,所以皇宫里的这些小畜生们随处可见,简直有些泛滥成灾,宫人们又不敢拿这些主子们豢养的小东西们怎样,于是它们也不怕人,陆澈走过的时候,这好似一家三口的三只小猫,仍旧在台阶底下,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偶尔嬉戏打闹,还真是其乐融融。 好一个其乐融融。 陆澈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冷笑来。 倘若被人看到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这抹冷笑,恐怕要大为诧异。 因为陆澈脸上的冷笑,不仅冰冷刺骨,还充满了无尽的,讥讽的恶意,哪里还有平日里飘逸出尘的气度。 只见他冷笑过后,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那三只小猫良久,忽然从袖子里取出几颗玉珠子来,随手对着那三只小猫,接二连三地砸了过去。 骤然受了惊吓,三只小猫连忙四处逃窜,谁也顾不上谁。 而看到小猫惊慌失措的模样,陆澈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容来。 看看,哪里还有什么“其乐融融”,大难临头的时候,还不都是各自逃命,真是无聊又假惺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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