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沅不曾拒绝,点头答应道:“嗯,有劳了。” 太子妃笑着摇了摇头,正想说何必这般客气,却忽然看到,面前的陆沅,目光落在不远处,似是有些怔愣。 察觉到陆沅的异样,太子妃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的方向,同样地望了过去,在看到不远处的玉瓷盆中,用清水浸润着的大束晚香玉的时候,她的眼波不禁转了转。 笑着看了陆沅一眼,贺明棠笑道:“这是臣妾让人去卉苑取来的,殿下可喜欢吗?” 对于这个问题,贺明棠觉得自己是胜券在握的。 之前的时候,她曾在宣华殿无意间看到过一方绣着晚香玉的帕子,想来,晚香玉应当是太子殿下喜欢的花卉吧。 只是,话音刚落,正当贺明棠在心里有些暗暗欢喜的时候,却忽然见陆沅站起身来,匆匆往殿外走去。 贺明棠茫然且不知所措地看着陆沅起身,干脆利落地离开,她不明白,她究竟是哪里做错了什么,不然,他缘何好似这样难以忍受,要这般不顾她的脸面,匆匆离开呢? 站起身来,贺明棠有些急切与焦灼地破口而出:“殿下,您要去哪儿?” 陆沅不曾回头,声音微冷地回答:“孤先走了。” 贺明棠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触怒了他,可是顾不得思考,她出声又叫了他一声,希望能够挽留住他:“殿下!” 可是,他的脚步,却不曾为她的挽留声而停留。 两人的对话,终结于玉瓷盆中,那一大束芬芳馥郁的晚香玉,除了这个,贺明棠找不出任何不妥的理由。 于是,她怒气冲冲地走到玉瓷盆旁,哭着将那一大束晚香玉拿起来,扔在地上,然后用脚跟,一朵一朵碾碎成泥。 贺明棠的嬷嬷,心疼地看着悲伤而愤怒的自家主子。 将所有的晚香玉都践踏成泥,地上的一片狼藉中,贺明棠不甘地哭泣着,控诉道:“嬷嬷!你看看殿下!每次与我相处,他都这副不情不愿的抵触模样!难道我便那样让他不堪忍受吗?” 嬷嬷不落忍看着自幼照料着长大,说句僭越的,如待亲女儿一般的小姐,这般悲伤愤怒的模样,摇了摇头,嬷嬷心疼地劝说道:“姑娘,您忘了太后娘娘嘱咐过您的话了吗?” 可谁知,听到嬷嬷这样说,贺明棠面上的不甘与哀怨却愈重,看着面前的嬷嬷,贺明棠声音悲伤而锐利。 “嬷嬷,我都记得的,只是……只是我真的好不甘心啊!我究竟哪里不好了?无论是相貌,才情,家世,我哪一样不是出类拔萃的?为什么我对殿下这样好,他却始终不肯以真心待我?” 嬷嬷心疼地伸手,用帕子为贺明棠拭去面上的泪痕,劝慰道:“姑娘,在这宫里,想要真心,本来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啊。” 顿了顿,似是踌躇了片刻,嬷嬷苦口婆心地继续劝告道:“便是老爷与夫人之间虽然疏离的相敬如宾,但在高门世家中,也是少见的恩爱伉俪了,更何况是这宫里呢?一开始被太子殿下拒绝的时候,您不是也在太后娘娘面前立过誓,只要能嫁进东宫,便是此生此世都会被太子殿下冷待,您也不会后悔吗?您不是也说过,您只在乎您自己与贺家的地位与权势吗?” 听罢嬷嬷的这一番话,想到进宫之前,父亲与母亲的叮嘱,以及太后娘娘寄予的期望,贺明棠心知肚明沉溺于对一个并不爱自己的男人的感情中,是多么的可笑。 可是终究,想到数年前第一眼初见太子殿下时的惊鸿一面,与念念不忘直到今日的那一抹深闺心事,她知道所有道理,却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喜欢与执念—— 她的姑祖母是太后娘娘,她是贺国公的女儿,她有让五陵年少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如花容貌,从小到大,她想要的,就从来没有不曾到手的。 从前她的一切都唾手可得,所以她愈发因为不能得到自己的夫君的喜欢,而忿忿不平,悲戚哀伤。 走到月牙凳旁坐下,贺明棠伏在案上,哭声不止:“嬷嬷,我都知道的,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啊,我究竟哪里不好呢……” …… 天气晴朗,阳光像是揉碎了的金子一般洒落在只剩枝干的树梢,温暖明媚,冬天难得有这样好的天气。 坐在桌前,秋菀低着头,一面慢吞吞地吃饭,一面有些愣神,看上去,她的胃口不怎么好的模样。 冬葵抬起眼睛来,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段时间以来总是心不在焉的秋菀,忍不住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一下。 “菀菀。” 秋菀抬头,有点茫然地看着冬葵,一下子回过神来:“嗯?” 看到秋菀消瘦得有些憔悴的白皙面庞,与不明所以的神色,冬葵的目光中不禁流露出心疼来,在自己的小碟里夹了两个丸子,放进秋菀的碗里,冬葵说道:“菀菀,给你吃。” 丸子是每个人都只有四个的,这会儿,秋菀看着被冬葵放在自己碟子里的那两个丸子,拘谨了一会,她还是点点头,轻声道:“谢谢你,冬葵。” 说罢,秋菀继续无精打采地吃饭。 冬葵伸手,戳了戳秋菀的面颊,有些担心与好奇地问道:“菀菀,你怎么了?怎么失魂落魄的?” 听到冬葵这样问,秋菀沉默了片刻,方才摇头,勉强笑了一下:“没什么。” 可是,看着秋菀苍白的面色,沉默的模样,冬葵却仍旧有些不肯相信,端详了一会秋菀低垂的,卷长的乌色眼睫,她忽然问:“菀菀,你是不是昨天没睡好啊?眼底下都有黑眼圈的,眼睛也有点肿……” 秋菀低头吃饭,摇头道:“没有。” 看到秋菀黯然低落的模样,冬葵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安静了一下,她笑着说道:“菀菀,开心点吧!我们现在可是吃的肉丸子!这难道不是件很值得开心的事吗?” 抬起头来,看了冬葵一眼,秋菀点头笑了笑:“嗯……” 看着秋菀憔悴苍白的面色,强颜欢笑的神情,冬葵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愈发忧心忡忡地看着秋菀,她担忧地说道:“好吧,菀菀,你不要勉强自己笑了,你都不知道,你笑得比哭还难看。” 秋菀看着面前的冬葵,因为心情有点闷闷的,她面上的神色也有些凝重,看着看着,秋菀慢慢地回过神来,出声叫了冬葵一下。 “冬葵。” 抬起头来,冬葵看着秋菀,问道:“嗯?怎么了?” 心里积攒的疑问与煎熬涌了上来,秋菀顿了顿,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思绪,方才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说道:“嗯,就是……我想问问你,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东宫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啊……” 虽然努力强装镇定,但不可避免的,秋菀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轻颤。 听到秋菀这样问,冬葵愣了愣,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吧……” 说着,她一面回想了起来,一面道:“我还真有点不太清楚呢,因为我每天都是种花啊,种花啊,种花啊,菀菀你都不知道,最近宫里放出了好多到了年纪的宫女出宫去,咱们卉苑的人手都不太够用的了。” 看着冬葵茫然疑惑的模样,秋菀开口,却又欲言又止,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那……” 有些颤抖的声音仿佛秋蝉的双翼一般,脆弱凄惨,秋菀硬下心来,面色如常,甚至面上还勉强浮现出一抹笑意来,她问面前的冬葵:“那我想问问,太子妃娘娘是什么时候进的东宫啊?说……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太子妃娘娘呢……” 闻言,冬葵手中的筷子,不由得倏地顿住了。 担心地抬起头来,冬葵看着面前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脸上却浮现着好像并不怎么在意的微微笑意,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的秋菀,踌躇了好久,才伸手,拉了拉秋菀的一片袖角。 目光忧虑,眉心紧皱着,冬葵关切地问道:“菀菀,你没事吧?” 虽然冬葵不曾回答这个问题,但,她眼中浓重的担忧与同情,却一清二楚地告诉了秋菀答案。 勉强维持住自己脸上的笑容,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日里别无二致,秋菀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眼泪被她压了回去,她想,事已至此,她已经成了一个让人或怜悯,或讥讽,或轻蔑的好笑的笑话了,就算她哭,她闹,她歇斯底里,又有什么用? 除了得到怜悯跟安慰,或者更让自己被人看轻,她不会再得到什么了。 一面摇头,一面忍着将要盈眶而出的眼泪,心里的痛楚,秋菀笑着说道:“我能有什么事啊,你干嘛这么担心地看着我?嗯……当初去侍奉太子殿下的时候,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的。” 说着,秋菀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好似饶有兴致地继续问:“你别打岔呀,快跟我说说,太子妃娘娘是哪家的闺秀?性子怎么样?容不容人?” 冬葵虽然仍旧有些担心,但看着秋菀面上好像不在意的神色,与她言语之中的轻松,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伸手,握了握秋菀纤瘦冰凉的手指,冬葵道:“菀菀,你没事就好。” 想到秋菀方才的问题,又偷偷地看了她好几眼,见她好似真的一点都不在意的模样,冬葵只好道:“嗯,太子妃娘娘好像是贺国公家的嫡小姐,还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呢……至于性格,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还可以,毕竟是自幼受教导的名门闺秀……” 一面说着,一面继续偷瞄秋菀面上的神色,忽然间,冬葵停住了口中的话,担心地看着秋菀,问道:“菀菀,你的脸色好难看,你没事吧?” 是冬葵带着哭腔的声音,让秋菀回过神来,眼神聚焦,她看向面前的冬葵,看到冬葵面上的担心与焦灼,她面色惨白,却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我没事。”
第69章 孩子 ◎晋江文学城独发◎ 刚刚为花圃里的腊梅施完花肥, 秋菀只觉得腰酸背痛,倚在墙上,她想要歇息一会, 只是不过片刻, 便听到一道有些尖锐的,冷漠的声音响起。 “秋菀!过来!” 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站直身体, 秋菀定睛看去, 原来是卉苑里的几位掌事姑姑之一,杨姑姑。 虽然不曾与杨姑姑打过交道, 但看到她面上的严肃与冷漠,秋菀的心还是沉了沉,在杨姑姑打量的目光中走过去, 她有些硬着头皮地福身行礼:“奴婢给姑姑请安。” 意外的, 看上去冷漠的杨姑姑,却很好说话:“嗯, 起来吧。” 听到杨姑姑微冷的,不近人情的声音,与她不咸不淡的话,秋菀的心里正松了一口气,却忽然听到杨姑姑话锋一转, 又道:“我看你闲着,既然没事干,就把那些花盆都搬到里面的花架上去吧。” 秋菀闻言, 不禁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 她以为杨姑姑是觉得她方才一直在偷懒, 于是开口,想要解释一下:“姑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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