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幼柠进门后扫视一圈,眸光不由一动。 的确和原先一般无二。 她是幼女,祖父母又早已过世,是以从前父兄得了什么好物向来都是先往她院里送,两个姐姐对她也是极尽疼宠。无论绫罗绸缎,金玉珠宝,她院中有的都是府上最好的。 如今崔府大不如前,兄长能将这些东西搜罗全,也是不易。 崔幼柠眼睑微垂,只觉一口气出又出不来,咽又咽不下去,心里闷得慌。 郑氏说了一会儿话,尔后瞥了眼崔幼柠身后站的女影卫,看着崔幼柠欲言又止。 女影卫知晓郑氏是想让崔幼柠支开自己,当即冷肃着脸色沉声道:“夫人莫怪,我等奉陛下口谕护卫崔姑娘,不得离开半步。” 郑氏只得将肚子里的话咽了回去。 她身后的婢子上前为崔幼柠添茶,崔幼柠不经意间看了一眼:“这是明柔?” 郑氏表情略过一丝不自然:“是。” “打扮得愈发娇俏了。”崔幼柠打量了明柔一遭,尔后收回目光,端起茶盏抿了抿,随口道,“许是在母亲跟前伺候了三年,气韵与相貌都有了几分母亲的模样。” 郑氏也端起面前的茶低头啜饮,缓缓回了句:“她与我日日朝夕相处,看着自然有几分相似,若把她给你嫂嫂,届时你再瞧,便又会觉得她像你嫂嫂了。” 崔幼柠没多在意这个丫头,将茶盏放回案上,看着母亲的面容淡淡道:“父亲给女儿下蛊一事,母亲知道吗?” 郑氏闻言眼睛瞬间红了,端着茶盏的手都有些不稳:“柠儿,我……” 与郑氏做了多年母女,崔幼柠在她开口之前便知道了答案。 崔幼柠不欲再听,沉默须臾,命栩儿将六封信拿出,交给郑氏:“今年夏末女儿旧病复发,于中秋前夜写了这六封遗书,命婢子在我去后送到崔府。上天垂怜,中秋当日陛下竟带人救了我一命。因而这六封遗书本是无用了,但如今看来,倒还有些用处。” 她静静望着郑氏:“崔府当年身为熠王舅家,数次谋害东宫,本该在陛下登基时被清算,轻则男子革职流放,女眷小儿充作官奴,重则满府丧命。如今却安安稳稳。整个崔府能保住,虽未必全是女儿的功劳,但起码也占了七八分,算是女儿报答过父母的养育之恩了。” “待女儿出嫁,母亲就当女儿已在中秋之夜死在南阳了吧,日后只当远亲来往,做好面子上的功夫便可。” 郑氏瞬间泪流满面:“柠儿,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可我……” 女影卫觑了眼崔幼柠的神色,想起宁云简的吩咐,冷声打断:“夫人,崔姑娘劳顿多日,需歇一歇,您有什么话晚些再说也不迟。” 说完也不管郑氏是何反应,带着其余两个影卫将人客气地请了出去。 崔幼柠呆坐了半晌,看着眼前这与当年一模一样的屋子,轻轻道:“我情愿他们从未疼过我,也好过如今既原谅不了,又恨不起来。” “崔姑娘是否不想歇在此处?”女影卫觑着她的脸色低声问。 崔幼柠抬眸:“可我不住这里,能去哪儿呢?” 女影卫眸光动了动:“京城有陛下的多处庄子,姑娘可随意择一处。” 见崔幼柠当真愿意,女影卫心头重重一松,到了无人处,便立时吩咐手底下的人:“快去回禀陛下,崔姑娘今夜歇在青云庄!”
第28章 青云庄 青云庄并非皇庄, 而是宁云简做东宫太子时买的庄子。 庄中亭台楼阁如云,假山奇石遍布,沿石径而行, 步入桃林深处, 便是一汪镜湖,水榭华庭邻水而筑,名贵花草绕水而生。 女影卫侧眸去瞧走在斜前方的崔幼柠, 见其眼中有震愕惊奇之色, 显是满意青云庄的景致,方暗舒了口气。 崔幼柠身边只带了栩儿一个婢女, 梓儿则被留在了崔府, 是以肖玉禄已在一个时辰前奉皇命带了十来个伶俐的宫女过来伺候。 待崔幼柠沐浴过后,女影卫上前禀道:“崔姑娘, 陛下晚些时候会过来此地,是否要等着与陛下一同用膳?” “他今晚要歇这儿?”崔幼柠讶然道, “那明日上朝该怎么办?” 总不能回宫第二日便罢朝吧? 女影卫嘴角一抽。 在崔姑娘回来前, 陛下仿佛不认识罢朝这两个字一般。别说罢朝, 就是寻常皇帝疲于政务之余爱看爱听的歌舞都没叫过一回, 宫宴也是能不办就不办,整日只伏于御案前,以致宫里养的歌姬琴师舞女几乎派不上用场。 如今崔姑娘一回来, 陛下简直像是换了个芯子,方才肖玉禄还悄悄同她说, 陛下已将御书房的东西都搬去了紫宸殿,想来是想往后每日都在寝殿批奏疏了, 而皇后所居的长春宫,陛下却似连半点为崔姑娘修葺打理的意思都没有。 她与肖玉禄一琢磨, 只觉陛下怕是想与崔姑娘同住紫宸殿。 这在大昭史上还未有过前例,便是再受宠的皇后妃嫔,也是要另住一宫的。 女影卫心绪复杂地看了眼崔幼柠。 崔姑娘当初不顾闺中贵女的矜持和脸面追逐了陛下十年,她与一众侍卫影卫便亲眼见证了十年,当时他们为主子感到厌烦之余也曾心疼佩服过崔姑娘的犟劲。 谁能想到,如今陷得更深的竟成了陛下。 女影卫暗叹一声,恭声回道:“明日巳时陛下的蛊毒又该发作了,加之赶了多日的路,明日罢一回朝也不要紧。” 崔幼柠沉默下来。 帝后婚仪隆重至极,若要其中每一项事宜都尽善尽美,没有数月时间准备定然做不到。那在成婚之前,只能每三日来回折腾一次了。 宁云简国务繁忙,日后还是自己去宫中寻他罢。 可她去庄严的皇宫,只为与宁云简行那事…… 崔幼柠低下头,用手背凉了凉滚烫的俏脸。 她只等了小半个时辰,宁云简便穿着一身绛色团龙纹锦袍来了,一见她,眉眼便漾出温柔笑意。 两人净过手便去桌边用膳。 虽派了许多宫女过来,宁云简仍是命她们出去,自己为崔幼柠添饭布菜,仿若只是个寻常百姓家疼爱妻子的男人。 期间宁云简看着身旁乖巧吃饭的崔幼柠,忍不住眸光一暗。 这些日子虽路途劳顿,但每顿都做崔幼柠爱吃的,是以她日日食欲都不错,不仅脸上的肉养起来了些,胸前也是如此。 宁云简收回目光,默默往崔幼柠碗里再添了两块肉。 既到了京城,崔幼柠便得开始喝补身的药了。宁云简来时已命太医将药材一一备好,早在净手时便让宫女去小厨房拿去熬。 但崔幼柠的身子太弱,起码要调理两三年才能好全。 崔幼柠既怀愧又担心:“我两三年怀不了皇嗣,不若你还是纳几个妃嫔吧,太后娘娘和朝臣那里也好说得过去。” 况且就她一个人能生得了几个皇嗣?皇家须开枝散叶,宁云简若执意只娶她一个,只怕朝臣们每日劝谏时喷出的唾沫都够他洗把脸了。 “朕自会处理好。”宁云简喂她一勺药,堵住她的嘴,凉凉道,“别人家的夫人个个都怕丈夫纳妾,只阿柠每回都想着给朕找女人。” 崔幼柠一噎:“你是皇帝,皇嗣关乎立储,是国事。” “生再多,最后能坐上皇位也不过只有一人,有阿柠为朕生便已足够。” “这怎么成?”崔幼柠瞬间坐直了,“万一是个蠢笨或身有残缺的,抑或中间出了什么事……” 宁云简眉心狠狠跳了两跳,立时往她嘴里塞了勺药:“阿柠何故咒皇儿?” 崔幼柠喉咙一哽,低垂眼帘。 宁云简看她片刻,放下药碗,将她拥入怀中:“有朕在,莫怕。” “朕知晓朕既享了臣民跪拜、无上权富,自该尽好应尽之责,所以从不敢懈怠国务。”宁云简亲了亲她的额头,“可朕也只是个凡人,阿柠总该允朕存些私欲。” “可太后和朝臣那边……” “此事简单,几句话便可解决。”宁云简捧起她的脸亲了亲,“定不叫阿柠挨责。” 崔幼柠不禁愣了愣。 几句话便可解决?什么话?如何解决? 他才登基一年,皇位还未彻底稳固,即便是要用皇权逼着朝臣点头,怕也难做到。 宁云简是大昭难得的明君,朝中大臣珍惜得不得了,个个都是忠直之士,敢于直言。若惹急了,撞柱谏君这种事也是能干出来的。 宁云简将剩下的药喂完后便去浴房沐浴了,崔幼柠呆呆出神到他穿着寝衣出来。 沐浴过后的男人将崔幼柠抱上床,如前些日子的每一夜那样贴上她颈侧,细嗅浅香、绕颈而吻。 崔幼柠忍不住溢出细碎的嘤咛,却不忘哄劝他:“今晚不成,明日你身上的蛊毒便发作了,我可扛不了那么多回。” “朕知晓。”宁云简剥开她的寝衣,低头埋了进去,“朕只亲一亲。” 崔幼柠暗骂他无耻,又觉当初种下的怕不是噬心蛊,而是合欢蛊,才会令宁云简从一个翩翩君子变成这副模样。 他如今除却这张脸仍旧清冷圣洁,其他哪有半点从前的样子? 崔幼柠无助望天。 虽这一晚安然无事,可第二日终是躲不过。 巳时一到,肖玉禄麻溜地领着宫人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崔幼柠一边被宁云简褪着衣裳,一边费力腾出手为他拭汗。 宁云简凝望着崔幼柠的那双眼眸如化不开的墨,目露哀求,口中呢喃着她的名字,已然疼极了。 崔幼柠轻抚宁云简的头,任他将自己推至窗前,高抬左足。 情到浓时,崔幼柠颤着声线开口:“可深一些。” 宁云简一怔,语气意味不明:“阿柠不是说吃不下?” “你又不是没强试过,这种时候何曾听过我的话?”崔幼柠羞怒道。 宁云简低低笑了笑,将她翻了个面,从后缓缓欺了上去,听着她渐渐高昂的嬌吟,自己亦是忍不住闷哼一声:“阿柠为何今日这般乖?” 崔幼柠指尖抠着窗棂,已然说不清楚话。宁云简凑前细听后才知她说的是:“这样你能舒服些。” 只是这一上前,不免又叫崔幼柠哭得大声了些。 丝丝甜意却自心底渗出,宁云简扶着她狠力击凿,声音低哑:“果真是朕的好阿柠。” 袅袅烟雾自熏炉飘出,朦胧了窗前的身影。 * 下午,首辅与镇国公奉命到宣政殿汇报这一个多月监国时处理的国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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