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和阿柠的独子,在南境被数度谋杀,若非他为独子留的人手足够,加之皇儿武艺不输他,早就没命了。 瑞王的确没有亲自动过手,却默许嫡子刺杀亲侄。 他如今蛊毒已解,可享天年,梦中事无论是真是假都不会再应验。 真假无从求证,瑞王如今无半点错处,按理该留其一命。 但他自幼习的是帝王之道,从不是什么讲理的善人,只知万事需在祸端初显时便须立时抹去,宁可错杀,也绝不能放过。多年来只有一次例外,给了当年下毒的阿柠。 宁云简淡淡让亲弟平身,抬眸看向他方才所在的书案:“这么晚了,你还在作画?” 瑞王怕极了兄长发现那是自己备的贺礼,立时出言掩饰:“今夜有些睡不着,随便画来打发时间的。”随即扬声命人奉茶,可喊了两声都没有回应,狐疑地走到门前一看,见外头的下人和侍卫已全被击晕,心口骤然一凉。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自己敬爱的胞兄,哑声道:“是臣弟做错什么了吗?” “暂时还没有。”宁云简垂下眼眸,还未等瑞王放下心来便接着开口,“但朕今夜的确想要你的命。” 瑞王不敢相信地看着他,骇得几乎站不住,艰涩出言:“天家手足往往彼此相残,臣弟不想与皇兄走到那一步,所以这些年来从未有过觊觎皇位之心,一心敬服皇兄,如今也是乖乖做着富贵王爷,不插手政务。即便如此,皇兄还是容不下臣弟吗?” 宁云简沉默良久,低声道:“朕不是容不下。” 而是若饶过他,便对不住独子和那些死去的忠臣。 梦虽荒诞,但宁云简隐隐知晓,那些都是真的。 若无沈矜献上的解蛊良方,他体内的蛊虫定然取不出来,英年早逝,也不是没可能。 他死后会发生什么祸事,都可预见。 瑞王还没有娶妻生子,他现在动手,还能少杀几个人。 宁云简接过祁衔清递来的葫芦瓶,倒出一颗药丸:“吃了它,就当朕不是你的亲兄,只是君主。” 瑞王怔怔看着宁云简手中的药丸,忽地一笑:“这种事,皇兄让手底下的人来做就可以了,为何还屈尊亲自来臣弟府上送上这枚毒药?” 宁云简默了一瞬:“你到底是朕的亲弟弟。” 瑞王也静了下来,半晌终于有了动作,却没有接过毒药,而是拿了棋子出来,轻声道:“兄长很久都没同我下棋了,今夜你我兄弟二人来一盘罢。” 祁衔清戒备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主上闻言竟真的跟着瑞王走到棋桌边坐下。 这一盘棋,下了足足两个时辰,最后赢的是瑞王。 “兄长又让了我。”瑞王声音极轻,“兄长性情虽淡漠,但从小到大无论何事,都愿让着我。” 他红着眼眶笑道:“此前未敢向兄长坦白,臣弟年幼时……曾在母后面前栽赃过兄长多次。兄长六岁被母后用长鞭抽打责罚,十岁被罚雪地长跪,都是因为臣弟。” 宁云简低眸看着他:“朕知道。” 瑞王愣愣回视,看着眼前曾教自己诗书骑射,下棋习剑的嫡亲兄长,忽觉释怀,起身跪地,正色道:“陛下既是我兄,也是臣的君上。若拿了臣弟这条命能叫皇兄安心,臣弟自该领死。” “只是臣弟不欲让皇兄与母后彻底离心,是以这枚毒药接不得。”他叩首大拜,“皇兄婚期将至,臣弟不想给兄嫂添晦气。望皇兄容臣弟多活几日,待皇兄成婚后,臣弟自会设法意外身死,绝不让任何人知晓臣弟之死与您有关。” 宁云简怔然看着跪在地上的瑞王,薄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世间的人,若都是纯粹的善或恶,且从一而终,该有多好。 他站起身来,华贵袍摆擦过跪地之人,迈步出了屋门,踏入浓重的夜色中。 翌日清晨,宁云简下完早朝回来,竟见到一个娇小身影在殿中坐着。 “阿柠?”他愣了愣,心跳和步子同时加快,大步走到她面前,嘴角瞬间扬起,“你怎么来了?” 崔幼柠用那双清凌凌的眼眸看着他:“你虽告诉我说蛊虫已取出来了,但我总要亲自来瞧瞧你才能放心呀。” 她的声音娇柔软糯,尾音像是别了根羽毛一般,挠得宁云简心口发痒,又觉万分甜蜜。 他紧紧拥住崔幼柠,将脸埋入她颈侧,喃喃道:“阿柠……” 崔幼柠被他的热息烫到,忙伸手去推他:“我今日来得早,正好陪你用膳。” 宁云简却不肯松开她,直接将人抱去桌边坐下。 崔幼柠见宫人纷纷羞得退出殿外,一张俏脸也跟着红了,用完膳食后见宁云简果然未再于巳时发作,立时就要回府,可还没等走出殿门就被他扛了回来。 崔幼柠在宁云简在宽肩上奋力扑腾,换来他落在自己臀上的一拍,与那脆响齐声入耳的,还有他磁沉动听的一句“别闹”。 她气得咬他脖子。 宁云简吃痛,却由着她咬,低声诱哄道:“再咬重些,留个牙印,明日朝臣们就都能看见了。” “……”崔幼柠愤愤收嘴。 待入了内室,她终于被放了下来,却被迫跨坐在宁云简身上,两条腿缠在他腰侧,与他正面相对。 被愈发胀大的欲念抵着,崔幼柠瞬间憋红了脸,挣扎着想要下来。 宁云简被她蹭动,额间青筋跳了跳,立时将她制住,哑声道:“别动,朕只想抱一抱你。” 他昨晚一整夜都在反复梦着阿柠的死去,可再如何心如刀绞,都只能一遍遍看着。 此刻阿柠活生生坐在他腿上,正是最年轻娇美的模样,眸光清澈明亮,一笑一怒都昭显着旺盛的生命力。 他许是已经被梦折磨疯了,如今一刻都离不了她。 崔幼柠看出他眸底藏着的痛苦,咬了咬唇,伸手去解他衣袍,解完又除去自己的裙衿。 宁云简一怔,呼吸粗重几分:“阿柠?” 崔幼柠眼一闭心一横,稍抬身子,缓缓坐下。 宁云简的薄唇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溢出一声闷哼,瞳眸倏忽之间变得晦暗深邃。 他双掌扣住崔幼柠的细腰带着她动作,看着她的情动模样,哼笑着问道:“不是不想要?” 崔幼柠瞬间羞恼得憋红了脸,奋力挣扎着起身欲要下来,正诧异于宁云简一向雄健有力,要制住她就和制住只小兔子一样简单,怎么这回自己竟能挣脱了,却在即将彻底脱离时蓦地被他往下一按。 嘤咛混着低吟霎时在殿中响起。宁云简忍不住低头吻她,失神轻叹:“好阿柠。” 崔幼柠气得噙泪骂他,可宁云简全程笑着听,时不时还附和一声“就是”,动作却半瞬不停,简直恬不知耻。 到最后,她迷魂失神,脸上晕开酡色,已听不清自己发出的到底是什么声音了。 待他终于抽离,崔幼柠缓了许久才从中回神,抬眸见宁云简一扫先前的难过伤神,此刻满面春风、神采奕奕。 对上她的眼神,这个被喂饱的男人立时凑过来蹭她的脸,柔声说:“饿不饿?朕命人传膳。” 崔幼柠抬手摸他的脸:“心里好受些了么?” 宁云简握住她的手,眸光璀璨如盛满星辰,声音却轻:“嗯。”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不过朕每三日就会难过一次,不知能不能……” 崔幼柠忍无可忍地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宁云简,你别得寸进尺!” 宁云简低低笑了笑,抱着崔幼柠进浴房沐浴更衣,再将她抱去桌边与自己一同用午膳。 崔幼柠吃着吃着忽地想起来问:“不是说噬心蛊解不了么?是哪位神医这般厉害,竟想出了解蛊之法?” 宁云简夹菜的动作一顿,旋即恢复如常:“不是神医,是沈矜沈宗主。他偶得了一张方子,赠给了朕。” 崔幼柠愣住:“沈……矜?” 看着她脸上的震惊神色,宁云简捏紧了筷子:“嗯。” 崔幼柠回过神,瞥了眼唇瓣发白的宁云简,不由笑道:“你不会连沈矜的醋都要吃罢?他虽在崔府住了八年,但一直嫌我娇气跋扈,素来很讨厌我,若知晓你竟吃他的醋,定会呕得吃不下饭。” 宁云简摇头正色道:“阿柠不娇气,更不跋扈。” 沈矜心里,也未必真这么觉得。 崔幼柠抿唇一笑。 她没敢告诉宁云简,沈矜少时扯她头发撕她课业,还往她新做的衣裙上丢泥巴,从没将她当成姑娘来对待过。 用过午膳,崔幼柠在御案旁陪宁云简批了一个时辰奏折,因想去醉江月买新出的菜品,好带回去给母亲吃,便急匆匆带着女影卫和栩儿上了马车。 宁云简强压下心里的不舍,绕到侧窗唤了她一句,温声道:“朕晚上来看你。” 崔幼柠看着他执拗的模样,不由暗叹一声,无奈点头。 好在距进宫只有十余日了,不然他天天都来孟府,一来一回光在路上就得一个时辰,每每回紫宸殿都很晚了,久了身体定会吃不消。 女影卫见两个主子说完话了,便扬鞭驱马往宫外方向去,中途在醉江月停下。 崔幼柠躬身下了马车,看着繁华熙攘的街市,忍不住低声叹息:“等进了宫,我就不能随意出来了。” 女影卫耳尖,闻言立时开口:“姑娘莫忧,属下听闻祁统领先前已得了陛下之令,需在姑娘入宫前再训练出十名女子影卫。陛下有时忙于政务,无法陪姑娘出行,却不忍娘娘整日闷在宫中,这十人就是为姑娘日后出宫玩耍而备下的。” 崔幼柠愣怔一瞬,心里酸涩又欢喜:“是么?他怎么没同我说?” 女影卫嘴角抽了抽。 陛下当然不会自己将为姑娘做的事说出来。 这种好话,自然是要她们这些手底下的人告诉姑娘才合适。 她们这些人每月俸禄之外能得的赏赐有多少,全在于陛下的心情,而陛下的心情好与否,又全在于姑娘对陛下的态度。 所以她恨不能天天烧香求佛祖保佑姑娘对陛下的心意永远不变,最好越来越喜欢陛下。 女影卫将心里念头掩下,护着崔幼柠进了醉江月。 其实崔幼柠本可派人去买,自己在马车上等着就好,但她喜欢瞧这种一桌桌人吃饭笑谈的场面,所以执意要同女影卫和栩儿一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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