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喉结上下一滚,轻咳道:“你还能去哪儿?别怕,在朕身边,没人能伤到你。” 那如果,是你伤我呢?宝缨心说。 不过并不敢直抒胸臆,她试图挣开怀抱,却忽觉肌肤贴合,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不断升高的体温,而桎梏于腰间的手掌也缓缓摩挲着,越来越重…… “陛下,”宝缨一凛,身子僵硬起来,“这是在皇陵!太皇太后的忌辰……” 回应她的只有一声嗤笑,和毫无顾忌落在发间的亲吻。 “正是祖母把你给朕的,”符清羽笑,“她若在天有灵,也该乐见。” “可是……” “可是什么?”符清羽松开怀抱,却还牢牢握着宝缨腰肢,迫她抬头看他:“近来总是推脱……为何?” 他竟然连这个都察觉了么,宝缨咬咬嘴唇,扯谎说:“奴婢……奴婢不想总喝避子汤……” 不由低下头去,声音细若蚊蚋。 符清羽一怔。 他尊崇法纪,也能以身作则,从来比任何人都更守规矩,本就不可能在皇陵弄出风月之事,只是随口逗逗宝缨,没想到却逗出这样一个回答。 沉默片刻,深沉的帝王已经恢复了平静,淡道:“那就不喝。” 说着将宝缨揽腰抱起,“不早了,送你回去。” 怀中少女不安地挣了下:“奴婢自己能走。若是传出去又……” 符清羽从喉咙眼里发出一声轻嗤:“所以你安静点。” …… 再回来已过了亥时,遍地麝香珠早被人收拾走了,地砖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符清羽眼眸微动,梁冲立刻悄无声息地跟上来,小声道:“陛下放心,都是奴才捡的,处理干净了,不会叫旁人知晓。” 年轻的皇帝轻哼了声,算是满意,重新坐回了书案前。 目光却沉沉压在那片地砖上,微抿起嘴,不知在想着什么。 梁冲大着胆子说:“陛下,魏嬷嬷等候已久,可要传召,还是……再相思些时候?” 虽立刻被皇帝剜了一眼,预想中尖利的斥责却没落下来,倒是接上了一阵静默。 烛花噼啪,跳了两下。 “朕有时候想……” 符清羽撂下奏折,往椅背一靠,按了按眉心,面色有些颓唐,“朕连那些个搭台唱戏的伶人都不如。伶人做戏还分台上台下,朕做戏,十年如一日,有时候连自己都分不出戏里戏外了……” 梁冲难得收敛了随意的姿态,严肃道:“不会太久,很快陛下就能洗脱名声,让天下人看清楚真龙本色。” 符清羽又笑,神情已然平静无波:“名声?朕这辈子不会有那玩意了。朕只是担心不能给这出戏来个群响毕绝的收尾……叫魏嬷嬷进来。” …… 魏嬷嬷的回禀却不大让人满意。 皇帝带头把杨家陵墓搅合的人马喧嚣,魏嬷嬷的手下也趁机潜入了杨用墓穴,过了墓门径直深入到侧间,却在这里被一道小小的机关门给挡住,不得不空手而归。 魏嬷嬷神情凝重:“杨用的墓倒是中规中矩,因妻子还未过世,墓穴并没彻底封死。属下一路进去,可以说畅通无阻,连那老匹夫的椁室都瞧了一眼,唯独这间东侧室——” “六面封闭的石室,只能通过一道窄门出入,墙壁间隙恐是填了腐蚀之物,若破壁而入,便会毁了整座石室和里面的东西。属下心有顾忌,便没敢强行突破。” “不过倒是印证了陛下的猜测——若杨用真把生前文稿书信藏了起来,多半就藏在这间石室里。” “嗯……”符清羽掐着眉心,脸色阴郁,“只能通过机关门……” 魏嬷嬷面有惭色:“是。那机关倒不复杂,是个十纵十横的字板,在一百个文字当中选择正确的按下,就能打开石门。只是没有任何提示,按错了恐怕也会触动腐蚀物,毁去取墓室……” 魏嬷嬷的声音渐低下去。 梁冲转了转眼:“一百个文字……不知共有几字……千变万化,无法穷除,一旦犯错,前功尽弃……嬷嬷可有誊下字板?” “自然。”魏嬷嬷从怀中掏出块软绢,呈到御前,面色却依然沉重。 符清羽匆匆扫了下软绢便丢给了梁冲:“无用。不过是《千字文》。” 梁冲接过来看了,叹气道:“那……这条路不通,便只能换个法子。” 他顿了下,眼尾划过明显的暴戾:“奴才尽可以抓几个杨用心腹,重刑之下,陛下想要什么都能问出来!” 符清羽看着梁冲,在对方毫不惧退的目光中,摇头道:“别整天喊打喊杀的,还不到那一步。” 时间紧迫,魏嬷嬷心里也认同了梁冲的法子,不解道:“陛下?” 符清羽垂眸凝思,嘴角弧度却舒展了些:“你们说,杨用弄这一出,目的是什么?若他真不想让人打开这间石室,直接不要修建,将里面的东西都毁掉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留下一道机关门呢?” 皇帝冷哼了声:“他这举动,可不像是要天长日久封存那间石室,倒像是……希望有天能让石室中的藏物得见天日……咱们想不出破门之法,不如直接去问知道的人。” 梁冲飞快与魏嬷嬷交换了个眼神,迟疑道:“问谁?他儿子杨平?” 符清羽捏着下巴,认真想了想,叹道:“杨平好像还没那么蠢,倒可以先试试杨会。不行再想别的法子。” 魏嬷嬷不太确信:“儿子正当盛年,杨用会把机密托付给孙子吗?” 符清羽幽幽道:“试了就知道了。” 随即又拨着烛花,似是怀念:“朕前些年总去杨府听取教诲,有次赶上腊八,还喝过杨府一碗腊八粥,那滋味,至今难忘。反正在宫里也是茕然一身,今年的腊八节,不如就请杨家人进宫一起过吧?” 又对梁冲笑了笑:“朕知道,你对杨家的恨不比朕少。魏嬷嬷毕竟不好在宫里露脸,只能委屈你再忍忍,再陪朕唱一出戏。” 梁冲一怔,随即收敛了神色,又成了那个丢进人堆里看不出来的模样。 “奴才遵旨。” …… 待到梁冲和魏嬷嬷退下,符清羽吹熄了最近的一支蜡烛。 房间骤然变得幽暗,淡然的面容也随之转冷,嘴角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修长手指紧抓在书案边缘,指尖惨白却仍是不放,似是只有这样才能对抗隐隐作痛的神魂。 快些结束吧,他已经要等不及了。 皇陵一行,终究耽搁了许多政事,换了别的皇帝也许就这么算了,毕竟孝道为天。 然而符清羽不是那种主君,腊月初一,忌辰刚一结束,就点了亲卫,一路奔驰回宫了。 宝缨等人留在皇陵,处理了完剩余事宜,初二这天一早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宝缨临走前特意起了个大早,单独去太皇太后陵前上了柱香,既是悼念,也是请罪。 太皇太后是个不凡的女子,性情直爽,遇事果断,在孝惠、武烈两朝都积极参与政事。她所想所为高瞻远瞩,宝缨如今还不能完全理解其中深意,但无论太皇太后是出于什么目的把宝缨放在皇帝身边—— 她老人家最后的嘱托,宝缨做不到了。 宝缨心里不是没有愧疚,可是已经求过了长公主,再没有回头路了。 只是如何离开皇宫……还有,符清羽那天突然发问,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天之后,忌辰诸事冗杂,符清羽再没单独传召过宝缨,这件事连带着之前的不快也就都没了下文。 宝缨心里七上八下,回宫的一路都假寐着,不断回忆自己前些时日的一言一行,唯恐哪里出了差错。 直到牛车进入宫门,突然有人大喊“让开!”,接着牛车猛地偏斜了下,然后猝然停住—— 宝缨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向前扑倒,梆地撞到了围栏上。 “啊……” 宝缨按着狂跳的心口,坐起身来,挑开帘子问赶车的小内侍,“发生什么事了?” 他也是一脸气愤:“谁知道!突然一人骑着烈马冲过来,要不是咱们避得快,那可不得出大事!喏,往那个方向去了……这宫苑当中怎么还有人骑马呢?” 宝缨也是疑惑这点。 早些年杨用倒是有宫苑骑马的殊荣,只是他那时年纪已经大了,只用步辇,从来没有真的骑马入宫。 杨用死后,还有何人敢在宫门之内纵马飞驰呢? 内侍一边把牛车往正道上拉,一边扬声问守门侍卫:“大哥,刚才骑马的,是什么人呀?” 侍卫正要回答,忽地指了指左前方:“喏,人回来了,自个儿问吧。” 宝缨转头,见男子从远处快步跑来,窄袖骑装沾满了土灰,半身惨绿衣衫都变作了土黄。 那男子边跑边抹去脸上的灰,神情却很明朗,高声喊道:“有没有受伤?方才冲撞了,实在对不住!在下禁军左武卫将军袁逸辰,不知惊扰了何人车驾?”
第17章 〇一七 ◎朕的龙椅,你介不介意坐上一坐◎ ……小哥哥? 宝缨心念微动,小内侍已经快嘴回答道:“我们都是在宣化殿服侍的。” “宣化殿?”说话间,袁逸辰已经来到牛车前,“你们认不认得——” 目光明亮锐利,飞快扫过小内侍的脸,与宝缨目光相接。 袁逸辰顿了下,眼角略微张开,“你……难道你……” 宝缨也将他看了个清楚。 身形劲挺,眉宇飞扬,皮肤被晒得微黑,唯有侧脸一条显眼的白——想来是久戴兜鍪,系带造成的光照不均。 符清羽之前只说袁逸辰随父返京,却没提到袁逸辰在禁军领了职衔,宝缨暗暗吃惊,带着久别重逢的羞涩和胆怯,轻声道:“将军,我是宝缨。程宝缨。” 迟疑立时消解,少年喜笑颜开,不由向前踏了一步:“宝缨,真的是你?!原本我还想找人给你捎话呢,谁承想正好遇见了!……可否借一步说话?” 宝缨点头,拜托小内侍将随身物品先送回,自己则跟上了袁逸辰。 十年未见,分别时两人又都只是孩童,这份关系可近可远。 宝缨看多了人情冷暖,乍见袁逸辰,谈话很是保守,问一句答一句,听得多说的少。 袁逸辰倒是毫无拘束,匆匆几句,将家里的情况一股脑儿说给了宝缨。 当初宝缨父亲获罪,袁逸辰的父亲袁高邈当即被调离雁门,贬去了巴东。 蜀道难行,袁逸辰的母亲谢夫人刚到巴东就犯了老病,后来愈演愈烈,整日下不了床,五年后撒手人寰。 袁高邈在巴东蹉跎了几年,虽然不被重用,但他为人低调厚道,办事稳重而擅长谋略,后来也赢得了当地将士信任。 三年前,在巴东的同僚们联名举荐下,袁高邈终于升任镇北将军,重新回到了雁门守将之职。三年后的今天,又得到符清羽的赏识,率部入京见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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