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我们现在去往何处?” 跟随下来的黑衣人扯下面巾,却是他府里的护卫。 常蔚站在星空下,任凭山风撩动了两下衣袂,然后果断拐上另一座小山头:“原路下山必定有埋伏,从这里翻过去,上了官道后抓紧进城,先回府,再前往柳树胡同!” 护卫们称着是,当即随他又翻上了山岗。 回城的城门已经关闭了,距离先前失火之时已经过去了有两三个时辰,镇国公调集了那么多人手前去,想必火已经扑灭了。 常蔚作为兵部侍郎,京城里除了皇宫,便没有能拦得住他的关卡,紧赶慢赶到了城门下,亮了牌子,顺利进城。 经过守城将士时他特意看了看那些人,一个个还如往常般笑容满面,很好,看来计划虽然有变,但是他还没有败露。 山上没有留下他任何痕迹,那些黑衣人也都是死士,是不会吐露他的。就算方枚招出他来,只要没有证据,他还是不会有事。 想到这里他又感到有些懊恼,防来防去他竟然没有防备到韩陌,真是阴沟里翻了船,栽在了他的手上!如果不是他们来得太急,他先前必是要等到方枚被杀才走的。可惜了,他知道皇帝的亲兵一向速度很快,却还是快得超出了他的想像。为了不让他们抓住——方才再慢上几步,他必定就危险了。 可惜了——留下了方枚这么个首尾。但他得沉住气,等到把危机解除,他再去解决他不迟。 “老爷,您回来了!” 开门的老门房看到他一身狼狈的模样,紧张的脸色瞬间变成了吃惊。 常蔚没有时间理会他的表情,越过他大步走向了书房。 此刻已快三更了,后宅里虽然灯火通明,但一派安静。夫人乔氏睡眠不好,一到安歇时分,周围人便须屏气息声,常蔚回得晚了,在厢房或书房睡下是常事。故而守夜的下人见他直奔书房也未见奇怪。 “你们在这儿等着!” 吩咐护卫留在门外后,常蔚踏进书房,同时反手将门栓上,走到书案后,拉开柜后的暗格,七手八脚地把里头的东西抱出来,然后胡乱扯了张桌布将它们包成了一团! 流云遮住星空,使幽静的子夜显得更加诡谲。 端着汤药路过书院外头的容嫂停步,含笑问守在门下的护卫:“老爷回来了么?看你们这打扮,莫不是还要出去?” 护卫点头:“容嫂别问了,快走吧。” 容嫂道了声好。然后道:“我刚给少爷送药回来,那我回房了。” 说完她如同来时一般,脚步平稳地离开了。 星空在满廊华灯映衬下变得那样黯淡,行走其间的人渐渐地像是个游动的魅影。 这魅影脚步虚浮地游进了偏院,又游进了属于她的耳房。 屋里点着灯,灯影被门开时带起的风吹得晃了起来,门关上,灯影渐止。 她走到油灯旁坐下,单手支颐望着紧闭的窗户,半晌,她自抽屉的夹缝里抽出来一张白纸,又自书案与墙壁的缝隙里抠出来一支笔,一方砚墨。 …… 韩陌带着苏婼沿方枚所指的小路下山,却直到上了大路也没能看到常蔚的踪迹。 他当即与苏婼道:“常蔚老奸巨滑,连方枚都知道我来了,他肯定也知道,这样追没用,我还是直接去常家逮他。皇上说过一旦惊动了常蔚,就当即拿下他不要犹豫。现在时机成熟了,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把窦尹宋延叫上去常家。” 苏婼点头:“常蔚会不会跑出城?” “他家小都在京城,想举家潜逃没那么容易。再者,事出突然,他无论如何都会回常家一趟。他回去就得进城,只要他进城了,那他就跑不了。” 苏婼闻言,便不再多问,由着他带着进了城门。 晚风吹了一路,苏婼也冷静下来,到达苏家门前时,她在马下道:“常蔚的阴谋可能还没到最后那步,你逮住他之后先审正事,关于方枚提到的见过我母亲,倒不忙于一时。” 常蔚今夜之阴谋就是冲着镇国公而来,眼下自然以先替镇国公维护好清白再说。 “我知道分寸,你进去吧。” 韩陌在马上,却没有走。 苏婼不耽误他时间,快速进了角门。 丫鬟们看到她这副模样都惊呆了,一路簇拥着她进屋沐浴洗漱。 苏婼这当口哪有心情管这些?正好木槿快步走进来:“姑娘,有您的信!” “什么信?” “方才有个人突然投了封信给门房,交待面呈给姑娘,还再三嘱咐一定要请姑娘亲启,姑娘请过目!” 半夜三更的居然还有她的信? 苏婼顿了下,快速地把信展开翻阅起来。 信上只有两行字,扫第一遍时她激动起来,扫视第二遍,她就抑制不住地抬起了头:“送信的人呢?!什么时候送来的?有没有人看到他?!” 木槿懵然道:“信是一刻钟前送来的。门房说那人就是个伙计,没什么特别,但是他说的那几句话却是严格嘱咐的。姑娘,信上说什么了?——呀,是常蔚的下落,这是真的吗?” 信上写的,确实是地常蔚的下落。 但为什么会有人把这消息传给她,而不是直接传给韩陌? 所以木槿说的对,这消息可靠吗? 苏婼沉思半刻,果断道:“即刻找人去追上韩世子,让他去常家的同时,也派人去趟柳树胡同,就说常蔚有可能在那里!” 说完她看着手上的信纸,眉间凝满了疑惑。
第298章 柳树胡同 常贺跟常赟一场冲突到底没能避免,他砸伤了常赟的额角,常赟打伤了他的脸和胳膊。 这是自从常贺的大伯断腿以来,常贺与常赟第一次直接撕破脸。以往常赟屡屡给他使绊子,他都隐忍不发。但今时今日好像不必要了,他和父亲已经向镇国公作出反击了,他们出手了,镇国公要倒大霉了,只要今夜的计谋成功,他们不但会把韩家击垮,还会朝着前进的方向更加一步。常侍郎会变得更有权有势,到那时,他会亲自收拾掉常赟那个杂种的! “二爷,熬半夜了,快喝口汤吧。” 正在房里由着小厮给他擦药,容嫂推门进来,把汤药放在他面前。看到他身上的伤,容嫂叹息起来:“都是兄弟,怎么就忍心下这么重的手?” 常贺咬牙:“他不是我兄弟,早在一年前他推我落水时我就没认他这个哥哥了!” 容嫂再叹气,把汤递给他:“老爷回来了。” 常贺隔着药仰头看她:“什么时候回的?” “刚才吧?”容嫂把汤放下,“不过,看样子还要出去。方才奴婢路过书院,听到里头翻箱倒柜声音挺大,似乎很急切,老爷是不是遇上什么急事了?” “是么?”常贺当即站起来,快手快脚把衣服穿上,“我去看看!” 容嫂追到门口:“汤还没喝呢!” 可是外头人已经急不可耐地去了,连头也没回。 容嫂在门下站了片刻,从容走回来盖上汤盅盖子,再稳稳地端到了桌上。 …… 常贺一路奔到常蔚书房,书房里却人去楼空。 书案上散乱着卷宗文书,而地面上也是一片狼籍。 “二爷。”在此侍候的家丁在身后唤他。 常贺转过身:“父亲呢?” “老爷,又出去了!” “他去哪儿了?” “小的不知。” 家丁发须皆白,是常家的老佣人了。 常贺一时没有出声。 他从来没见过常蔚如此慌乱,他的房间和台面永远整洁,就算再忙碌,铺着再多的公务,他也绝不容许有丝毫凌乱。但他方才却急匆匆走来,把书房整得这样糟糕,然后又急匆匆地走了。他甚至都没有顾得上跟他交待下今夜计划已进展得如何? 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抬腿往外走,走至门槛下却踢飞了一张撕碎的信封。 信封只有剩余的半个地址,写的是“XX胡同甲字号第十院”。 …… “母亲!母亲!” 常夫人睡眠浅,耳边一有声音她就醒过来了。 屋里留着的微弱烛光足够她看清面前的脸,她愣了下,支起身子:“贺儿?” “母亲,您知道父亲上哪儿了么?” “不知道啊,”常夫人茫然望着他,“先前不是说官仓失火,他去衙门了么?” 常贺喉头滚动了一下,再问:“那您知道,咱们家可有座宅子,是在京城哪条胡同的甲字号第十院吗?” “甲字号第十院?”常夫人清醒了,“柳树胡同?” “柳树胡同?” “是啊,柳树胡同甲字号第十院,是他两年前买下的。没惊动任何人,他说拿来有用处。像这样的宅子咱们家还有好几处呢,不算什么。不过他告诉了我,因为他从来不骗我,更不会偷偷买宅子还不告诉我,让我将来万一知道了还怀疑他在外养外室。” “我知道了。” 常贺顾不上常夫人脸上的得意,飞快地退走了。 “去柳树胡同!” 到了前院,他吩咐随从,随手牵了一匹马跨了上去。 …… 柳树胡同在人烟不多的京城东北角上,这里临近护城河,多为商贾们的别院。 常蔚此时下裳满是血迹,实在不像是个体面的商贾,但是有夜幕遮挡,无人看得出来。 马车直接进了院子,他忍着腿伤下车,将随身的大包袱挎在背上,这么样一副逃亡的狼狈模样,把前来迎门的仆从陆续惊了个遍。 “快,去给老爷取些伤药!” 领头的管事慌忙吩咐下去,又忙不迭地来接他手上的包袱。 常蔚却不肯交与他,只说道:“速去把书房里灯点上!” 这是座三进宅子,不大不小,既不会简陋到随便什么人都能翻墙闯入,也不会奢华到引人注目。 书房在二进的西侧小院里,种着一角芭蕉,硕大的叶片也像是硕大的巴掌,在常蔚经过时扇打在他脸上。 他脸上火辣辣的,仿如被现实扇了巴掌。 他自诩算无遗策,譬如薛容一案,他都全部给啃了下来,至今没有落下把柄,但今日却功亏一篑,败在了韩陌手上,那个乳臭未干,一个罗智就够力量挤出东林卫的小阎王,世间人对他的评价皆是张扬跋扈,仗势欺人,耀武扬威,但这样一个他,却在他即将事成的最紧要的关头出现了,把他的计划给攻破了,使得他如丧家之犬般狼狈不堪。 “拿个火盆进来!” 进了房间,他把包袱放下,一面往外招呼,一面又打开墙上机括,从中取出一件又一件被秘藏的物事来。 时间不多,他得尽快。他太清楚方枚此时的想法了,所有事情都是他常蔚策划的,他方枚才是个听命行事的帮凶而已,他只要有一口气在,一定把他供出来!当然供出他来也不要紧,但他必须得在韩陌找上他之前把这些首尾全部处理掉!只要他们拿不到证据,他就是安全的!对于很多人来说,他还是有价值的,只要没证据,他就会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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