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情形果然是让人瞬间无法出声。 倒其实没有想像中惨烈,只是两具尸体流着血倒在床榻前的地板上。 男的头朝外,女的头朝内,俩人相隔三尺左右距离,女的右胳膊还朝男的伸出去,呈抓握之势。血从男人的腹部和女人的后脑上流出来,女的的脚下也有血,从门外到门内的血迹,就是她的。 “人应该是昨夜丑时左右出事的。根据目前勘查的线索,应是歹徒闯进了正房,先有威胁,后才有杀害。因为二人身上都只身着亵衣,如果是直接下手,那死者应该是倒在床上才对。 “从血迹来看,被害时男人在屋内,而女人在屋外。从血迹推测,事发时,二人想要夺路逃命,而且女人先逃了出去,于是歹徒在此时冲男人下手了。然后他又追出屋外杀女人。 “此时或许女人听到了男人不测,受伤奔回屋里,而歹徒一不做二不休,在女人右胁处又补了一刀。” 说这番话的是窦尹。 他伴着韩陌随后就走了进来。等这番话说完,他们都已经站在了尸首面前。 苏婼定睛看去,只见刚才下车时都没顾得上打招呼的秦烨也跟来了,正捂袖遮挡着眼睛,避免视线与尸首相交,站着在捕快后头朝苏婼这里张望。 苏婼去看苏祈,果然,在眼前这番冲击之下,这小子已经瞪着双眼,呆怔着说不出话来。怕惹出事来,她向秦烨招手,等他过来后道:“你先把他带到马车里去。严加看管着他,在我出去之前,不许他独自去任何地方,也不许他回府。” 为了个阿吉,这臭小子都寻她闹过多少回了? 虽说周家夫妻已跟阿吉断了往来,但谁知道他这脑袋里此刻在想什么? 秦烨能答应。但他不解:“这俩人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回头再跟你讲。” 秦烨只好让护卫把苏祈带上,去了。 苏婼看向正好也在向她打量过来的窦尹,上前颌首:“请问窦公子,据我所知这周家夫妇只是平常的百姓,平日还要靠卖咸菜补贴生计,为何他们会招来如此大祸?” 窦尹向她拱手:“苏姑娘。”然后道:“歹徒行凶的原因还在勘查之中,诚如姑娘所说,这周家夫妇是平头百姓,也不曾与江湖人往来,不至于惹下如此祸事。 “不过,从尸首上的刀口来看,只是常见的杀猪刀,而不是什么专用的伤人武器,也许案情没有想像中那么复杂。” 苏婼眉头微动:“只是杀猪刀,你的意思是歹徒可能只是普通人?” “按目前的线索来看,可以这么说。” 苏婼微微点头,神情略微放松。 寻常百姓是极少会遇到这种惨烈死法的,在知道是收养过阿吉的这对夫妻后,她心里就有了隐约的担心,当初她盘问过阿吉的来历,笃定她不会有太复杂的身世才收在身边的,但这才多久?周家夫妇就出了这样的事,难免让人多想。 如果断定只是普通人作案,那么就只能说周家夫妇运气太差了。 但是,怎么偏偏就到横死的地步呢? “这家人跟你和苏祈到底有什么关系?”韩陌终于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苏婼顿了下,说道:“是苏祈先认识的。”说罢,她便把他们和阿吉结识的前后说了出来。末了她再次提出疑问:“他们夫妻带着幼子,为何这孩子却没有被杀?” 窦尹解答道:“如果只是普通做案的话,一般不至于对个小儿下手。何况事发时段,孩子也睡着了。歹徒并没有一来就杀人,假设是后来为防事发才下手,那他自然不必再多沾上一条人命。” “可这么大的动静,孩子竟然没醒?” “所以有两个可能,一是孩子睡得特别沉,有些小儿睡眠是极好的,看这孩子胖乎乎的,应该体质不错。 “另外,就是还有种可能,动静根本没有大到能吵醒孩子的地步。 “这胡同里左邻右舍都挨得近,歹徒必然不会大声嚷嚷,他也不会想死者大声嚷嚷,可能在他们嚷出之前,就已经下手了。” 苏婼不能不说这番推测已经很合情理。 但是问题又回到最初,到底是什么使周家夫妻惹来了杀身之祸? “捕头!属下在东厢房里发现被撬开过的箱笼!” 这时候门外快步进来了先前院子里的方脸捕快,急急地禀报。 韩陌二话没说:“去看看!” 苏婼旋即也跟着他们走了过去。
第98章 伯仁因我而死? 周家只有三口人,其中还有个离不了父母的小儿,显然住着正房就已足够。东西两厢的房屋都空着,但阿吉从前却只配住在倒座角落的柴房里。 往东厢去的路上,苏婼特意朝柴房方向看了一眼——官府的人一来,每间门都被打开了,所以柴房里的情形,也很容易可以看到。 那里头现下的柴垛旁边,还支着张木头搭成的床,不过两三尺宽,床头还摆着两只破藤箱。而床下,还露出来两只鼠洞。 苏婼心头发凛,她在最落魄的时候,也曾面临过极艰苦的环境,这种滋味,她知道。 进了方脸捕快引路进到的东厢房,这里摆着许多桌椅板凳,箱笼等物,看得出来这里被当作库房在用。 进门时苏婼先看了看房门,门是结实的,门锁是撬开痕迹,从现存的栓扣来看,当得上一般人家的库房防护。 再看靠墙的几只箱子,果然锁都被撬了。 苏婼捡起地上的锁头来察看,那边厢捕快已经在陈述经过:“这间门锁原本有的,是方才兄弟们勘查时撬开的,但进来后才发现几只箱子竟然有被撬动过,再经察看,宋公子就发现屋顶有破损迹象,又在房梁上发现了一截断了的绳索。猜想歹徒没有直接撬门,而是从梁上下地来行凶的。” “把箱子打开看看。”韩陌道。 几只箱盖全被揭开,只见里头翻得稀乱,几只年代并不久远的罐子,几匹绸布,另外还散落着几枚铜钱。 “是不是值钱玩意儿全丢了?”韩陌问。 “这间屋子里,最值钱的已经只剩这些了。” 杨佑道:“连铜钱都收在这儿,估摸着也没啥值钱的东西。” “但是他费了这么大功夫到这库房来搜刮,连铜钱都不放过,至少是为了求财。” 韩陌边说边抬头看着房梁,周家显然确实是没有什么家底的,房屋是砌上明造,没有顶棚,屋顶上方明显有一片瓦乱了。“既然有绳索,那至少也有两个人。而且手法并不高明。” “周家并不见得十分穷。”这时候门外传来清亮的声音,是宋延掩着剑走了进来,他的右手还攥着某样物事,“先前察看正房的时候,我看到周家妇人的梳妆镜前有百芳斋的胭脂,世子请看。” 他把手里所攥之物递给韩陌,韩陌拿在手上略一端详,说道:“有什么不对?” 宋延道:“百芳斋是专门售卖胭脂水粉的商号,价格没到权贵女眷会青睐的地步,但也绝不算便宜。这盒胭脂有八九成新,看起来新买来还不久,而且——” 说到这里,他伸出双手就着韩陌的势,按了下胭脂盒顶端的一个暗扣,那盒子底部顿时弹出来一个小暗格。 他从暗格里拿出两只绿豆大小的金耳铛,展示给在场人看:“我知道再穷的人家,可能都有那么一两件金首饰传家。可那些必定都是陈旧之物。但这耳铛是新的,可见是最近周家是有了进账后才买的。 “如果说周家真有那么穷,那这妇人为何买得起这样的胭脂和首饰?他们家素日做些小本生意为生,最近这笔钱,是从哪来的?” 捕快们都因这新发现而围了过来。 正在细看手上的锁的苏婼听到他们议到这里,心下一动,突然抬头:“半个月前,我以买丫鬟为名,把寄住在他们家,但被他们虐待的一个小姑娘带回了苏家,当时给了五十两银子作为买断关系,半个多月,他们肯定花不完这笔钱,你们有发现这笔银两吗?” 一屋人目光嗖嗖地转向她,随后大伙又都面面相觑,宋延率先道:“这位可是苏姑娘?” 窦尹点头,然后问道:“苏姑娘当时给的银票还是银锭?” “银票!宝祥庄十两一张的银票,一共五张。”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肯定不会放库房,——去正房搜!” 韩陌当即发话。 这么样一来,求财而来的歹徒跑去正房行凶也变得更合理了,五十两银子,搁在周家这样的家庭绝对是巨款,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刻薄的周家妇人能那么痛快欢欣地答应买断这层关系,并还主动帮忙打包让阿吉离开! 能持杀猪刀杀人,并且还使用从屋顶下落这样的笨办法的歹徒,又能富有到哪里去呢?五十两银子够他们买多少把杀猪刀,杀多少头猪了?自古见财起意的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只是苏婼万万没有想到,从她手上给出去的五十两银子,竟然有可能成为送了周家夫妇性命的导火索!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这锁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时候打发了人出去的韩陌走到她面前。 苏婼看向手上,说道:“锁没什么问题,只是一般常见的双簧锁,的确是可以撬开的。只不过开锁的人看起来比较粗暴而已。” 说到这儿她把锁顺手塞了给韩陌,提裙走了出去,奔回正在被翻查的正房。 韩陌猛然被她撇下,接住还带着她手掌余温的铜锁顿了顿,也走了过去。 刚才这会儿功夫,尸首已经被捕快们抬去顺天府了,接下来窦尹将会对尸首再做一番细致的查验,这是惯例。于是屋里只余血迹与血迹味,宋延没有让捕快插手,而是让几个从前也跟着他们办过东林卫案件的国公府护卫在翻查家具。 “这里有个包裹。” 刚好有护卫从衣橱里翻出来一卷油纸包着的包裹。苏婼想接着,一只手却越过她肩膀,从她后方伸过来,直接接了过去。 苏婼回头,只见韩陌已经把那包裹展开,一双浓眉还冲她挑了一挑:“不要随便接不明来历的东西,根据我的经验,在案发现场里找到的一切不明内由的物件,里头有可能是你想要的东西,也很可能是要你命的东西。” 苏婼无奈哂道:“那你还不是打开了?” “我怎么同?”韩陌慢条斯理地翻看着包裹,“这种场面我见得多了,就算有危险,我也有能力及时作出反应。——可‘鬼手’只会制锁,不会保命的功夫。” 末尾这句话他是凑到苏婼耳边小声说的,语中颇有深意。 苏婼翻了个白眼。 “没问题,只是几本圣贤书。”这时他把反覆翻了几遍的三本书册放到案上,“银票没有在这儿。”
第99章 被昧下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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