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去写,写好多好多封,一定要传到父皇手里!” 满营帐之人无一不是又惊又疼。 惊的是和他们共处多日的少女竟然是娇矜的公主殿下。 疼的是少女百般无措祈求,却无人能帮她。 “好,我答应殿下。”镇国大将军拍了拍她的手,语气不自觉柔和,“殿下能不能答应臣先回去换下衣裳,好好休息。” 齐书怡是一路淋雨回来的,此刻身上只裹着一件斗篷,时间久了必会发热。 她下意识拒绝,“不……” 这时,大夫突然小声说道,“怀里怎么还有块手帕。” 齐书怡一把夺过手帕,颤抖着双手展开手帕,上面赫然是两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 这是她的帕子。 常明喆注意到她的异常,又扫了一眼赵怀意的伤口,轻声道,“殿下,有句话……” “讲!” 常明喆明显噎了一下,他嗫嚅着说道,“他原本可以不伤这么重的,只是不知道当时他为何……为何迎着剑,让他正中心口。” 齐书怡手突然垂下,为何呢?因为他不躲开,这块她最喜欢的帕子就会破损。 “傻子……笨蛋……”齐书怡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只会反反复复小声说这四个字。 常明喆收到父亲的眼神,扶着失魂落魄的齐书怡回到她自己的营帐,营帐中早有人备好了热水。 常明喆将她交给带回来的少女,他揉了揉少女的头发,轻声道,“第一日就让你受惊了,我的错。” “你能不能先原谅我一下,好好陪着她。有什么事就去前面的营帐找我,就按我带你走的路线。” 少女明明看不见,却能轻易找到常明喆的双眸,她浅浅笑了一下,“嗯。” 少女的适应力似乎非常好,她准确地握住齐书怡的手腕,牵着她往准备好的木桶走,她轻声道,“殿下,沐浴吧。” 少女的声音很轻,动作也很慢。 齐书怡像只提线傀儡般,少女说一件,她做一件,直到整个人沉入热水中,凝固的血液才开始流动,她又忍不住小声抽泣。 原来她跟赵怀意很早就认识了,赵怀意远比她认为的喜欢得久。 齐书怡三岁生辰。 这场生辰宴一直从午间持续到夜半,皇宫里每一个的宫灯都被点亮,交相辉映的灯火比天上的星星还璀璨。 围绕在齐书怡耳边的觥筹声中蓦地出现一道突兀的声音。 她好奇地望了过去,只见身后是狭长的甬道,被宫女滋养得甚好的绿植。 齐书怡看了看宴会上的场景,努了努嘴,仗着体型小不易被发现,偷偷溜了出去,寻着那忽大忽小的声音去了。 她的步子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只是不过瞬息,声音便断了。 齐书怡又往前迈了一步,刹那间便被眼前少年的样貌吸引了,她不自觉惊叹出声。 少年略显锋利的眉眼瞬间盯住齐书怡。 齐书怡小步跑过去,不小心被躺在地上的人绊了一下,她这才注意到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她转着杏眸,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转,不动声色地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人,然后用亮晶晶的双眸看着少年。 “你好厉害啊!” 少年似乎有些嗤之以鼻:“厉害什么?不还是受伤了?” 齐书怡惊呼道,“你受伤了?哪里?” 少年动了动右腿。 齐书怡立马蹲下,双手轻轻放在他的伤口附近,看向少年时眸光闪烁,“真的受伤了!好多血!你一定很痛吧?” 少年没有应声,阴郁的双眸里满是不屑,似乎是不相信真的会有人关心他。 齐书怡缓缓弯腰凑近,嘟起嘴慢慢吹气,“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她察觉到少年弓腿的动作,手上微微用力,不满道,“别动。” 少年看着她皱起的眉头,身体突然变得僵硬。 齐书怡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缠在他的伤口处,“这个我借你用一日,明日我会来这儿找你要的。” 少年看她舍不得的样子,嘴角欣然勾起。 齐书怡抬眸时正好看见这一幕,她道,“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身后突然传来宫女的喊声,齐书怡怕他被人发现连忙跑了过去,“姐姐,我在这儿。” “殿下!你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我快吓死了。” 齐书怡晃着宫女的胳膊,软言软语:“对不起嘛。” 齐书怡记得她第二日就病了。 用完朝食身体便开始发着高热,面色也异常绯红,开始都只当她是玩累了,热得。 直到快到午膳,她突然倒在内殿,吓坏了一众宫女。 皇帝面色焦急地问道,“如何?” 太医收回手,“许是公主昨夜染了风寒,今日发了高热,开几副药便好。” 齐书怡被人喂了药,昏昏沉沉睡去,期间醒了一次,想到自己跟人约好了去拿回帕子,急忙起身下榻。 “殿下!殿下可是要什么东西?奴婢替您拿。”宫女将人按回床上,摸了摸她的额头,“殿下还在发高热,不能乱动。” 齐书怡眨了眨眼睛,“不……” 话还未说完,她便昏倒在宫女怀里。 齐书怡记得从那之后她身体便一直不好,太医调理了两年才逐渐有了好转。 而那几日正是她发高热的时候,脑子昏昏沉沉,很多事情不是虚虚实实,就是她根本不记得了。 赵怀意的容貌、气质变化也很大…… 齐书怡下意识曲起腿,将脸埋进腿里,可她忘了她还泡在木桶里,热水侵入她的鼻腔,她咳了好几声才停下。 她起身换好衣服,才发现营帐里还有一人,是常明喆带回来的少女。 少女似乎是注意到她的注视,冲她轻笑一下,熟练地向外走去了。 — 五月二十二,齐书煜带着郑太医到达塞北。 二人到达赵怀意营帐的时候,齐书怡正半伏在床边。 齐书煜动作轻柔地替她盖好滑落一半的薄毯,不料向来不被吵醒的齐书怡,因为如此轻微的动作醒来。 齐书怡先看了一眼赵怀意,发现他还没醒来,眸光渐渐暗下去。她侧首看到郑太医,又扬起笑容,“你来了!” 齐书煜微微点头,准备伸手揽住她。 可齐书怡却挤开他,拉着郑太医上前,“太医你快看看。” 齐书煜五指尴尬地扭动半刻,默默放下了。 郑太医坐在床边,仔细替赵怀意把脉。须臾,他的眉头就紧紧拧在一起,然后展开,又紧紧皱起。 齐书怡的心也随着他的表情一上一下,她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郑太医沉声道,“赵侍郎脉象平稳,按理该醒了。” 他看了一眼面色如纸的青年,又开口说道,“如今昏迷不醒,可能是困于心结,心结医者难医啊。老臣也只能替赵侍郎每日施针,其余的就靠天命了。” “怎么可能呢?”齐书怡似是不信他的话,后退几步,被齐书煜揽在怀里,声音颤抖,“他明明知道我在等他的,他怎么舍得丢下我一个人呢?” 郑太医闻言飞快地扫了一眼齐书怡,沉吟道,“赵侍郎的脉象也不是一直平稳的,会有一阵紊乱期,许是自己入了魇,分不清虚实。” “不若公主殿下多与他说说你们之间的事,唤醒他的意识。” 说罢,他便低头退下了。 齐书煜看着她的神情,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也默默退出了营帐。 齐书怡坐回塌边,轻轻握着赵怀意的手,贴在脸边,“赵怀意……你醒醒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 “你不是想要我绣的手帕吗?我绣好了,绣的鸳鸯交颈,我还绣了好些个荷包,都是给你的,可以你一日换一个半月都不重样。” “跟你有关的事我都记起来了,你快醒来好不好?” “你承诺我的烤鱼也还没做呢……” 齐书怡每日都会在赵怀意帐中说上两个时辰,转眼月余过去,赵怀意除了面色开始变得红润,没有任何变化,倒是齐书怡日渐消瘦了。 今日是六月二十二日,夏至,齐书怡的生辰。 齐书煜又去镇上替她裁了新衣,理由是生辰要穿新的衣服,换个新气象。 可齐书怡知道不是的,是她这几日消瘦得格外厉害,刚做好的衣服她已经撑不起来了,齐书煜只好又去给她裁了新衣。 她对着铜镜照了照,镜中的她面容憔悴,往日的鲜活明艳完全不见。 齐书怡纤长的眼睫微微下垂,伸手将妆奁里的胭脂全都倒了出来。 今日不能让皇兄他们担心。 “皎皎,好了没有?”齐书煜不知道在帐外等了多久,终于忍不住喊道。 齐书怡手指放在唇角,微微向上推,对着镜子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又排练了几遍才道,“好了。” 齐书怡一出营帐就被齐书煜捂住了双眼,她心底倏然涌起一股难以察觉的期待,这么神秘,是赵怀意醒了吗? 齐书怡被一路带到练兵场,视线恢复的瞬间,她下意识去寻找赵怀意的身影。 没有……没有……这也没有…… 她转头看向齐书煜,齐书煜对她挑眉,“列兵贺生,怎么样?!” 齐书怡这才注意到台下表演到一半的列兵,她轻轻“啊”了一声。 “好看,我挺喜欢的,接下来还有什么?” 齐书煜又捂住了她的眼睛,只是这次齐书怡心中没有隐秘的期待了。 她知晓他们是为了她开心,她也一直在努力营造很开心的模样,可她还是很希望赵怀意能陪她过生辰,这是他们互知心意的第一个生辰。 齐书怡抬头望了望高悬的弦月,又看了看醉在一起的众人,默默走远了。 她昨日买了一盏孔明灯,原本是希望赵怀意今日能醒来跟她一起放的,只不过。 齐书怡望着月色,以后总有的。 她放飞孔明灯,双手合十,闭眼许了个愿——天神怜悯,保佑赵怀意平安。 只要他平安,我晚点拥有他,也可以的。 齐书怡转身,风吹动她的衣衫,她看着不远处的青年,鼻尖酸涩,眼泪瞬间从眼眶涌出。 她想冲过去抱住他,却怕这一切是幻想,怕自己弄伤了他,硬生生止住脚步,停在几步之外。 青年的头发被一根竹节玉簪高高束起,长眉微挑,眼尾上弯,身穿月牙白的锦袍,更显清隽动人,他慢慢靠近她,红润的薄唇微启:“抱歉,我来晚了。” 齐书怡捂着唇,微微摇头。 赵怀意在她面前站定,“齐书怡,如今尘埃落定,我两袖清风,可以清清白白得爱你了。”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想把自己当做贺礼送给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收下,将我永远纳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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