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过要把你一个人留在县令府,我只是……只是不想你和我一起受苦,想等安顿好了一切再接你出来。” 这是她当初真实的想法,如今看来却更像是狡辩。翠浓不想听这些,一直不停地推搡她,古音本来力气就不敌她,为了不让她把自己推开,算是把全身能用的力气都使上了。 “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陈云泽那个疯子竟然敢对你下手,我以为你在县令府,在县令府至少会比在外面陪我胆战心惊的更好一些,陈云泽他怎么可以,怎么能……对不起,对不起!”此时此刻,一切解释都是徒劳的,她只能抱着翠浓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心中不停地后悔着当初自己的一念之差。 早知如此,当初为何要多此一举的将翠浓留在县令府,若是当时能求个恩典,将翠浓带走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就因为她的一念之差,才将她害成了这个样子,是她对不起她! 翠浓不知何时已经停止挣扎了,古音感受到了肩膀上传来的湿意,翠浓哭了,而她自己也是一样,早就泪流满面。 “你明明答应过我的,说好了一起离开的。”一直沉默不语的翠浓终于说出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她的指责像是直插进古音的心窝,插的她体无完肤。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所以我来了,来履行我的承诺,我带你走。” 她握着翠浓的肩膀,满面泪花的盯着同样泪流个不停地翠浓,坚定的告诉她:“翠浓,跟我走吧,陈云泽他不是良人,跟我走,虽然我还没想好之后的路该怎么走,可不论如何也比现在好,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我相信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天。” 这就是她这次来找翠浓的目的,她受不了了,一定要带翠浓离开。 翠浓脸上的泪刚擦干又落了下来,她痛苦的摇了摇头:“不,来不及了,大公子不会放过我的。” “陈云泽他……他对你不好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古音心都在颤抖,内心一阵心虚,翠浓如今的精神状态,哪里能看出个好字。 果然,翠浓苦笑一声,突然低头伸手缓缓的挽起了手臂上的袖子,袖子下,一双伤痕遍布的手臂逐渐显露在了她的面前,古音难以接受的捂住了嘴,惊吓和心疼竟不知道哪个更多些。 此时此刻,已不用过多的话语,那日在兰朔书房在偷听的竟都是可怕的事实。 她不知是怎么颤着手握住了那双手臂,翠浓虽是丫鬟,可也是女孩子,她知道她有多么在乎自己的容貌,也曾努力保护自己的皮肤,而如今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上面布满了蜈蚣一样难看伤痕,纵横交错深浅不一,明显是很多次重复鞭打才造成的。 才一个月啊!她就和翠浓分开了一个月而已,陈云泽究竟是做了什么,怎么能把人伤成这个样子! “我……我去找他!”古音快疯了,转身就要去找陈云泽。 翠浓一把拽住了她:“你别去了!没用的!” 陈云泽是个变态,他不高兴了就打她,高兴了也打她,喜怒无常,没个定性,偏生她在他的院子里,躲无可躲。 她将袖子放了下来,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在古音的眼里,她笑的比哭还难看。 “对不起”古音今日说了太多的对不起了,可这三个字是那样的无力,昨日乍听闻翠浓被陈云泽强占,浑身伤痕累累,她只觉得心痛,担心,如今真切的看到那些伤痕,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那些伤痕,都是因为她才造成的,若不是她将她丢在县令府,她也不会…… “翠浓,告诉我,我走的这个月你究竟遭遇了什么?” 翠浓苦笑:“有意思吗?知道了又如何,如今我已经失身大公子,回不了头了。” 古音心痛不已,抓着她的手:“不,不会的,我去求他,他若是不同意,我就去求兰朔,反正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你跟我走!” 翠浓还是一个劲的摇头,她已经认命了:“小姐,我和你不一样,我的卖身契在陈府,大少爷怕我跑了,特意告诉县令大人可以用我的卖身契要挟你,所以县令大人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的。” 又是陈云泽,又是陈云泽!古音不明白,他怎么能这么坏,不是说喜欢她吗?那为什么要伤害她身边的人?让她难过这就是他的喜欢吗? 古音抓着她的手,浑身被无助感包裹着,她明明泪流满面,却突然觉得想笑,她以为脱离了县令府就会摆脱陈县令的控制,她以为她终有一天可以去过自己的安稳人生,却原来她什么都做不了,自己的命运无力掌控,还害了身边的人,都是她的错! 她一把抱住了翠浓,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怎么收也收不住,饶是伺候了她十几年的翠浓也吓了一跳,从未见过她如此失礼的大哭,像是要把从出生到现在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她心中也跟有细针插过一样,终于抬手回抱住了古音,同她一起哭了起来。 不远处偷听的陆云起都受这悲伤气氛的感染了,不自觉的叹了口气,稍稍站远了些,给这两位命苦的小姐妹留一些颜面。 半响后翠浓趴在古音肩上,带着哭腔说到:“小姐,别哭了,我本以为你是不要我了,所以才会伤心,甚至怨恨,如今知道你没有不要我,这样就好了,我不怪你,你也不用管我,翠浓只要小姐开心快乐就好,只要你好了,翠浓才会开心快乐。” 古音哭的整个人都在抽抽了,翠浓越是这样说,她就对她越是内疚,也更加坚定要救她出县令府的心,她不可能看着她继续在那个鬼地方受苦的! 误会解开,两姐妹正在互诉衷肠,有脚步声传了进来,那刚刚被陈云彻揽在怀里的女人摇曳着腰肢走了进来,看到两人脸上泪痕未消,发丝微乱,没了刚刚在陈云彻怀里的乖巧可爱,不客气的冷嗤了一声,打破了这里的和谐。 “都是伺候人的,怎么两位还背着主子爷们哭起来了,难不成是觉得伺候爷们委屈了两位不成,那不若让给我,我替你们去伺候如何?” 好好的聊天被人打断,说的话还如此不堪入耳,饶是古音这般好性子也忍不住黑了脸,翠浓更是不必说,从头到尾都没给她好脸色,比刚刚见面的时候还要冷上三分。 “徐筎娘,你来做什么?” 那名唤徐筎娘的女子妖艳的勾了下头发,对着两人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明明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像是在勾栏院里混迹多年:“我可不想来,是几位爷觉得你们出来的太久了,让我来叫你们,若是哭够了就快些回去吧,别扫了爷们的兴致。” 还不忘吐槽一句:“真是晦气。” 说完又扭着腰走了,翠浓对着她的背影不轻不重的叫了声“狐狸精”。 古音愣了一下,不明白她怎么会对这女子有这么大的怒气,她出府的时候府上还没这女子,想来应该是陈云彻这一月收的,想到陈云彻房中人,她突然想到一个人来,拉着翠浓小心的问了句:“你在府中这月,可曾见过恋歌?她……”她真的被陈云泽送给陈云彻了吗? 听到恋歌的名字,翠浓整个人僵了一下,半响才点点头:“见过。” “那她……还好吗?”古音只敢这样委婉的问,她怕听到什么噩耗。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翠浓眼中染上一抹悲伤,有些刺痛的闭了下眼睛才转头对着她缓缓说到:“她死了。” 什……什么?古音蓦的瞪大了双眼,脸上全是惊吓和不解。 “怎么会?她不是……不是被陈云泽送给陈云彻了吗?是……是陈云彻吗?”她惊吓太大了,口齿都有些不清,胡言乱语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 翠浓摇了摇头,想到那个仅有几面之缘的贞烈女子:“不是二少爷,是她自己受不了被大少爷送人,跳池子自尽了,我见她的最后一面,就是她被抬着出县令府,浑身淤泥,甚至连一件干净的衣服都没人给她换。” 古音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用手掩面缓缓的蹲到了地上,遮住了自己痛苦的神色,双肩却不停地抖动。 都怪她,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陈云泽也不会把恋歌送给陈云彻,恋歌也不会死!她记得她今年才刚刚满二十啊! 翠浓看着她的样子,望着远方面无表情的安慰了她一句:“小姐你不用如此伤心,这是恋歌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关,好女不侍二夫,恋歌用死保住了自己的贞洁,至少还有脸面转世重来,若是有一天大少爷要把我送给谁,我也会这么做的,到时候小姐你不用为我伤心,记得替我找块干净的地方就好,我不想像恋歌一样,被扔到肮脏的乱葬岗,任凭尸体被野狼野狗吞食,一个人在污糟的地方发烂发臭。” “别说了!”古音受不了了,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她就要疯了:“求你,翠浓你别说了!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把你留在陈云泽那个变态身边的,不会的,不会的!” 古音这十多年一直清心寡欲的过着,以为再恐怖的事情都已经经历过了,万万没想到她所经历的不过是一个开始,世事竟比她想像的更加艰难。 两人又哭了好一会翠浓才帮她擦了擦眼泪,强颜欢笑的对她说:“好了,不要再哭了,眼睛都哭红了,一会还要回去,我看那位兰大人待你不错,你别惹他生气。” 古音不好向她解释自己和兰朔根本没什么关系,翠浓如今已经这样难了,她不想她再为自己担心,只能点点头,两人互相收拾了一番往回走。 陆云起已经赶在她们前面回来了,看到两人还点了点头。 古音想拉着翠浓往自己的位置走,从陈云泽身边路过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抓住了翠浓。 “音音,你把我的人借出去那么久,也该还回来了吧!” 古音眼神发狠的瞪着他,一想到翠浓身上那些伤痕,就恨的牙痒痒,恨不得扒了他的皮,生啖他的肉。 她原本以为他只是爱的疯魔了,却原来从头到尾就是个变态! 陈云泽觉得有些奇怪,她这样愤恨的恨不得杀了他的眼神,他看着竟然不觉得伤心,甚至有些欣慰,至少,她不再是无动于衷,不再对他视若无物了不是吗? “陈大公子,我同翠浓几时未见了,有很多话想同她说,还请公子行个方便,让翠浓随我到驿馆住两日。” 驿馆如今是兰朔说了算,按照常理她要带人回驿馆,至少要先通允兰朔,可她顾不得了,一想到回去翠浓可能又要遭受那些非人的折磨,她就心疼,害怕,兰朔若是不满,就等回了驿馆再去请罪吧! 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陈云泽这次没能让她如愿,他使劲拽了一把,将翠浓从她手里抢了出来抱在怀里:“音音,你这个要求恕我不能满足了,我如今离不得翠浓,你在驿馆兰大人肯定也有派人伺候你,你也不缺翠浓这一个奴才,若你真是顾念主仆之情,不如多回县令府看看她,不止是她,咱们府上老小可都想你回去呢,毕竟也算是你的半个娘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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