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娥先是称谢,而后道:“用不着,都是我好不容易收拾出来的,而且就他这个德行,不时刻盯着我也不放心。” “好。” “大人,我送送你。” 二人前后脚出屋,冯俊成回首看了一眼屋里,问道:“茹茹的下巴怎么了?是磕在哪儿了?摔疼了吗?” “小孩子磕磕绊绊是常事,摔了一跤而已,哭了也没什么,画个胡子就笑了。” 话毕,冯俊成行至院门,脚步微一滞涩,像是有话要说。青娥侧身代他推门,发丝拂过他鼻尖,一双无形的手将冯俊成往前推了一把。 他清楚,她对赵琪无微不至的照料往他怀里揣了一只醋缸。他听见自己问:“今晚上,你还来吗?”
第37章 最初青娥说赵琪刚醒, 身边不好离人,刚垫上这么一句,冯俊成便道了声“罢了”, 转身走远。 她真不是故意的, 躲了他那么些日子, 一静下来便想到他痛惜的神情,分明更想见他, 于是攥紧了身侧衣料, 耿耿于怀了一整天。 翌日早晨,青娥端了点简单的吃食去寻他。却得知他在前厅面见贵客,问是谁, 才晓得是徐同。 青娥一听这名字, 心里不痛快, 便在冯俊成院里静候了半个时辰, 想等他见完徐同, 问他今日因何会面。 那厢冯俊成与徐同聊得并不愉快,徐同念着自己是柳若嵋的亲舅舅, 将来也就是冯俊成的长辈, 话里话外十分傲慢。 冯俊成刚叫他一声徐大人,徐同便皱眉摆手, 道今日只为私事而来,不谈论公事。冯俊成也明白自己从他嘴里撬不出话来,是以不再坚持,只想早些将人送走。 徐同见他寡言, 又面嫩清俊, 只当是个低眉顺眼的好脾性,抚掌道:“俊成, 耽误了你三年当真不好意思,这一等,你二十有四,若嵋也十九了,她下月出孝,你又恰好从顺天府回来,何时去江宁一趟?拖了这么久,索性加急将事情办了。” “我也正要说这事。我会尽快回一趟江宁,面见父亲母亲,请他们不与柳家议亲。” 冯俊成说得太自然而然,以至于徐同面上笑容还僵持着。 “你说什么?” “五年前我便和家里提过不愿答应这桩婚事,后来更是去往顺天府不愿回家,本打算快刀斩乱麻,却得知徐夫人病逝,妹妹伤心欲绝,我也于心不忍,便没有在三年孝期之内提起此事。而今妹妹出孝,可以物色好的夫婿,我替她高兴,却是不能娶她。” 徐同拍案而起,引得周遭丫鬟小子侧目,“冯俊成!你好大胆子!” 冯俊成随之起身,高出徐同一个头,却不是为了杀他气焰。冯俊成抬起两臂拱手,深深躬下身去。 送走了怒不可遏的徐同,他进仪门往回走,来在自家院外,就见青娥扶门而立,正在等他。不知是不是天气转热的缘故,住进冯府,她的衫儿越穿越好看,有一回还簪了鲜花,格外鲜亮。 他面不改色上前,“怎么一清早就来了?赵琪不用你看着?” “我出来的时候他还没醒,这会儿也有大夫看着。”青娥两手焦急搭上他小臂,“大人,适才你可是见那姓徐的老猪狗去了?” 冯俊成瞧她一眼,她改口,“徐大人。” 见她眼珠不安地闪烁,冯俊成觉得有趣,却还是面无表情,“我是见他去了,你有什么要问的?” “你们说什么了?可是与我有关?” 冯俊成想了想,“是与你有关,但又不那么相关。” 青娥抓着他胳膊就不打算撒开了,握得紧紧的,眼巴巴望着他,“他为何接手我的案子?是因为你吗?因为你和柳家小姐的关系。” 冯俊成如实道:“按他意思是为了我。” “可他既是为了你,又为何向着秦孝麟?” 冯俊成答不上来,这也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按他递交给徐同的案宗来说,秦孝麟已坐实罪名,偏徐同绕开了这些对青娥有力的证词,在应天府便调查起她的身世背景,从而威胁她认罪。 青娥眉眼倏地暗淡,郁郁不乐起来,转念一想她有什么好难过的,要没有冯俊成,她都未必能活,还计较这些。 于是又笑起来,“大人,我给你带了些粗鄙的饭食,拿荠菜煮的粥,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挖的。你用过再去衙门?” 冯俊成答应下来,随她进屋用早饭。她煮的菜粥很香,比府里厨房做得还要强些,米粒颗颗成型又都入口即化,还带着荠菜独有的清香。 冯俊成喝了一碗,有些意犹未尽,也大致看出她这是在为了昨晚没能过去,在和他赔罪。 青娥喜滋滋笑道:“好吃吧?我拿小砂锅单独给你炖的,只给茹茹盛开一碗,剩下都是你的。” 冯俊成心里倏地有点美,假装不经意,“那赵琪呢?” 青娥单手托腮将他瞧着,“他没有,他吃府上厨房的。”这么一说,冯俊成心内早就舒坦了,青娥将两条胳膊朝他够过去,抓着他大手,自觉与他五指交扣,“我昨天才说了一句,你就挎下脸,今晚上我来,好不好?好多字还不认得,像个睁眼瞎,让人笑话。” 冯俊成看向掌心白皙的手背,明明又白又透,该像块冰,却惯会撩人点火,“怎么突然好学起来了?” 青娥半真半假对他笑,“为了你呀。” “今晚上只怕不行,我明早启程回江宁。” “噢…”联想适才徐同来过,青娥猜测他们定然提及了冯柳两家的姻亲,冯俊成急着回去,多半是他和柳家小姐好事近了,默默抽回手,收拾碗筷,“那你去么,我给你送行。”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乱了,等他正式议亲,她该何去何从?怎么想,都不如带茹茹走了干净,可不到那个节骨眼,她又是舍不得走的。 人都自私,本以为自己能为了他的前途说走就走,可留下却发现他太好了,好得令青娥来不及为他考虑,只想将他的好都占为己有。 青娥赌气似的撅起两瓣红艳艳的唇,将手上碗筷收拾得叮叮当当,“你明早去,碍着今晚什么事?算了,你就这么去吧,去了再回来,我可不见得待你这么好了。” 冯俊成笑了笑,眼睛落在那两瓣唇上,一开一合好多怨言,他却爱听。 “那你来,看你几时方便,我等你。这会儿就先到衙门里了。” 入夜,冯俊成的院里特意为她留了灯,青娥听着沿路蝉鸣去寻他,灯笼早就被风吹熄了,路上黑洞洞的,明知冯府里再安全不过,还是感到有些心惊,只得趋光往他房里跑。 门阖上,隔绝了外头吃人的夜,她进门就见烛火昏黄,冯俊成着绀青色直身袍,乌发束着髻,怡然坐在桌案边,手里翻着她先头看完了的《陶庵梦忆》。 见她进来,笑问她:“你不认得的字还挺多,瞧你看得入迷,原是猜着看完的。” 青娥本来一颗心七上八下,进屋听他这么说,撇起嘴,蹭步过去,“真当我爱读书?陪你才看的,能看完就不错了。” 他还在翻书,青娥走过去隔着桌案将那书夺过来,丢开去。他眼神随那书落到地上,她便勾过他下巴,孩子气地越过桌案紧盯着他。 她开门见山,自己就是来和他睡觉的。 过了今晚,等他从江宁回来,就怕再找不到机会和他睡到一处去了。 都明示到这份上,冯俊成自然看得明白,但他眼底却有蓄意引逗的笑意,将桌上油灯挪了挪,“趴在桌上做什么?小心烫着。” 青娥泄了气,身上哪还有那股勾勾缠缠的劲儿,倏地直起身,大步走过去拾起书本,摊开在桌面,“那来嘛,教我识字。” 冯俊成随之站起来,憋着坏,拉过她到身前,相互瞧不见才敢让笑容上脸,勾勾笔墨,正儿八经教她识字。 不疾不徐教她认了十来个,青娥站在他身前软绵绵没骨头,不时转身拿手搭他一下,往他胸膛靠一靠,他将人提溜直了,修长有力的指头点着某个字,盲问她,她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青娥扭脸和他求助,“你看它有个草头,该是什么花花草草的植物,对不对?” “不对。”冯俊成垂眼瞧她耳朵尖都憋红了,愣是想不出来,还要逗她,“刚才不还跟我在念?再想想呢?” “想不出来。”青娥拧转身,将自己吊到他肩上去,都像是耍无赖了,“不然…你罚我吧。” 柔软的胸脯感受到他胸膛扩张,是吸了一大口气进去,青娥心道成了,又忽然被他抓着肩膀转过身面朝书桌,正要急得骂他不解风情,肩头蓦地让他压低下去。 这下,是真成了… “你慢一点!外头不会有人来吧?” 他不答,从循循善诱的夫子,变成吐息灼热的饿狼。青娥伴他十指所到之处发出动人的低吟,逐渐变得破碎,时轻时响。一声一声,跟随他的动作。 油灯渐渐将息,青娥伏在案上,攥烂了一摊碎纸。那也是他轻舐过她腰上伤疤的证据。 体温凉下来,各自借月光将衣物穿回去,青娥舍不得走,迷恋那酸酸涨涨将他据为己有的滋味。可惜茹茹早起不见她一定会着急,推了门出去,见到一地清冷孤寂的月光,还要转身探回去问他。 “你还没说呢,那个字究竟念什么?”她咬咬下唇,“我走回去的路上再念念。” 冯俊成披上外衫,手执油灯,送她走过那月色惨惨叫她感到孤独的庭院,“那字念藏,‘应无藏避处,只有且欢娱1’的藏。前头有亮光了,避着点人走。” “我晓得。” 青娥踮脚在他面上啄吻,暂时忘却处境的艰难,心满意足,一步三回头,轻快地走了。 翌日清早,气候宜人,青娥睡醒浑身都不对劲,是让桌子硌得,还要拉上茹茹去给冯俊成送行。 王斑一拍胸脯,“放心,青娥姑娘,我一定把爷照顾得妥妥帖帖。” 青娥笑道:“你办事我放心着哩。” “大老爷。”茹茹睡得还有点迷迷糊糊,揉揉眼睛,“大老爷要去哪?” 冯俊成摸摸茹茹脑袋,“去江宁,几日就回来了。茹茹在这儿要乖,别乱跑,小心再磕到下巴,听你娘的话。”他这才对青娥道:“别送了,带茹茹回去吧,我这就启程了。” 青娥与他颔首,心里想着昨夜,眼睛又望到了明天,百感交集站到一边去,看车轮滚滚,马车伴烟尘渐渐驶远。 轿厢里,冯俊成掀开车帘往后望了一眼,问王斑,“你说茹茹和我长得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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