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下意识地想关门,玉簪迅疾将海棠的手拖过来,顺便瞪了海棠一眼。 小姐只让她们守在门外,又没说关门。她们两个这样站在门口,至少还能看见小姐的身影。 海棠头脑已经成了一片浆糊,浑浑噩噩地站在门口。 玉簪心急如焚,不时看一眼梳妆台前的身影。 赵夕颜站了片刻,才低下头看手中的信。
第198章 第一百九十八章 阴谋(二) 这封信不算长,只有短短的两行。 “要救叶姑娘,你撇开家丁和亲兵,从叶宅的后门出来。那里有人等着你。” 既无称呼,也没有落款。简洁的话语中,透出了心照不宣的浓烈威胁。 有能耐在叶家后宅里迷倒一院子的丫鬟婆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叶沁瑶掳走。可见慕容慎谋算此事,绝不是一两天了。 叶宅里定然有慕容慎布下的暗桩和内应。 她平日深居内宅,偶尔出赵府,身边亲兵众多。慕容慎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便设下阴谋,在叶宅里布下这一局。 救不救叶沁瑶? 这根本就不用选。 她了解慕容慎,慕容慎也清楚她的脾气。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好友被自己连累,毁了名声和姻缘。 赵夕颜面无表情地将信撕碎。然后拿起一支眉笔,从梳妆台边找来一张花笺,匆匆写下几句话。 然后,赵夕颜叫了玉簪海棠进来。 “玉簪,我现在要从叶宅后门离去。”赵夕颜看着玉簪:“这一去,不知何日才能重见天日。你敢不敢随我一起走?” 玉簪眼睛泛红,不假思索地说道:“就是刀山火海,奴婢也随姑娘一同去。” 海棠眨巴着眼,直掉眼泪:“奴婢也要去。” 赵夕颜轻声道:“海棠,我有一桩重要的事吩咐你去做。你现在听好了。你就在这里待着,等一个时辰过后,再出去。将这张短笺给徐三。” “记住,一定要等一个时辰。绝不可提早出去,院子里的事也不能张扬。除了徐三之外,谁都别说。” “叶姐姐的声名,我的性命安危,都落在你掌心了。” 海棠眼泪直流,手中紧紧攥着短笺:“小姐,你到底要去哪儿?” 赵夕颜幽幽的眼眸中闪着怒火,声音异常平静:“放心,我一定会回来。” 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玉簪立刻追了上去。 海棠站不住,靠着梳妆镜坐到了地上,泪珠不停往下掉。短笺一直紧紧攥在掌心里。 赵夕颜快步出了叶沁瑶的院子。然后便放慢脚步,一如平时优雅,嘴角微扬。只有盯着她的眼,才能窥见她眼底的火焰。 玉簪心乱如麻,自知远不及主子镇定,索性低下头,跟在主子身后。 叶宅是三进的宅院,不过盏茶功夫,就到了后门。 守着后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子。这婆子身材粗苯,相貌有些丑陋,笑起来有些莫名的阴森:“奴婢这就给姑娘开门。” 显然,这个守门的婆子也是慕容慎的人。见赵夕颜过来,丝毫不惊讶,迅速开了后门。 后门外,果然停了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样式十分普通,拉车的马也不是什么骏马好马,是一匹温驯的褐色母马,车马行里随处可见。车夫相貌平庸,半点不惹眼。马车边别无旁人。 车夫看一眼赵夕颜身后的玉簪,想说什么,又咽下了。待赵夕颜主仆两个上了马车,车夫一声不吭地扬起马鞭。 马车驶出了两条街,换了一辆马车。 再行半个时辰,不知绕到何处,又换了轿子。 轿子还算宽敞,主仆两个坐在里面也不拥挤。玉簪紧紧靠着自己的主子,压低的声音里有些哽咽:“小姐,是不是慕容慎?” 赵夕颜一言未发,一双黑眸如寒冰。 四个壮汉抬着轿子,十分平稳。走了一段路,拐进了一条街道,进了一处大宅子。再然后,赵夕颜换了衣服,戴上帷帽,步行一段路进了一个巷子。 这巷子里,一共有六户人家。巷尾的那一户开了后门,赵夕颜主仆进了后门,门立刻关上锁好。 …… 海棠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说来也奇怪,这座院子一直静悄悄的。躺在地上的这些丫鬟婆子,不知何时才能醒。 叶小姐不见踪影,没人知晓,自家姑娘出去了,也没人来问个究竟。 现在应该早就过了一个时辰吧! 海棠用袖子擦了眼泪,将手中的短笺塞进袖中。低着头走了出去,很快找到了徐三。 徐三见海棠眼睛通红,心里一紧:“出什么事了?” 海棠脑海中记着小姐的嘱咐,哽咽着低声道:“这里人多,说话不便。你随我到那边树下,我有话告诉你。” 徐三眉头拧了起来,略一点头。 其余的亲兵们依旧凑在一处,见状低声说笑:“海棠不是和车夫李二河是一对么?徐三该不是想横刀夺爱吧!” “呸!你脑子里除了娶媳妇这点事,就装不下别的了。徐三就是根大木头,不稀罕姑娘家。” 徐三没有听到这些不正经的调笑,以他的脾气,便是听到了,也不会理睬。 到了树下,徐三问道:“海棠,到底出什么事了?” 海棠抹一下眼睛,低声将之前的事道来:“……小姐早就走了。这是小姐让我交给你的信。” 徐三面色霍然变了,迅疾接过短笺。 短笺只有巴掌大,上面是整齐的簪花小楷。可见赵夕颜在写信的时候,还算冷静,并不慌乱。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这件事,暂且不要告诉世子。他在冀州打仗,不可扰乱他的心神。” “替我遮掩行踪。赵家那边,只告诉大伯父一人。北海王府这里,谁都不要说。” 看完信,徐三的眼也红了。 怒火燎原,在他眼底烧成了一片火海。 赵夕颜在信中没有提及是谁设下这一局。不过,幕后之人根本不用想,除了慕容慎,再无他人。 趁着世子和太子离京,对着叶家姑娘下手,逼迫赵夕颜主动离去……太卑鄙,太无耻了! 海棠离得近,被吓到了,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徐三手中猛然用力,信笺化为齑粉洒落在地上。 赵姑娘说得对,这件事万万不能让世子知道。连他都如此愤怒,要是世子知道了,定会不管不顾地抛下一切回京城,冲进宫中杀了慕容慎。 现在还没到鱼死网破的时候。 徐三用力呼出一口浊气,看向海棠:“你先出府,去马车上待着,叮嘱李二河一声,什么都别问都别说。其余的事,我来安排。” 海棠哽咽着点头。 ……
第199章 第一百九十九章 对阵(一) 头晕乎乎的,沉沉的,像灌了铅一般。 叶沁瑶吃力地睁开眼,目光茫然地落在半空。过了片刻,才慢慢有了焦距。 这里是她的闺房,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衣衫整齐。 等等,日头高悬,分明已经是正午了。她怎么会忽然昏睡,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半日? 还有,赵夕颜和她约好了今日来做客,为何还不见踪影? 身边的丫鬟们,怎么一个个神色茫然面色发白? “小姐,奴婢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睡着了。”一个丫鬟讷讷低语:“醒来的时候,就坐在廊檐下。奴婢问过其他几个了,都是一样。” “该不会是中了邪吧!” 无端端的,怎么会齐齐昏睡半日? 叶沁瑶脑中一片混乱无章,下意识地吩咐一句:“今日的事,谁问起来也别说。对了,派人去门房那边问一问,赵妹妹怎么没来?” 丫鬟应一声去了,过了片刻回转禀报:“启禀小姐,赵姑娘今日来过了。不过,见小姐睡着了,没惊动小姐,便先离去了。” 叶沁瑶有些苦恼,忍不住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光天白日的,怎么忽然就睡着了。” 深居闺阁的叶沁瑶,根本不知自己中了迷药,在鬼门关绕了一回。 …… 工部官衙坐落在御道两侧,衙门高大且威严气派。 工部侍郎赵元仁,此时坐在自己的签押房里,满脸震惊,眼底满是怒火:“你说什么?月牙儿真得悄悄走了?” 站在赵元仁面前的高大少年,赫然正是徐三。 徐三眼底燃着火苗,竭力隐忍未发,沉声说道:“赵侍郎,这件事绝不能外传。赵姑娘特意吩咐,只能将此事告诉赵侍郎一人。赵府上下,都得瞒下。否则,一旦传出风声,赵姑娘的声名就毁了。” 一个待嫁的姑娘,被逼迫着去了另一个男子身边,不知所踪,不知归期。这等事,绝不能传开。 赵元仁再愤怒也知道轻重,深呼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对外就宣称月牙儿突然染了恶疾,因恶疾会传染,独自带着玉簪去了京郊田庄。” 顿了顿,低声道:“徐三,世子在冀州打仗,此事暂且要瞒着世子。” 徐三目中闪过浓烈的自责愧疚,压低声音道:“赵姑娘也是这般嘱咐。小的暂且将此事隐瞒不报。” “小的这就领人去四处搜寻,尽早将赵姑娘救回来。” 待徐三走后,赵元仁也没了当差的心情。他独自在签押房里转来转去,眉头越拧越紧。 不知过了多久,赵元仁才停下脚步,长叹了一声。然后提笔给堂弟赵元明写信。信中,轻描淡写地说月牙儿“生病”要静养一段时日,让赵元明不要忧心。 也不知这封信,能不能糊弄住赵元明。 总之,能瞒多久就多久吧! 好不容易挨到傍晚,赵元仁打起精神回了赵府。 孙氏听闻赵元仁一席话,果然惊讶不已,立刻追问道:“月牙儿今日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染了恶疾?” “就算要养病,在院子里养着,不出来就是了。怎么忽然就去田庄了?连衣物行李都不回来收拾。” 赵元仁难得板起脸孔道:“月牙儿全身忽然冒了红疹,连叶家都没敢待,就急急到工部官衙来找我。我请了京城名医给她看诊,名医说这等红疹极易传染,得独自另居。所以,我才让人送月牙儿去田庄。” “这件事不要宣扬,让府里下人的嘴都紧一些,不得在外乱说。再请大夫来给素馨鹊羽都瞧瞧,别染了同样的恶疾。” 孙氏还是满心疑虑,不过,赵元仁很少这般疾声厉色,只得将满心困惑按捺下去,点头应下。 …… 天一点点暗了。 葫芦巷的几户宅院,有了人声响动。这里都是二进的小宅子,住在这儿的多是薄有资产的百姓。 葫芦巷尾的那一家,一直没开门。 住在这里的百姓们也都习惯了。巷尾这一户,常年关着门。白日从不见有人出来。说不定是哪一家的公子,偷偷攒了私房银子,在外置的私宅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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