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明回过神来,淡淡道:“我这就写一封回信,婉言回绝。” 赵元修有些遗憾:“真的不考虑一下?” 赵元明看兄长一眼:“我只月牙儿这么一个女儿,不愿她远嫁。” 这倒也是。 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远嫁去京城,以后想见一面都难。有英俊活泼的北海王世子在眼前,哪还用考虑什么慕容公子。 赵元修想了想笑道:“既然无意,早些拒绝也好。对了,这桩事,要不要告诉月牙儿?” “不必了。”赵元明随口道:“这件事,请大哥守口如瓶。就是母亲那边,也别说。” 免得自家老娘出什么幺蛾子。 赵元修点点头,看了兄弟一眼,忽地低声道:“你真的不再续娶了?柳氏走了这么多年,你早该放下了。莫非你还对京城那位念念不忘?” “当年你为了她,辞官还乡,葬送了大好仕途。要不然,你定然比大堂兄强得多,说不定都做到一部尚书了。” “这都二十几年了,你该不是还惦记着她吧……” 赵元明重重咳嗽一声,打断兄长的絮叨:“族中事务繁忙,大哥且去忙吧!” 赵元修翻了个白眼:“得得得,我不提。一提你就翻脸撵人。我这就走。” 赵元修很快离去。 只剩赵元明一个人独自在书房里。 赵元明点燃火折子,将那封信烧了。然后坐下,提笔给大堂兄赵元仁写回信。如游龙,一挥而就。将信装好,令人送了出去。 忙完这些,赵元明沉默良久,起身去了书房内侧的书架边,伸手从书架最上排抽出一本诗经。 这是最常见的一本书,谁家书房都有几本。不会有人来借,也没人闲的没事去翻阅这本陈旧泛黄的书册。 他其实也很久没看了。 翻开诗经,里面夹了一张同样年代久远的纸张。 这张纸上,用工笔细细描绘了一张少女小像。少女身着浅蓝罗裙,乌发如墨,清丽无双,坐在古琴前,素手轻拨,唇畔含笑,气质出尘。 上面写了一首诗。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赵元明注目凝望,目中闪过遥远的追忆。 …… 隔日,北海王悲痛欲绝重病不起的消息传了开来。 世子徐靖写了一封泣人泪下的告病奏折,送往京城。 以徐靖的文笔,自然写不出来。他私下请赵夕颜代笔,自己抄一遍罢了。 又过两日,一个左臂带伤的士兵骑着快马冲进了北海郡。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突变 国丧期间,赵氏族学停学,赵元明难得有闲暇,每日去给自家老娘请安。赵夕颜也随着一同去见张氏。 赵元明十分沉得住气,对慕容家提亲的书信果然只字不提。 张氏见了赵夕颜就心气不顺,不冷不热地寒暄几句,就打发赵夕颜和赵素馨去说话。 正合赵夕颜心意。 望族闺秀的日常生活,十分悠闲。焚香抚琴,净手作画,或是看看书下下棋,一晃就是半日。 赵素馨喜欢雕刻印章,平日多以此为消遣。今日赵夕颜来了,赵素馨立刻将这几日雕出的作品给她看。 赵夕颜细细打量把玩,冲赵素馨笑道:“堂姐的技艺又见长进了。” 赵素馨抿唇一笑:“在你面前,班门弄斧雕虫小技罢了。”顿了顿,悄声道:“吴家舅母前些日子来提亲了。” 赵夕颜很为赵素馨欢喜:“这可太好了!堂姐盼得脖子都长了,总算盼来这一天。” 赵素馨秀丽的脸庞红红的,伸手拧了赵夕颜一把:“你就会取笑我。等世子登门提亲那一日,看我怎么还回去。” 一提徐靖,赵夕颜就想叹气。 剪不断,理还乱。说的就是她和徐靖了。 想一刀两断不可能。可周隋未除,大仇没报,天下即将大乱内战纷纷,她哪里有嫁人的心思? 北海郡的平安,又能维持多久? 她的重生,改变了许多事,可前方,依然一片茫然。 赵素馨眼见着不太对劲,笑着打趣:“怎么一提世子,你就不吭声了?你们两个又怄气了?” 赵夕颜不愿说这些,左顾言它扯开话题。 赵素馨和她年龄相若,一同长大,十分亲密,很熟悉她的脾气,也不再追问。 叩叩叩! 玉簪推门,快步进来,低声禀报:“小姐,世子来了。” 赵夕颜眉头微微一跳。 北海王“病重”,徐靖理应在床榻边“伺疾”,怎么忽然跑到赵家来了?不对,一定是出事了。 赵夕颜心念电闪,面上半点不露,和赵素馨道别,起身离去。 刚踏入家门,徐靖愤怒的俊脸便映入眼帘。 “月牙儿,”徐靖快步过来,咬牙切齿地低语:“那伙青龙寨的土匪,简直胆大包天。竟暗中尾随在王通的囚车后,趁着国丧期众人放松警惕了,在半夜动手,抢走了王通。” 什么? 赵夕颜面色霍然一变:“王通被抢走了?” 徐靖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愤愤低语:“是。那些匪徒,趁着放了迷烟,又放了活,在混乱之际动手,下手极其狠辣。郑家亲兵死伤惨重,杨氏和那个活口都死了,王通中了两刀,被匪徒带走。郑玄风受了重伤,不能动弹,留在原地疗伤。” “回来报信的郑家亲兵,伤了一条胳膊,一路快马回郑家报信。报完信,那个亲兵就咽了气。” …… 短短数句,透着令人心惊的惨烈。眼前仿佛出现了火光冲天匪徒冲进来杀人的情景。 赵夕颜抿紧嘴角,脸颊有些泛白,声音还算镇定:“接下来要怎么办?” 徐靖俊脸一片寒霜:“郑将军收到口信,立刻写奏折上报朝廷,请朝廷派兵去青龙山剿匪。” 身为朝廷命官,没有公文不能擅离职守。郑将军心急如焚,却不能离开北海郡,只将身边所有亲兵都派了出去,将长子郑玄风先带回来。 郑玄青红着眼要去,被他爹扇了一巴掌:“你大哥伤得重,还不知能不能安然救回来。你去做什么?想让老子没有儿子送终吗?” 郑玄青委屈地带着巴掌印,去北海王府报信。徐靖同样怒不可遏,二话不说将亲兵也派出了大半,去迎郑玄风回来。 “月牙儿,我真没用。”徐靖用力握了握拳,目中闪过愤怒和自责:“我不能随意出北海郡,便是悄悄潜出去,能动用的也只有府里的几百亲兵,根本杀不了青龙寨的五千悍匪!” 赵夕颜心中恻然。 这种无能为力的悲愤和痛苦,她太清楚了。 她主动伸手,握住徐靖的手:“朝廷对藩王管制严苛,束缚重重。你这个藩王世子,手中无兵无权,又能如何?别太苛责自己了。” “这也不全是坏事。周隋胆大妄为,敢劫杀朝廷官兵。此事传到京城,朝廷一定会立刻派兵剿匪。” 她暗中写的几封信,也能推波助澜,让这把火焰烧得更猛烈。 徐靖反握住赵夕颜纤柔的手,眼睛有些红:“我该做什么?” 赵夕颜轻声应道:“你父王病重,你应该为你父王伺疾。” 徐靖:“……” 从未有一刻,他如此无力,且痛恨自己的出身。 藩王世子,风光显赫,可这富饶的北海郡,何尝不是富贵编织的牢笼,将他牢牢困住。 以前他不懂,现在懂了,却什么也做不了。 “回去吧!”赵夕颜低声道:“耐心等待。很快,就会有朝廷发兵的消息了。” 徐靖们闷闷地嗯一声。 …… 不出一日,郑玄风遇袭的消息便传开了。 赵元修惊骇之下,再顾不得别的,立刻派族人买粮,又去铁匠铺子里暗中定购兵器。 这么做的,不止赵家,吴家等望族也都在暗中买粮。 北海郡的普通百姓,忽然发现粮铺的价格蹭蹭上涨,一个个也跟着抢粮。看着排成长龙推挤着嚷着要买粮的百姓,粮铺老板喜上眉梢,立刻将粮价又涨了一钱银子。 有百姓怒骂:“黑了心的蛆!尽赚黑心钱!” 粮铺老板充耳不闻。 百姓们无可奈何,只得认倒霉。 一时间,人心浮动,惶惶难安。 郑玄青心情不好,耷拉着脑袋来北海王府。 他和徐靖并称“北海双杰”,平日里吃喝玩乐,斗鸡走马。徐靖好赖还私下习武,郑玄青直接就是个大草包,干啥啥不行,吃喝第一名。 徐靖在练武场,手持长弓,嗖一声,一箭飞出,落在两百米外的箭靶上。 郑玄青一声不吭,也去摸了一副弓箭来,一脸悲愤地拉弓射箭。 嗖,箭斜斜飞出,还没碰到箭靶就落了地。 郑玄青:“……”
第40章 第四十章 奏折 徐靖放下弓箭,瞥郑玄风一眼。 郑玄青颓唐地扔了弓箭,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德性:“我就是个窝囊废!怪不得我爹不让我去救大哥。” 徐靖踢他一脚:“你爹是怕青龙寨的土匪藏在暗处,别救不回你兄长,再将你搭进去。” 郑将军一共两个儿子。长子郑玄风弓马娴熟,学过兵法,是出色的将门儿郎。 相比兄长,郑玄青就差得远了,自小娇生惯养,吃不了练武的苦。郑将军厚着脸皮将幼子塞进赵氏族学,可谓一片苦心。 郑玄青连还手的心情都没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闷闷不乐地说道:“这都是什么世道。” “土匪敢杀朝廷官兵。我们想报仇都不行,还得等朝廷下旨才能出兵。” “话说回来,就是能出兵,北海郡这点兵力,也只够守城门的。想杀土匪,是万万不够。” “他妈的,怎么这么惨。” 徐靖:“……” 徐靖惨被戳中痛处,一肚子闷气无处可泄,又踢了郑玄青一脚:“就你废话多。知道自己废物,还不快来练箭。多一分能耐本事,说不定日后就能派上用场。” 郑玄青惨呼一声:“别踢了,我这就起来。” 练了两壶箭,又练拳练刀。 郑玄青被练得鼻青脸肿,十分凄惨,大呼小叫之际,眼角余光忽然瞟到一个窈窕身影过来,张大的嘴巴立刻闭上了。 徐靖眉头一挑,转过头:“四姐,你怎么来了。” 娉婷而来的美丽少女正是徐莞。 徐莞微微一笑,拿出帕子为徐靖擦拭额头汗珠:“瞧瞧你,满头的汗,我替你擦了。” 徐靖往后躲:“唉唉唉,我又不是几岁孩童了。” 姐姐们都很疼他。不过,他都是堂堂男子汉了,能不能别将他当孩童啊! 徐莞还没说话,郑玄青就飞快蹿过来,伸手攥着徐靖的脖子不让他闪躲:“莞姐姐一片好意,你躲什么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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