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慎稍微一动,全身便剧痛难当。尤其是左臂和腰腹处,疼得人恨不得立刻晕过去。 慕容慎咬牙忍着,慢慢喝了半碗白粥。 老妇人低声禀报:“大公子,一炷香之前,有一队士兵来搜查。还出示了公子的画像。奴婢已经应对过去了。” “风声这么紧,公子绝不能露面,安心在这里养伤吧!” 铁卫营的士兵总不能一直待在京城。 这般风声鹤唳满城抓捕,最多维持到丧礼结束。 慕容慎缓缓点头。 这一动,身体里的剧痛毫不客气地袭来。疼得慕容慎差点当场昏厥。 老妇人忙拿过药箱,取出金针,为慕容慎施针止痛。 慕容慎冷汗涔涔,脸孔因疼痛而扭曲。过了许久,才缓过这口气。一想到眼下处境,饶是慕容慎心志坚毅,也有些绝望。 慕容氏完了! 慕容族人完了,暗中养了十几年的死士也死得差不多了,零零散散还剩几个。他重伤后逃到此处藏匿,是因为这个老妇人擅长医术。 其实,这里并不算安全。离宫城实在太近了,是重点搜查的地段。每日至少有两三拨人来搜查。 老妇人要准备他们这么多人的吃食,米粮消耗得快,迟早会引来注意。 还有,那一夜他来的时候,那个傻孩子被惊醒,看到他的脸了。 可惜,现在要藏匿行踪,不能杀人。 “公子别担心,”老妇人也是个狠人,低声说道:“等这段风声过去,我将孩子处置了。”
第397章 第三百九十七章 匿藏(二) 慕容慎眉头一动,抬眼看一脸狠戾的老妇人一眼:“他只是个不懂事的孩童,不必处置。” 老妇人立刻跪下,谢过公子恩典。 她是慕容氏豢养十五年之久的死士。这条命是慕容氏的,随时都可以为慕容氏去死。 儿子儿媳同样都是死士。唯一的牵挂,就是这个生来就是傻子的孩童。 放在以前,慕容慎早已下令除去“隐患”。如今虎落平阳鲸在浅滩,需要老妇人看诊疗伤和遮掩行踪,心肠自然要“软”一些。 老妇人走了之后,一直默不出声的亲兵低语道:“公子在此养伤,等伤势好转,外面风声没那么紧了,再转移到别处。到时候,莫氏一家四口小的来处置。” 慕容慎目中闪过一丝杀气,没有出声,算是默许了。 这一处可供藏身的密室,通风还算不错,燃着火烛,也不嫌气闷。这里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动静,整个世界仿佛也被隔绝在外。 不过,慕容慎很清楚。这样的平静,不过是假象。总有一天,他要逃出这里,逃出京城。 慕容氏在京城两百年,表面看来,族人都在京城。实则早就暗中分出三支,在大晋其余州郡生根繁衍。 只要他寻到这三支族人中的一支,就有了东山再起的本钱。 他慕容慎,绝不甘心就此认输。总有一天,他要领兵再杀回京城,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想到激动处,慕容慎胸膛剧烈起伏。过了许久,才慢慢平复,闭上眼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 梦境中,他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举着酒杯凝望着前方的绝色佳人。 容颜美丽的女子,身着素雅的宫装,长发挽起,金色的流苏垂在耳边。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琴弦,悦耳的琴声悠扬飘进耳中。 他扬起嘴角,起身走过去,伸手要拉起她。 她抬头的刹那,脸孔忽然变了。 变成了一张熟悉得令他憎恶的少年脸孔。俊美少年冷哼一声,拔出宝刀刺进他的胸膛…… “公子!公子!”耳畔传来亲兵焦急的低喊声。 他头疼欲裂,想张口回应,挤出口的声音却含糊不清。 仿佛有一把巨斧,一直在砍他的头。 太疼了! “不好,公子发高烧了。”老妇人焦灼的声音忽远忽近,听不分明:“公子伤得重,失血太多,又一直忧思不断,现在全身都滚烫。必须要立刻退烧。” “那你还犹豫什么?快些施针!”亲兵怒吼起来。 老妇人连连叹息:“我医术平庸,治一治外伤勉强能行,公子伤得太重,我哪有这个手段能耐。要不然,还是出去请一位大夫来吧!” “不行!外面风声太紧,此时去请大夫,定然惊动铁卫营的士兵。你立刻为公子治病!” “不然,我这一刀先杀了你!” 几个亲兵还能动弹的亲兵,个个面容狰狞。其中一个,已经抽出了长刀。 老妇人没有恼怒,也不害怕,又叹一声:“罢了,我尽力为公子救治就是。” 施针,灌药,用温水擦拭身体退烧。 能用的法子都用了,熬了一夜也没退烧。 老妇人有些疲惫,低声说道:“天亮了,我得先出去。每日都有人来搜查,要是见不到我的身影,只怕他们会起疑。” 几个亲兵对视一眼,没有出声,任凭老妇人离去。 他们是慕容慎的心腹亲兵。老妇人是慕容氏家族暗中豢养的死士,平日从未接触过,对老妇人的信任度其实有限。 不过,到了此时,也只能信任她了。 约莫两个时辰后,老妇人拎着食盒进了密室:“搜查的人已经走了。你们放心,我和儿子儿媳在这里住了十年,孙子打从一出世就在这里。这一带人人都认识我。” “来搜查的士兵不会起疑心的。” “之前我在密室里存了许多米粮和草药,足够用两个月。这两个月里不需要出去买粮买药。” 亲兵们轮流去吃饭。老妇人为慕容慎换药的时候,至少有六只眼睛沉沉盯着。 慕容慎依旧全身滚烫,额头赤红,没有退烧。 老妇人换了伤药后,再次施针,又将熬好的汤药灌进慕容慎口中。慕容慎求生意志十分强烈,在昏睡中依然吞咽汤药。 还能喝药就好。 老妇人用袖子擦了额上冷汗。 三天后,慕容慎才退了烧。 重新睁开眼的一刻,几个亲兵都哭了,一个个跪在床榻边。老妇人也哭着抹泪:“公子总算醒了!” 慕容慎的眼睛也红了。 死里逃生的滋味,没人比他体会得更深刻。 他沙哑着声音问道:“我昏睡了几天?” “三天了。”亲兵们纷纷起身,其中一个,小心地拧了毛巾,为慕容慎擦拭额头。 慕容慎饥肠辘辘,在亲兵的伺候下喝了半碗粥。身体才有了些许力气,继续张口问:“外面现在什么动静?” 老妇人低声答道:“现在是国丧期间,家家户户都要守孝,街道上几乎没有人。不过,每天来搜查的人又多了一拨。” 国丧? 慕容慎眼皮重重一跳:“皇上死了?” “是,”老妇人答道:“听闻臣子们要在宫中跪灵四十九日。” 慕容慎心情复杂极了,沉默许久才张口:“徐靖回来了吗?” “北海王世子回京了。”老妇人小心翼翼地回答,不敢抬头去看慕容慎的脸:“外面都在传言,等皇上下葬了,北海王世子就会登基坐龙椅,成为大晋新帝了。” 慕容慎脸孔瞬间狰狞。 亲兵们也不敢看慕容慎的脸。 良久,慕容慎才沙哑着声音笑了起来:“好得很。我们慕容家起兵逼宫不成,倒成全了他。哈哈,太好了!” 话语中的怨毒,令人毛骨悚然。 老妇人硬着头皮转移话题:“慕容一族都被关进天牢了。我不便出去打探消息,怕惹人疑心。不知天牢里情形如何。” 慕容慎此时才想到即将临盆的妻子纪云舒和她肚中的孩子。 只一瞬,思绪便移开了。 现在谁也救不了慕容氏全族,不想也罢。
第398章 第三百九十八章 诊脉 慕容慎生命力格外顽强。这么重的伤,竟一日日地好了起来。 在密室里待着,时间流逝得格外缓慢。 亲兵们每日在墙壁上画一条线。当线画到三十条时,老妇人送来了最新的消息:“今日,颖川王府的人都被押解进京了。” 慕容慎被亲兵们扶着坐了起来。听到这一句,慕容慎冷哼一声:“徐翊那个废物死了吗?” 老妇人一脸为难:“宫中消息,早就被封锁了。这消息还是我昨日出去买菜的时候听来的。” 眼下低调不惹人疑心才是第一位。 至于宫中内外消息,也不是一个普通妇人能打听到的。 慕容慎面色阴沉,冷厉的目光扫过老妇人:“以后每日出去两回,不管听到什么,都来回报。” 老妇人低声应是。 再紧绷的气氛,也会慢慢松懈。 国丧过了三十天,京城里的气氛肉眼可见地缓和起来。每日上门搜查的士兵还是一拨接着一拨,不过,百姓们已经能穿着白衣出门,买米买粮买菜。酒楼茶馆也开了门。 老妇人吩咐儿子去茶馆。茶馆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也是最方便打听消息的地方。 儿子应一声去了,傍晚时才回来,也带回了最新的消息。 老妇人听了之后,大为震惊,忙进了密室禀报:“公子,听闻大少奶奶在刑部大牢里生了小公子。” 慕容慎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冷漠:“徐靖倒是有耐心,到现在还没处置慕容一族。” 这是想以慕容一族为诱饵,将他这条大鱼钓出来吗? 别说他现在手中无兵,就是有兵,也都留着日后东山再起。至于慕容一族的人,就为慕容尧陪葬吧! 老妇人看着慕容慎冰冷的脸孔,心底涌起一股寒意。 一个男子,不在意族人,不在意妻子,连自己的子嗣也不在乎。他到底在乎什么? 这还能算一个人吗? 慕容慎沉声吩咐:“以后多打听藩王们的动静,还有宫中消息。” 老妇人低声领命。 宫中。 接连跪了一个月,再多的悲恸再大的哀伤,也都慢慢散了。 有些年龄老迈的臣子撑不住病倒了,不能送出宫,就抬去偏殿里养病。 徐靖也没再日夜待在灵堂里。他白日跪灵,晚上和西河王世子汉阳王世子彭城王世子轮流守夜。得了空闲,便去看受伤的士兵和臣子们。 最累的是宫中的十几位太医。别人还有轮流休息的时候,他们却是恨不得个个劈成两个来用,每天合眼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 熬了一个月,个个眼睛赤红,全身上下散发着异味。 国丧期间,人人都不能沐浴更衣,都是臭烘烘的。谁也别嫌弃谁就是。 徐靖迈步进来,目光一掠,先喊过万太医,温声抚慰一番:“这些时日,辛苦诸位太医了。” 万太医腰身佝偻,额上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低声应道:“这都是臣应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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