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小郎已经八岁了,换了两个先生。现在这个严厉,之前那个苦口婆心,无论哪个都没治好兰小郎这不爱读书的毛病,今日还是兰小郎和兰大娘说:他有个同窗,给他推荐了一家铺子,里面有非常好看的画,啊,不!是书,所以他想来看看。 兰大娘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书,但有什么办法呢,自己跟着孙子来,要真是不太好的书,还能有个数,不然的话,孙子自己也会想办法,从他娘那里磨过来钱买书的。 他知道孙子那个同窗叫做程书然,自己家里就是开话本铺子的,兰大娘把程书然在心里骂了个透,结果却看到孙子并不是去程书然家那边,反而去了—— 那不是胭脂铺子吗?兰大娘有些意外。 那家胭脂铺子,兰大娘是知道的,说起来她和那铺子的主人还吵过一架,兰大娘是有些贪小便宜的,那家里面的胭脂有几种颜色,还便宜,兰大娘就很喜欢,结果买了两次,脸上就开始刺痛,除此以外还洗不掉,能多用些时候是好事,可是花了满脸还洗不掉,那就不是好事了。 兰大娘吵完架后,神清气爽,回去把那些瓶子什么的全部都扔到了箱子里,这胭脂铺子要卖什么书?不会是讲涂脂抹粉的吧。 这让兰大娘心里更加忧愁了,张口想骂兰小郎不好好读正经的书,生生咽回肚子里面了。 她也实在不想小孙子和自己继续生气了。 抱着极度的不信任,兰大娘带着小孙子走到了这胭脂铺子前,这才发现胭脂铺子换来招牌,兰大娘心里终于高兴了一点,她就说,这胭脂铺子干不下去吧。 胭脂铺子那个胡伙计还在,兰大娘对胡伙计印象是不错的,上次她和铺子主人吵架,胡伙计也是尽力拦了,还向自己赔礼道歉,这新东家啊,让胡伙计来看店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是这铺子前面,也太吵了吧?怎么这么多人? 兰大娘走近了,这才发现,原来铺子前面是围了一堆孩子。 招呼这堆孩子的,则是话本铺子的程三丁和程书然,这一大一小把这群孩子管得井井有条,这孩子们大多都是六七岁的样子,有男有女,还都是梳着小揪揪的年纪,他们面前呢,是一块很大的石板。 石板上面则画了一些动物,每个动物下面都标了一句话。 兰大娘不识字,但兰小郎是识字的,就算认识的不多,此时也能给兰大娘介绍起来,那句是《三字经》里的,下面的图也是,这句是《诗》里面的,所以便画了里面的图。 石板很大,上每上这些动物都被片了小格子,旁边呢,还放了一罐的颜料,做成了长条,每个孩子都能拿着颜料条在石板上画来画去,颜料并不是很结实的那种,下一个人画了便会轻而易举的覆盖上一个人的颜色,另有程书然在那,还一脸汗津津的对着周围的大娘们说道:“对,拿书来,一本书能画两个格子!” 兰大娘摸不着头脑,这时候她对上了兰小郎希冀的眼神:“阿奶我也想画!” 这铺子可实在是太会耍滑头了,兰大娘在心里骂着,还是抬步走了进去,可万万没想到,铺子里两个伙计居然说的是兰大娘知道的书。 “大娘要什么?是《对韵》还是《三字经》?”那小的一点的伙计问兰大娘。 旁边有一个大娘哎哟了一声:“哎呀,你不是小张师傅吗?怎么不在工坊里做活了?” 小张师傅有些憨憨地笑了起来:“目前也没什么活,我们就这些书。” 那个大娘叽叽喳喳的:“我看你们这书卖的不错,你们呀,迟早还得再回去干活的。你们掌柜有能耐啊!” 大张师傅沉稳道:“承您吉言。” 打断了这段闲扯。 买什么话本,兰大娘是满心不情愿,甚至打算好了买回去就让儿子把话本收掉,不准给小孙子看,可若是买《对韵》,她就是万分情愿啊! 兰大娘便道:“来一本诗经,再来一本《对韵》吧。” 这《对韵》要说起来,家里也是有的,纸还更好一点,可打开就看出来不一样了,里面居然是有彩图的,这图再怎么粗糙那也是彩的啊。 别说是兰小郎了,就连兰大娘自己都一连翻了好几页,看着停不下来,你要他看那满是墨字的书,兰大娘不识字看不下去的,可是你让他看这些动物啊、小人啊‘花呀草呀,那就很看得下去了。 对于刚刚开始学字的兰小郎来说,这书又是不一样的感受,偶尔认识几个字,他便惊喜万分,若有不认识的,也要记下来,说等回去我去问夫子。 还能有这种好事,兰大娘感动得简直要潸然泪下,他家不缺钱,因此至少买书的钱是不缺的,兰大娘毫不犹豫道:“你这里都有什么类型的书,每本都给我包一个。” 想了想又赶紧补充一句:“要适合我小孙子的。” 小张师傅笑笑道:“我们店里只做蒙书,过些日子,您还能来买后面的。” 那可就太好了,兰大娘提着一摞的书,心里美得不行,又看到小孙子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这才一拍脑袋问道:“现在我们可以出去玩那个石板子了吧?” “自然可以,自然可以,”小张师傅笑呵呵的。 这一摞蒙书,还是求助于谢子介的。 市面上的蒙书,鹿琼总共凑出来了六本,都是小孩子刚刚开蒙时候选的,但谢子介又帮她添了八本,总共凑了十四种。 这些就是曾经谢家的珍藏了。 谢子介还帮鹿琼对这些书里面错漏部分都进行了简单修改,对于大娘的画也进行了一些建议,也不是在画工上,而是在内容的准确度和精细度上。 就算来个老学究,看到这套书也挑不出来太多毛病的。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这个铺子要怎么才能让人知道呢? 程书然拍着胸脯表示自己当仁不让,他可以去请同窗们来看。 他知道,只有鹿琼的铺子生意好,他才能看到这些蒙书的后续。 但就算来了,人家自己手里有蒙书,也不一定会走进来。 于是还是小张师傅想了个主意,他说瓦舍上有卖那种泥人的,咱们能不能也做个大泥人,做成蒙书里动物的样子来卖。 可是再去捏泥人,一来时间跟不上,二来这种手艺人也是不好找的,此外他们到底是个卖书铺的,以后也就算了,上来先卖泥人,别人家叫起来就是那个泥人铺子,也不是很好。 倒是鹿琼看到后院里本来打算做石印的大板子,有了个新想法,小张师傅的颜料香膏是有很多的油脂,把成分简单的调整后,就做成了能在石板上作画的颜料。 那些卖不出去,也不敢再卖的香膏也终于有了用途。毕竟俞五娘是个壕阔人,做的实在是太多了,而鹿琼做招揽生意的东西的石板也只需要放三天,香膏里面添上其他东西,小张师傅再调整一下,完全可以供给孩子们玩。 几百本书,鹿琼以为要卖很久,可实际上三天不到已经卖完了,到了后来她和于大娘只能出来招呼客人,因为大张师傅和小张师傅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一直在做新的。 收入自然也是可观的,不但把做手衣的钱这和院子的钱也挣了回来,甚至鹿琼还能再余下三百贯。 这些够她还有胡伙计他们都过个好年了。 在第一波呼朋引伴过来带着儿子、孙子买书的大娘大爷们离开之后,鹿琼的蒙书铺子恢复了平静,自然是一直有人要来买的,而且她们以后还要做后面的,此外,等全部做好了,还可以把图换一换,保持新鲜感。 也就是大周的雕板行业发达,价格也低,她们才能办到。 鹿琼这个时候也知道了,于大娘的大名叫做于连梦,于大娘告诉鹿琼,她本来是叫做怜梦的,被父亲找回后便改了名字,于大人嫌怜梦两个字不够好听也显得不够大气。 其实他们都知道还有另一个原因,是于大人觉得这名字一直在提醒于大娘发生过什么。 于大人本来是有些不满意女儿和谢子介的娘子交往的,毕竟谢子介这个人他帮忙是一回事,不想多沾手是另外一回事,可女儿是管不住的。 眼看着女儿整天在屋子里面闷闷不乐,他心里也,急于大人对于多年未养育的女儿如此上心,除了骨肉之情,还有另一个原因,于连梦丢后这么多年来,他的发妻对自己都是冷淡的,他以为他和妻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于连梦一回来,妻子立马就振奋精神。 于大人是爱女更是爱妻,因此。他也很不希望于连梦一直躲在旧日里的忧愁与恐惧里的,可是这哪里是一两天能解决的事呢,他也只能给于连梦多加功课,让她没空想别的。 但这些都不如和鹿琼一起开铺子来得好。 于大人并不缺钱,他们家本来就是西平路那那边有名的商户女儿能因为开铺子而高兴起来。那怎么都值了。 更何况他听于连梦说这铺子也好,院子也好,都是谢秀才那娘子的私产,于连梦心思灵巧,鹿琼要在府城扎根,瞒不过于连梦,就挑能说的告诉于连梦,比如她和谢子介要和离。 于连梦本来想劝,毕竟他俩十分默契恩爱,但于大人却让她一个字也别劝,还说,和离,是对鹿娘子好。 不说于连梦心里猜了多少,总之,此时卖完了年前最后一批书,鹿琼的铺子也暂时关门了。 要过年了,鹿琼第一次这样期待又这样不期待过年,这是她和谢子介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鹿琼知道也会是最后一个。
第34章 新年,山寺,梅花 新年要是什么样子呢?鹿琼没有想过。 半年, 其实很短,但她又觉得,新年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 好像自己不去想,分开就不存在了。 两个陌生人这样一起住了小半年,谢秀才在鹿琼心底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月亮,可是, 这个月亮也会有自己的小脾气,也会笑也会哭, 在深夜的时候也会寂寞。 他依然还是天上的月亮, 只是变了一个有点亲切的月亮。 鹿琼不知道正常的亲人之间会怎么相处, 但在现在的鹿琼看来,就是她和谢子介这样。 见了会开心,分开会不舍, 会崇拜也会仰慕,让鹿琼庆幸的是,一开始就强调了权宜之计,现在虽然难过,但早有预料的事情,就还可以做到平静。 不过和月亮相处的时间, 已经不多了。 鹿琼没有打算改变,她只是决定更加珍惜每一段相处的时间。 在鹿琼的眼中一个完美的新年,大概就像他们在宝丰县时一起逛瓦舍一样,吃吃喝喝,看各种杂耍,还可以买泥人,这就是非常好的一个新年了。 距离这样的新年还有几天, 院子买来以后,趁着年前最后的功夫,谢子介请人把女坊的院子修好了。江家送来了各种家具——鹿琼现在有钱了,样式是神通广大博闻强识的谢秀才挑的,但钱,鹿琼坚持自己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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