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大娘不客气道:“又不是去你家铺子,你管我做甚?” “你们让这儿围了一堆人,影响我们铺子生意!” 伙计怒气冲冲,那两个大娘也从善如流,用衣裳搂着一堆糕点,笑嘻嘻地走出来,还对吕七娘道:“下回我们还来买东西。” 善人对着这么个人,还能礼让她三分,但奸恶之人就要眉开眼笑,专来捏这软柿子了。 吕七娘还是哭,旁边铺子的伙计重重的叹气,又挥手:“散了啊,散了啊!” 鹿芝也是摇头,她道:“吕七娘这个性子,别人帮也没用的。” 鹿琼明白她的意思,人自己不立起来,别人能怎么办呢?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吕七娘这看着岁数也不小了,再怎么掰,其实也很难掰过来。 甚至于她懂了为什么吕老太太在吕七娘丈夫死后为什么那么快的要给她找下一个夫家,而鹿芝为什么当年劝吕七娘也是给她找一个更合适的丈夫。 因为固然让她自己立起来是最好的,但立起来本身就有很大不确定性,给她找一个依靠,那可就简单多了。 “阿姐,”鹿琼道,“我还是想和吕七娘聊聊。” 虽然吕七娘看起来不像是能指使吕老太太的人,但吕老太太这回的理由还是想让吕七娘进唐府做妾,那肯定还是和吕七娘子有关的。 鹿芝自然不会拦她,只是道:“今天吕七娘的铺子是开不下去的,她肯定要打扫,咱们带的几个人不适合露面,你不妨等会过去,我就在旁边的茶坊等你。” 无论吕七娘是个什么样的人,鹿芝既然咬死了不让她进府,那就不能太温和,更不能堂而皇之的相助,不然吕老太太来一句你们姐妹情深以后一起过日子,鹿芝能恶心死。 鹿琼自然也知道,看着姐姐离开了,她正要上前,一个熟悉的声音悄声道:“鹿小娘子,我们公子想请您说说话。” 是江二郎那个小厮。 小厮也是不容易,在一边等了许久,才找到机会来和鹿琼搭话,然而鹿琼没答应,反而道:“江二公子自己无法说话,那有什么可说的。” 小厮脑门都要出汗了,鹿琼这话问得刁钻,他们二公子现在是“声哑”之人,也没法说话啊。 可鹿琼却只是说:“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但二公子既然不能言,又请我做什么?” 她说完,就去找吕七娘子了。 吕七娘子此时一边扫地,一边在哭,正哭着,就听见钗珮响动的声音,她一抬眼,看见一个带着帷帽的少女。 吕七娘顿时眼泪流的更凶了,战战兢兢的,鹿琼沉默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吕七娘恐怕是觉得自己也是来找事的。 她一时无语,说句老实话,比起吕七娘,鹿琼宁愿和俞五娘聊,至少俞五娘是能好好说话的,她现在只能先打断吕七娘的泪水:“我不是来找事的。” 她尽量放柔了声音,小鹿掌柜碰上这么一个真的水做的人,头一次觉得自己很凶,幸好吕七娘慢慢不哭了,抽抽嗒嗒说:“您这么美,肯定不是来骂我的,您想说什么呢?要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我这就改。” 鹿琼头皮发麻,姐姐当年能劝动这么个人,也是真的不容易,她依然用自己最柔的语气道:“不是什么大事,我看你这铺子生意也不好,为什么不关门,做别的买卖?” 这的确也是鹿琼疑惑的地方,面人无论何处都是不少的,但这些人几乎都不去做生意,去大户人家给人家扫洒,做帮厨,或者像宝丰的周绣娘一样,做一些不用自己直接出面的生意,怎么都是可以的。 而去做生意的软面人,要不自己一身狼狈,要不就是利落起来。 不说别人,就鹿琼自己经营铺子这些日子,行事都风风火火了很多。 吕七娘一身狼狈,甚至狼狈出来了名气,但咬牙坚持开铺子,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更何况她亡夫常年行商,在家日子是很少的,几年来两个人就只有过一个孩子,还没活住,她现在也谈不上什么为母则强,必须开这个铺子。 吕七娘还在抽抽嗒嗒:“阿姑让我开的,我就开。” 阿姑就是吕老太太了。 吕七娘子知无不答,小心翼翼讨好道:“阿姑说了,这个铺子必须开下去,赔钱也得开,她给我撑腰,我虽然害怕,但要听阿姑的,所以就开,您看……您要是愿意的话,能不能抬抬脚,我想扫下那边。” 她甚至不敢赶鹿琼走,尽管鹿琼也听得出来,她渴望鹿琼赶紧离开,才能真的松口气。 但鹿琼真的还不能走,现在走了,若是吕老太太什么时候来问了吕七娘子,很大可能是不让吕七娘子再说任何话的,那么她下一次就什么消息都得不到了。 所以她只能硬起心肠……鹿琼叹了口气,自己去拿了另一个扫帚:“罢了,我帮你扫,你好好回答我的话行吗?” 吕七娘一边哭一边扫,地上转眼又满是吕七娘泪痕,鹿琼在一旁干看着,她也做不到。 吕七娘哭得更凶了:“您可真是个大好人!您不用扫!我扫!您只管问!” 这人能活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鹿琼麻木地想。 “你有想过之后打算怎么办吗?”反正怎么都止不住吕七娘的泪水了,鹿琼干脆发问,看能不能早点结束话题,“总守着铺子也不是办法。” “阿姑说再给我找个好人家,”吕七娘一边哭一边说,“我听她的。” 鹿琼心中微动,难道说,吕老太太没告诉吕七娘,是要她给唐姐夫做妾? 她问道:“你阿姑可说了是什么好人家?” “不知道呀,”吕七娘继续哭,“但阿姑说,会和我夫君一样好,当初夫君就是阿姑挑的,夫君呀——我苦命的夫君呀——” 她前夫明明是鹿芝给她找的! 鹿琼肯定是信鹿芝的,再说鹿芝也没有骗鹿琼的必要,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你阿姑怎么给你找的夫君?” “让她儿媳妇上门告诉我的,”吕七娘声音响亮。 果然。 吕老太太肯定不只是为了在吕七娘面前卖好,或者说,吕七娘的性格决定了,她就没有被卖好的必要。 只要在必要时稍加恩惠,就可以被她讨好,反而要是日日和她相处交好,恐怕常人也忍不了她的脾气。 吕老太太根本就没给吕七娘说过让她入唐家门的事,或者说,鹿琼想,吕老太太从头到尾都知道,鹿芝根本不会答应这种事。 她只是找一个和唐玄善鹿芝夫妇闹翻的借口。 她知道问不出来更多了,既然吕老太太自己都什么没给吕七娘说,她又能问出来什么呢? 鹿琼好人做到底,帮吕七娘把这一块扫完才告辞,她现在疑惑越来越深,吕老太太到底要做什么? 还是那句话,吕老太太力排众议,让唐玄善来继承家业,那肯定是她能做到的最好选择。 如果吕老太太为别人做事,其实根本没必要把唐玄善他们引进来增加变数。 要不就是,鹿琼想,唐姐夫和姐姐来了之后,才有了变故。 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鹿琼揉揉额角,准备去找姐姐,先和她说今天的收获,也顺便问问姐姐有什么知道的没有。 吕老太太心思藏的越深,越让鹿琼毛骨悚然,毕竟鹿芝已经被牵扯了进去,她是一点也不愿意阿姐受伤的。 正走着,她差点撞到前面一个挺拔的身影,那人还带着帷帽,一身华衣,把从容优雅的气度完全衬了出来。 这身姿,就让人知道肯定是个美男子,美男子道:“能否请小鹿掌柜到茶坊一叙?” 这声音清凌凌的,字正腔圆,雅言方正,鹿琼抬眼,微微笑了一下,重重咬下音节:“江二公子。”
第59章 找一个什么样的如意夫君…… 江二郎, 或者说谢子介,此时嗅出来了不寻常的气息。 小鹿掌柜依然微微笑着,看起来和平时无二, 但谢子介本能地赶忙解释:“街上人太多,我这张脸不适合取下帷帽……若被你家人看见不太好。” 貌寝声哑的二公子变了张脸,还是挺吓人的,而且谢子介只是想赶紧把资料给鹿琼, 见了鹿琼家人又要认识新的人,万一横生枝节就不好了。 “也是, ”鹿琼很赞同, “毕竟江二公子面容丑陋, 吓到阿姐不太好。” 谢子介眉毛一跳,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鹿琼在生气。 小鹿掌柜接着道:“江二公子要去哪个茶坊?咱们赶紧说完,我还要去找我姐姐。” 谢子介忙道:“就是你家人在的那个, 掌柜在后面开了间屋子,不会耽误你事的。” 看来那也是江家的产业,鹿琼想,也是,石雁城可是江家的兴盛之地,自然产业会更多。 鹿琼又看他一眼, 客客气气道:“那您请吧。” 她越客气,谢子介越心里没底,谢十三郎在洞察人心上很有一手,说白了世间万事,皆因利起,只要抓住对方要的,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但他也敏锐的意识到, 面前的鹿琼,无论是她想做的,还是她生气的点,和“利”都毫无关系。 谢子介有心说话,但看着客气说着江二郎的鹿琼,也只能无奈苦笑,两个人一前一后,跟着小厮从后门进了屋子,小厮乖觉地离开,还把门带上,谢子介终于取下了他的帷帽。 这张脸,一旦褪去了白九那少年意气的神态,就又用不符合年龄的稳重压出来了清润斯文,谢子介这几天估计睡得并不好,唇略有些干燥,眼下也有乌青,但这些都无损这张皮相。 他似乎还是鹿琼初遇认识的那个无所不能的俊美谢书生。 可也只是似乎而已。 比如谢子介现在左边眉毛微挑,鹿琼和白九相处了那么久,自然也知道,谢子介正在迷惑。 她没有说话,而是平静地欣赏着这一片沉默,梦里提着花灯的谢书生慢慢越来越清晰了。 她不说话,并不清楚鹿琼意思的谢子介便也没有开口,墙外一片喧嚣,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最后先打破沉默的还是鹿琼。 “你来找我,是因为你知道了吕老太太的一些事。” “是。” 鹿琼熟悉的开门见山让谢子介微微松了口气,尽管他其实并没有完全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但想到白九说的那些话,其实他面对鹿琼,是很紧张的。 “你非要在我见吕七娘之前拦着我,是因为你觉得我省去见吕七娘的功夫,直接从你手里得到情报更好,”鹿琼道,“昨晚睡得不太好?辛苦二公子了。” 她很平静,比谢子介所想的平静很多,他的确好几天都没有睡好,但不仅仅是因为查吕家的事,更多的是在辗转反侧怎么面对鹿琼。 谢十三郎这辈子都没这么揪心过,他不停的苛刻自己去回忆和鹿琼相处的点点滴滴,特别是他失去记忆把自己当作十六岁白九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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