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谭清音脸色微变,不由声音一颤。什么自成一派,那都是她自己瞎诌的。 江玄小脸上满满都是天真,圆溜溜的黑眸盯着她,一瞬不瞬。谭清音咬着唇,脸上略过一丝尴尬,暗恼自己说什么大话。 眠眠不知何时也过来了,它跳上桌案,巡视了一圈,最后一屁股蹲坐在宣纸边上,抬爪拨弄着宣纸上的字,想挠下来。 一人一猫围在她身边,她艰难提起笔,左看看,右看看,就是落不下字。 屋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谭清音抬头,恰看见裴无走进来。 小院内树叶层层叠叠,在他身后投下斑驳光影。 谭清音如见救星一样,松口气,“大人,你快来。” 裴无脚步顿了顿,他一手垂在身侧,另一手中拎着袋油纸包裹的糖饼。 见谭清音微微皱着张小脸,语气焦急。他迟疑了下,将糖饼放到桌案角,走到她身侧,淡淡地问:“怎么了。” 裴无身量高,为了迁就谭清音的个子,他站在她身边时,稍稍低着头。 谭清音将手中毛笔递给他,靠近他小声:“你给他写几个字,我、我拿不出手。” 细细的呼吸拂在他脸侧,有些痒。 裴无一顿。 他垂下眼睫,遮住眸中情绪,从谭清音手中接过笔,蘸了墨水,在宣纸空白处提下几字。 一笔之下,力透纸背。 谭清音总觉得裴无向来是内敛的,情绪从不外露,因而下意识认为字当如人。可是他的字很随性,并未有束缚之感,行云流水间兼纳乾坤,甚是好看。 再反观她的字,一副小家子气,拥拥挤挤堆在一旁,与他的相比,稚气十足。 谭清音目光微微闪烁,刚刚应该换一张宣纸的,这对比也太惨烈了。 “大人,你的字真好看。”谭清音感叹道。 见裴无停下手腕,谭清音想让他再写几个,她侧头看向他,唇瓣堪堪擦过他的下颚。 那一瞬,谭清音僵在原地,一时忘了自己的唇被撞得生疼,她睁大眼眸怔愣地看着裴无凌厉的下颚,上面浅浅口脂。 谭清音紧了紧手心,她不知道两人靠的这般近。 毛笔迟迟未落下,笔尖墨汁滴落,在白净的宣纸上氤氲开一层层痕迹,慢慢扩大。 裴无的目光,从案上的宣纸,转落到仰脸看着自己的少女。她杏眸里水光盈盈,娇艳红唇上,口脂糊掉一半。他平静的眸子里亦是浓墨翻涌,垂落与一侧的手掌握紧。 脸侧那一瞬的触感让他心头震颤,仿佛被烙了一下。 四目相接,对上他投来的目光,谭清音心跳漏了一瞬,继而一下一下跳得厉害,像是有人在敲着小鼓,生生将她从思绪里扯了回来。 她唇瓣翕动,支吾一声:“我不是故意的……” 可是,说完又后悔了,她生怕他误解自己是有意的。 谭清音身子紧绷,耳根慢慢发热,一双眸子慌乱地不知该落向何处,不敢看他。 身前是一阵静默,气氛沉凝了下去。 直至门外响起祁明的声音,裴无才抬起手臂将毛笔挂于一旁,随即收回手。 他垂下了眼眸,并未回她的话,只是唇角抿得愈发紧,对她道:“我还有些事,你自己先写。” 话音落下,他提步走向外,步伐渐快。 “大人,有封密函。”祁明将信函递给他。 裴无接过,脚下步伐并未停留半分,他捏紧手中密函,向书房走去。 祁明注意到大人紧绷的脸色,一时摸不着头脑,自己是不是坏了什么事。 谭清音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她愣在原地许久。 江玄站在一旁,他见两人久久没有动静,最后那位裴大人还搁下笔走了,他小手轻轻扯了下谭清音的衣袖,疑惑问:“姐姐,不写了吗?” 谭清音回过神,她现在脑子依旧是晕眩的,她望了他一眼,安慰他:“等过几日,我给你找个先生教你好不好?” 江玄点点头,声音童稚,“好。” …… 傍晚,谭清音坐在半开的轩窗前,她手指点在唇上,心中隐隐若有所悟,却是不敢相信。 云秋起先叫了她一声,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听见,云秋走上前,柔声喊道:“小姐,过来吃饭了。” 谭清音回过神,她捂着心脏,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为什么心会跳?” 云秋感到莫名其妙:“心不跳,人不就死了吗?” 谭清音摇了摇头,“不是,是为什么突然在一时刻,它跳得很厉害。” 云秋脸上带着忧愁,蹲在她身侧望着她的心口,“小姐,你是不是心悸了,心口疼不疼?” 谭清音摆摆手,心口不疼的。 盈月见夫人虽然蹙着眉,但面上仿若淡淡晕开了的花一样,她试探问:“夫人跟谁在一起心会跳得厉害?” 谭清音咬了咬唇,她垂着眸,还能是谁,当然只有和裴无在一起的时候。起先只会突然跳一下,却从未像今日这般,只要一想到他,便会心跳如鼓,不停歇。 她如实低声,“和大人。” 盈月会意,她笑了,思量了一下,“夫人,有没有可能,那不是心悸,是心动。” 耳畔失了声音,谭清音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又快了些,她眸中渐渐清明,最后捂着心口傻傻的笑了。 是夜,书房里的烛火跳动,裴无静坐了一夜。 在这一夜,烛尽光穷的漆黑夜色里,压抑克制在深处的感情,便如开了闸的洪水,终于铺天盖地将他彻底淹没。 他眉头紧锁,眼神暗了暗,最后放弃地抬手遮住双眼,苦笑了下,放任情感肆意地侵袭他的心脏。
第24章 “别怕,没事的。”…… 景仁宫内,宫灯如昼明,龙涎香弥散在殿内,馥郁袅袅。 殿里极尽奢靡,一雍容华贵的女人倚靠在床榻边,身边宫女成堆,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替她揉肩按腿。 太监赵福低声道:“娘娘,七皇子丢了。” 姚贵妃慢悠悠抬起眼,居高临下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赵福,声色冰冷不屑:“丢了便丢了,他就是死在外面,皇上也不会知晓的。” 一个低贱宫女背着她生下的孩子,也想养在她身边,真是可笑。何况时日久了,谁还记得这世上有个七皇子呢。 赵福面露犹豫,还是将宫外发生的事如数禀报给她,“那晚有人看见,裴无将他救走了,老奴怕……” 听到“裴无”二字,姚贵妃一愣,猛然直起身,她养尊处优的面容渐渐狰狞,眼里折射出寒光。 “蠢货,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姚贵妃面露惶恐,若是裴无查到她头上,在皇上面前煽风点火一番,无论江玄是否受宠,她都会被按上谋害皇子的罪名。 如今这皇宫只有策儿与太子两个皇子,皇权落于谁手,不到最后时刻谁都不知晓,万不可出现任何差池。 “老奴失责,望娘娘恕罪。”赵福急忙伏下身子请罪。 “皇上驾到——”门外一声高呼,宫女们纷纷跪在殿前相迎。 姚贵妃敛了神色,抬手示意赵福先闭嘴,赵福立刻明白她的意思,躬身退于一侧。 姚贵妃缓步迎上去,福身行礼,脸上欢喜道:“皇上今日怎么想起来臣妾的寝宫了。” 晋帝神色恹恹,眼下黑青一片,没走几步便要停下喘口粗气,他被姚贵妃携着坐在床榻边。 姚贵妃跪坐在晋帝身边,贴心地为他按摩着头,晋帝不自觉地眯起眼。 她这双手巧,最得他心意。 姚贵妃见晋帝一脸舒适模样,凑在他耳边试探地问:“皇上,小七过些日子便要六岁生辰了,皇上可要过来陪他吃个生辰宴?” 晋帝阖目想了许久,想的脑仁儿都疼,也记不清这个儿子长何模样,他吐出一口浊气,厌烦地挥手,“你看着安排。” 姚贵妃心下明了,她亲昵地蹭着晋帝手臂,手掌移向别处。 晋帝一把握住她游移的手,神色晦暗不明,他这些年食了太多仙丹,早已力不从心。他一脸漠然,拂下姚贵妃的手,“朕还有奏折未处理,爱妃先睡吧。” 说完,晋帝不顾姚贵妃脸色,摆驾回宫。 姚贵妃捏紧拳头,她叫来赵福,咬了咬牙,道:“你去找人,处理干净。” 突然,她叫住赵福,问他:“本宫听闻裴无有个妻子。” 赵福回道:“是谭首辅家的女儿。” 原先皇上曾想立她为太子妃,可那谭氏女实在病弱,皇上怕她有损皇室命格,便将她赐婚给了裴无。 姚贵妃眼波流转,忍不住笑了,目光渐渐狠厉,“若是谭首辅这个千娇百宠的女儿死在裴府,会如何呢。” 赵福一凛,眼神闪烁了下,垂首道:“老奴明白了。” …… 翌日,天色渐晚。 谭清音这一整天都是忙忙碌碌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忙什么。 残缺的月亮挂在夜空,她在院里一棵海棠树下挖了个小坑,蹲在地上将酒坛子放进去。 远远的,裴无就看见她蹲在树下,手里拨弄着泥土。 “在做什么。”裴无问她。 谭清音并没有被吓一跳,她听出来是裴无的声音。 她回头,裴无站在她身后。 “泡了坛酒,埋进土里,等过年时喝。”她说话声音平平的,没一个调子,僵硬得很。 谭清音懊恼自己像个小木偶,明明之前还整日大人长大人短的,怎么一点破心思,话都不会说了。 可是她又想和裴无说话,一箩筐倒出今日自己干的事。 “今日白天,门口来了个叫卖山珍野果的挑夫,好多人围着他买,我一时忍不住也买了一筐,可是这山梨子太酸了,扔了又可惜,我就泡了坛山梨酒。” 她一口气说完,口燥舌干,下意识抿了抿的唇瓣,觉得自己又啰嗦又败家。 裴无一愣,没想到她会与自己说这些家长里短,有些想发笑,他淡淡对她道:“过来。” 谭清音不明所以,朝他走过去,目光顺着他的手掌起落,他长指捻起她发髻间掉落的海棠树叶。 两人都没有提昨天那个意外的亲吻。 一阵风吹过,树叶簌簌,几片叶子垂落在地,无声无息。 裴无长指一顿,目光凝起,望向无尽的黑夜。 一支袖箭带着劲急的风声凌空压来,箭矢穿透长空,化为银芒,直直射向谭清音。 裴无眼疾手快地将她揽在怀里,带着她掩在树后。 谭清音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及思索被裴无紧紧抱在怀里,后背抵在粗糙的树干上,她唇中溢出一丝闷哼。 茫然之际,裴府一阵躁动,四周暗伏的锦衣卫出动,紧接着听到祁明高声嘶喊:“有刺客!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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