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骤然变得明亮,贺知余眯着眼缓一缓,待双眼适应,才抬起头。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吕璋。 贺知余抬眸盯住他,吕璋却轻笑:“贺大人,别来无恙。” 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的贺知余自然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 吕璋独自见他,也不担心他乱来。 看着贺知余环视一圈这间密室,吕璋嘴边笑容愈深:“这个地方,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来救你。”贺知余不理会吕璋的话,只仔细打量着这个地方。 一如他的推断,这是密室。 密室很空,但有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以及在另一侧靠墙有简单搭就的一张木床,上面的床褥九成新。 九成新的床褥…… 贺知余视线在床褥上略凝滞过一瞬便移开了。 直到一一打量过这个地方,他目光重新落在吕璋脸上。 然而依旧被堵住嘴,无法开口。 吕璋气定神闲,也任由贺知余打量。 之后,吕璋自信满满说:“即便你聪慧过人,猜出这是在什么地方也没有任何用处。” “不如来谈谈正事。”话音落下,吕璋上前一步,一面自袖中摸出个瓷瓶,一面解除对贺知余嘴巴的束缚,让他得以张嘴说话。只显而易见,吕璋并不是为了让贺知余能开口说话才这么做的。 瓷瓶中的药丸被吕璋倒在手心。 他欲掐住贺知余下巴,迫使贺知余张嘴吞下那一粒药。 “毒药?” 贺知余却在吕璋有所动作之前先行出声。 吕璋笑道:“不愧是贺大人。” “你绑我来此处,总不会单纯为了逼我吃毒药?”贺知余逼视着吕璋问。 吕璋说:“自然不是。” “但待贺大人吃下这药丸,会更诚实、更听话一些。” 不待贺知余再开口,吕璋已强行令他吃下药丸,复道:“贺大人应当想活命吧?这药丸虽毒,但却须得慢慢发作,只会一天比一天痛苦,直至发疯自尽。” “但只要贺大人愿意配合我,解药会有的。” “贺大人以为如何?” 即便吕璋说药丸的毒性是慢慢发作,但贺知余被迫吞下之后,不过一刻钟,五脏六腑便似虫嗜般,疼痒难忍。他忍受着痛楚,后背沁出一层汗,整个人连意识也几分模糊。这种痛楚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消失后,又与平常无异,唯有身上的冷汗证明被折磨过。 贺知余脸色发白。 吕璋在一旁欣赏过贺知余的痛楚,眼底流露几分满意:“贺大人考虑清楚了吗?要不要配合?” 贺知余稍微缓和过来。 听过吕璋的话,他只语气冷淡低声问:“配合什么?” 吕璋自认已拿捏住贺知余,何况终是要说出口的,索性问:“你此前把什么人关在大理寺的水牢了?水牢的钥匙又在何处?把钥匙交出来,便饶你不死!” “那些人同吕公子有何关系?” 贺知余因吕璋的话而确认他们没有抓错人,却装起糊涂,明知故问。 吕璋道:“贺大人,与你无关。” “但你今日若不交出钥匙,便是死路一条!” 吕璋以言语威胁,又以利相诱:“只要贺大人愿意乖乖配合,总归有贺大人的好处。” “以贺大人的聪明应当分得清利与弊。” 贺知余面上却不见惧色,反而如听见笑话般轻笑出声。 吕璋怒目而视:“你笑什么?” “自然是笑……” 贺知余一句话未说罢,之前那种侵蚀五脏六腑的痛楚又一次毫无征兆袭来。 他刹那因疼痛而说不出话。 吕璋也笑:“贺大人,只要你一日不配合,至死皆受此折磨。” 贺知余如之前那样强行忍下又一阵痛楚。 待缓和过来,他声音听来比之前更加虚弱两分,语气依旧平淡,缓缓说道:“吕少爷想威胁我,却用这样的法子,若我舍了这性命,玉石俱焚,你又待如何?” “我可以选择配合。” “但是,我同样可以——”贺知余眸光淡淡看着吕璋,“选择死。” “哈哈!贺大人好骨气!” 吕璋笑得两声,眼眸微眯,“我也料到贺大人不会轻易配合,那就看一看,贺大人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话音落下,吕璋也未再蒙住贺知余的眼睛、堵住他的嘴巴,只拂袖而去。 留贺知余在这间密室,饥寒中继续忍受一波又一波痛楚。 贺知余始终没有松口。 他也清楚吕璋如此折磨他存着试探之意,吕璋对他并无任何的信任。 倘若被看出端倪,吕璋便不会真的逼他配合而会另寻法子。 藏在背后、与他沆瀣一气的人自也不必露面。 忍着煎熬,贺知余同之前一样靠墙而坐。 他暂且放空心思,趁着痛楚尚未袭来,安静闭目养神。 …… 李滢溪本以为夜里会睡不安稳,却或许实在太累,醒来的时候,时辰已然不早了。她睁开眼,偏头望向窗外,见阳光灿烂,一惊之下坐起身,后知后觉记起今日不必去医馆和粥棚——昨天发生过那些事,皇兄命人来递消息让她暂且乱跑。这一座小宅院也增派许多侍卫保护。 抬手轻揉一揉额角,李滢溪深吸一口气。 掀开锦被,她从床榻下来,让大宫女送热水进来洗漱梳洗。 “凌公子情况如何?” 大宫女正站李滢溪身后为她梳头,听李滢溪问得一句。 “郡主,凌公子后半夜身上烧得厉害,又去请了一回太医。”大宫女回禀李滢溪,小心翼翼,“彼时沈夫人守在床榻旁,让奴婢们勿扰郡主休息,郡主昨日忙碌过一整天,自己也受惊吓,须得好生休息,且有太医在,故而……” 李滢溪闻言却骤然紧张:“凌公子现下仍烧得厉害?” “已经退下来一些了。”大宫女连忙说,“清早便烧退了些,太医也说不必担心的。” 李滢溪尚未松一口气,外面响起另一名大宫女的声音。 “郡主,凌公子执意来见您!”
第59章 说开 她温热手指抚上他脸颊。 李滢溪一惊。 忘记自己尚在梳妆, 她起身走出房间,便瞧见凌越被人搀扶着朝廊下走来。 距离凌越受伤方过去一日。 他身体状况依旧很不好,本该躺在床上休养而非这样下床随意走动。 李滢溪紧抿着唇, 几步走到凌越面前,眉眼间满是着急之色:“凌越,你知不知道自己伤得很重?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任性随意走动?你不要命了?” 一时情急,语气有些重, 带着责怪。 “我有话想同郡主说……”凌越却带着些许固执又神色认真道。 李滢溪微怔,深深皱眉:“什么话这么急?” “即便着急也可以让人来请我, 我自会过去见你的。”顿一顿, 她缓一缓语气, 补上一句。 “可郡主昨夜出去之后便未回来。”凌越语气更认真两分,解释,“不知派人来请, 郡主可会愿意见我,唯有来见郡主,把想说的那些话亲口告诉郡主。” 李滢溪看着他,有一瞬的沉默。 几息时间,安静走到凌越的身边伸手扶住他,李滢溪道:“你先回去躺着再慢慢说。” 凌越望住李滢溪。 望见她眉眼间隐隐的落寞, 忍着伤口疼痛与身体不适的凌越顺从她,一路缄默被扶回房间躺下。 李滢溪的大宫女与其他伺候凌越的人被屏退。 房间里只他们两个人,李滢溪垂下眼,反复凌越掖着被角。 凌越选择侧躺着,以尽量能和李滢溪面对面说话、能看见她脸上的表情。 一片静默中,凌越率先开口:“我母亲先行回府了,打点好以后便派人来接我回去休养。” 李滢溪颔首。 凌越又说:“郡主遇险, 我挺身相护,是因希望郡主无恙,不是想让郡主心怀歉疚。” 李滢溪猛然抬头,话到嘴边却踟蹰犹豫。 “长公主虽曾命我哄郡主开心,但不曾要我做这些,是以救郡主乃我本心,与旁人无关。”凌越继续说下去。 李滢溪心中震动。 未出口的话彻底咽回肚子里,她瞪大眼睛,禁不住似喃喃自语起来。 “为什么救我?为什么要……” “为什么偷偷跟着我……” “凌越,为什么?”呢喃中视线重又落在凌越脸上,李滢溪咬唇,哽咽着问,“何谓你的本心?你在乎的人是我皇姐,对我好也与我皇姐有关,不是吗?” 凌越听言,蹙眉反问:“郡主怎会这样想?” 李滢溪别开眼,看着帐幔上绣着的一朵海棠花:“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 凌越否认得坚决,“长公主是长公主,郡主是郡主。” 他话说得着急,一时剧烈咳嗽起来。 李滢溪连忙起身又是倒水又是帮他顺气:“你先好好休息,这些话以后再说也不迟。” 凌越过得片刻才缓过来,听见李滢溪的话,当下手掌攥住她的手臂:“郡主前些日子曾问过我为何要送那么多糖、为何带郡主去摘柿子。我说过与长公主有关,也说过不全与长公主有关,便因在我心中,郡主乃可爱良善之人。” “与郡主一道去摘柿子是开心的。” “这些日子,看郡主用我准备的午膳,也是开心的。” “即使没有长公主那些话,若发生昨日之事,我一样愿意救郡主。” “也一样不希望郡主为此而自责。” “我也不知郡主为何突然不愿意见我。”凌越声音低了点,“只郡主既不愿意见我,我若识趣便不应在郡主面前碍眼,令郡主于忙碌之中要因我分心、受更多累。倘若我光顾着自己,便太过自私了。” “这个道理,从前我确实不懂。” “但在长公主殿下对我言明我既不了解她也不信她后,渐渐明白过来。” 李滢溪对凌越这番话反应不及,唯有反问:“此话何意?” 她说:“凌越,你的话,我听不明白。” “是我被长公主殿下拒之门外,郡主要帮我那一次,长公主后来单独见过我一回,便说得那样的话。”凌越低眉,“殿下言语中深意,乃我并非当真对她动了情,只是自我感动。我哑口无言,却犹不服气,然到得如今已日渐醒悟,长公主殿下的话极是。” “故而怎会是郡主以为的那样,因长公主殿下才愿意救郡主?” 凌越轻摇了下脑袋,“不是的。” 李滢溪瞠目结舌。 凌越竟然说自己不是当真对她皇姐动情?那什么才是? “你……不是愿意接受婉婉吗?” “甚至愿意为我皇姐做到这个地步,怎么会不是当真动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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