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湛看着这样的她,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嗓子微哑地笑了一声:“没,只是忽然觉得,时间过得真慢。” 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桑瑶心头一跳,脸蛋更红了,但心里却像是含了蜜糖一般,甜得她直冒泡泡。 把再说下去自己会舍不得离开,陆湛起了身:“好了,不闹你了,你好好休息,我出门去义父那里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桑瑶点头目送他离开,而后就捧着发烫的脸蛋无声傻笑了起来。 * 陆湛见到陆行时,陆行正在厨房里做午饭——先前被锁在屋里时,陆氏的人会给他送饭,如今他既然安下心来不打算跑了,陆氏便没再关着他,他可以自由地在院子里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而陆行也是个很能自己打发时间的人,所以虽然关在院子里不能出,但并不觉得无聊。 陆湛到的时候他刚做好一碗鲜香微辣的油泼面,正准备端到堂屋去吃。 “义父。” 见一身青衫的陆湛从藏有密道的房间里走出,陆行没觉得意外,只看了看手里端着的油泼面问:“在关外学来的做法,吃吗?” 陆湛看了一眼:“吃。” 陆行把面碗递给他:“那你先吃,我再去做一碗。” 桑瑶是个对美食抱有很大热情的人,陆湛见这面卖相很不错,便接过陆行递来的面碗跟着他去了厨房,一边学一边把自己已经成功认亲和即将成亲的事告诉了他。 油泼面的做法很简单,没一会儿陆行就新做好了一碗。他听完陆湛的话后点点头,说了句:“这是好事。” 陆湛回了声:“嗯”。 然后两人就没话说了。 一直到吃完面又帮着洗了锅碗瓢盆,陆湛才又开口:“那我走了。” “去吧,”陆行将他送至门口,眼神温和地叮嘱,“好好跟你家人相处。” “嗯。”陆湛转身顿了片刻,偏头看他,“我明日再来。” 他虽没有多说,陆行却知道他是在表达“即便找到了亲生父母,您也还是我父亲”这个意思。他心里一暖,笑了起来:“隔几天来一次就行,我还要给郡主做鞋子裁衣裳呢,没那么多时间陪你。” 陆湛:“……” 陆湛看着这重色轻子的倒霉义父,无言地点了一下头,走了。 为避人耳目,他是从密道来的,这会儿自然也是从密道离开。 密道的出口是一座位于闹市中毫不起眼的小茶楼,陆湛从茶楼出来后径自回了王府。不过刚进王府大门,他就被人请去了陆靖位于前院的书房。 书房里,一身青褐色常服的陆靖正背对他立在长案旁,手中握着一杆杀气森然,显然是从尸山血海里淬炼出来的红缨枪在擦拭。 陆湛一顿,走上前行礼:“父王。” “听人说你方才出府了。”陆靖闻言转过身,“是去见你义父陆行了?” 陆湛并不意外他会知道陆行的下落,闻言颔首道:“是。” “你义父于咱们家有大恩,他的事父王会想法子解决。只是眼下还有另一件事,你得先有个准备。”陆靖示意陆湛在一旁的太师椅上落座,而后道,“先前在堂上忘了跟说,按照惯例,你和阿瑶得了陛下的册封,明日是要进宫谢恩的。” 这是个不成文的规矩,世家权贵们心里都有数,但陆湛显然是不了解的。闻言他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那我们可要做什么准备吗?” “阿瑶就不必了,她腿还伤着,不宜进宫折腾,为父会替她告罪。”陆靖说道,“只是你却躲不开。” 想起先前在寻找陆行时,听那些流民说起的关于皇帝忌惮镇北王府的传言,陆湛眉眼微动,问道:“我该怎么做?” 陆靖没有马上回答,沉默片刻后,答非所问道:“你心中可有什么抱负,或者说,想做的事?” 孩子找回来了自然是好事,但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陆湛有勇有谋,身手也好,明显不是陆成安那种会让皇帝安心甚至是感到愉快的废物点心。 以皇帝对镇北王府越发强盛的忌惮之心看来,陆湛若是太过出色,一定会引来他的打压甚至是暗中谋害。毕竟一个陆靖已经足够他头疼,他是绝不可能允许镇北王府再出一个能力非凡的继承人的。 可对于这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亲儿子,陆靖不忍也不愿逼迫他收敛锋芒,放弃前途,一辈子装疯卖傻地做个像陆成安一样的混世纨绔。 那对他太过残忍了。 看着老父亲满是岁月风霜的脸上隐含的矛盾之色,陆湛顿了片刻,开口答道:“孩儿如今只想尽快与阿瑶补办婚事。其他的,我只是个长于乡野的猎户,虽粗略认得几个字,却不曾读过几日书,日常所擅长的,也只是山里刨食,养家糊口,实在无暇多想其他。” 他的眼神十分清明,语气也是刻意谦逊,显然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这样一个孩子,又怎么可能是平庸之辈? 陆靖一方面骄傲自豪,一方面又觉得愧疚,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百般滋味。 “那就先紧着成亲的事吧。你母妃已经在让人挑选吉日了,挑好之后就会告诉你。”好半晌,他才压下满腹心绪道,“至于其他的,你刚回府,根基尚浅,先熟悉熟悉情况也好。等回头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了,再告诉父王,父王替你安排。” 他的意思显然是让他暂时收敛锋芒,暗中韬光养晦,等日后再寻机会大展身手。但陆湛其实已经做好一辈子做个闲散世子的准备了。毕竟他父王虽然没有明说,可谨慎矛盾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另外他本也没有进入官场争权夺利的心思。保护好自己所爱之人,和他们在一起平静度日,这才是他心之所愿。为此就算要藏拙装傻,他也可以接受。 不过陆靖显然不这么想。陆湛正要说话,他就看出他在想什么似的补了句,“有句话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管你心中如何希望,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先做好,这样若哪日风雨当真来临,你才能临危不惧。” 陆湛一怔,若有所悟。 “世人只能看见为父位高权重,王府满门荣华,可无人知道越是身在高位者,便越是身不由己。”陆靖说到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些许疲惫之色,“不过你也无需有太大的压力,为父一定会竭尽所能力保你们几个孩子平安。” 陆湛心神一动,认真点头:“我知道了。” 见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陆靖也没再多说,起身将手里的红缨枪递了过去:“好,那现在可有兴趣陪父王过几招?” 陆湛回神,想着他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大越战神身份,身体里的血液不自觉热了起来。他抬手接过那杆红缨枪,抬目应了一声:“好。” * 父子俩用男人特有的方式增进了一下感情,而后陆湛就回落英苑陪桑瑶熟悉环境了。 等到晚上的时候,姜氏派了人来请两人去前院赴宴。 因是家宴,参宴的人不多,除了陆靖和姜氏,就只有陆氏一家四口和陆湛那位出家做了道姑,刚刚从城外赶回来的三姐,陆珂了。 陆珂是陆家三姐妹中年纪最小的,今年也才三十出头,且未曾嫁人保养得又好,看起来便如二十多岁一样,十分年轻漂亮。 她性格也很活泼,虽然整体做素雅的女道打扮,但眉眼灵动,很爱说笑,身上仍满是娇俏的少女气。 对于陆湛的归家,她也是发自内心地欢喜,一见面就自来熟地跟桑瑶陆湛打了招呼,还十分大方地给了两人一匣子银票做见面礼。 “你这礼送得也太俗气了。”同样给两人另备了见面礼的陆氏好笑地摇头。 陆珂笑嘻嘻:“俗气怎么了?俗气的东西往往都实用。” 桑瑶也是个俗气的人,闻言顿觉这三姑姐能处。 “好了好了,我们的礼都送完了,该他们小两口给晚辈们送见面礼了。”这时陆珂又坏笑着看向了一旁的贺兰玦。 贺兰玦:“……” 就很尴尬也很无奈。 桑瑶也是尴尬又有点想笑,她轻咳一声,示意陆湛把备好的见面礼给了席上唯二的两个晚辈:贺兰玦和贺兰蓉。 ——陆氏的长子贺兰琛带着妻儿出门办事去了,不在家,所以今日只有他们兄妹俩跟着父母来赴宴。 贺兰蓉自是很高兴,拉着桑瑶不停感慨“没想到最后你会成为我舅母”。贺兰玦见此也是摸摸鼻子,认命地笑叹一声,起身冲两人行了个晚辈礼:“多谢舅舅、舅母。”
第81章 心思不纯 陆靖和姜氏含笑看着这一幕, 席上气氛极好。 唯一融入不进去的只有坐在陆氏身边的贺兰泰。 倒不是他不想融入,而是他素来有些害怕陆靖这个威严冷肃,浑身煞气的岳父。加上他平时偏宠妾室庶子, 在陆氏的娘家人面前多少有些没底气,就更不敢高谈阔论地刷存在感了。 当然他的心情如何,堂上众人并不在意。 姜氏让陆氏把他也叫上,不过是因为他还担着陆氏夫君的名头, 实际上对于这个能力平庸,人品也不怎么样的女婿, 他们老两口从一开始就没看上过。 只是两家的婚事是出于政治需求, 陆氏又是个责任心极强的人,一心要担起王府长女的责任,所以老两口虽不满意这个女婿,却也只能看着陆氏嫁过去。 好在陆氏有脑子有手段,也从不曾把贺兰泰这个人放在心上,所以这些年过得还算可以。不过这几年贺兰泰行事越发没数, 陆氏已经有点不耐烦应付他了, 所以这会儿也没怎么管他。 至于贺兰玦和贺兰蓉兄妹俩,两人平日里与这个总是偏疼几位庶出的兄弟姐妹的父亲并不亲近,根本没意识到他被冷落了。 陆珂就更不想搭理这个有眼无珠的蠢姐夫了。 桑瑶和陆湛见此, 自然也不会多事。 所以总而言之,除了贺兰泰之外, 堂上所有人都很开心, 这晚的家宴举办得也十分成功。 其实原本陆靖和姜氏是打算广宴亲朋好友, 正式对外介绍一下陆湛和桑瑶的。但桑瑶腿伤不便,加上老太妃和阮柔,一个卧病在床, 一个刚小产不久,状态都还没恢复过来,所以这事就只能往后搁置了。 * 这晚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陆湛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桑瑶去给父母请安,又陪两人吃过早饭,而后就随陆靖进宫谢恩去了。 桑瑶则留下来陪姜氏说话。 虽然两人还不甚相熟,但彼此都有心处好关系,加上都是性格爽利好说话的人,所以相处起来并不费劲。 没一会儿,难得回城一次,昨晚也宿在王府的陆珂也来了。 “阿瑶来得真早,你这还是个伤患呢,怎么不多睡会儿?” 看着边打哈欠边走进来,姿态随意率性却又不失优雅的陆珂,正在陪姜氏喝茶聊天的桑瑶笑了起来:“三姐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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