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如咬了咬牙, 还是点了头。 “莺如,朕记得你幼时没了家人,是被师门养大的。”沈远微微蹙眉,似是漫不经心的道:“你可知道欺君该当何罪?” 若没有些怀疑,沈远不会时隔三年后再问起。 他话音未落,莺如便跪了下来。 “皇上,奴婢都说,求您别迁怒!”她像是抵抗不住压力一般,先是哀求了沈远,又竹筒倒豆子似的道:“奴婢自作主张,跟娘娘说奴婢是您暗中安插在瑞王府的人——” “皇上,奴婢是想让娘娘知道,您是想法护着娘娘的。” 沈远眸色骤然一沉。 以明瑶的聪慧,虽是些细枝末节的事,无疑再次印证了她的怀疑。 所以她才义无反顾的选择自戕……或者说,假死离开他。 在有了明瑶可能只是逃走这种可能,沈远心中五味杂陈。无论如何,终究是她活着最重要。 “朕要你一句实话,瑶瑶是生是死?”纵然知道可能得不到答案,沈远还是问了出来。 莺如捏紧了手指,在天子强大的威压下,她还是顶住了。“皇上,连张神医都说,沾了生香绝无再活过来的可能……” 沈远静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他这般反常的举动,让莺如心中悚然,面上却只得强作镇定。 “你倒是个忠心为主的。”他似笑非笑的望着莺如,看不出真正的喜怒。 莺如打了个激灵,心头一颤。 她已经尽力想揽下过错,好让秦绪宁别牵扯进来。比起自己,他更能帮到娘娘。 “从今夜起,你先不必服侍公主了。”沈远冷冷的道。 皇上果然怀疑娘娘当年的死,对他们这些近身服侍的人也不再信任。 莺如虽是还想再争取,可对上天子冰冷的目光,话又都咽了回去。 如今也只能盼望着娘娘那里一切顺利! 翌日。 当大公主醒来时,身边已经换了时春来服侍。 “莺如姑姑怎么不在?”她才睡醒,有些迷迷糊糊的问。 “回公主的话,莺如昨夜突然发热了,身上不舒服。皇上体恤她服侍公主尽心,特许她休息几日。”时春照着沈远的吩咐,对大公主解释道。 大公主掀开被子,披上了外衣就要去看莺如,时春动作迟了一步,竟没拦住她。 只是她没能跑多远,就转上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安安,要去哪里?” 大公主抬起头,面露焦急之色道:“父皇,莺如姑姑病了,儿臣想去看看她!” 沈远牵着女儿的手走了回去,温声哄她:“听父皇的话,让她好好休息,也免得过了病气给你。” 见大公主还想说什么,沈远又道:“明日你还要跟父皇出门。放心,父皇会让太医给她好好瞧病的。” 听了他的话,大公主这才没有再坚持。 她乖乖跟时春进去梳洗更衣,沈远则是在外头翻看这些日子她习字的进度。 哪怕自己没在她身边,安安也从没松懈过。 她这点倒是不像瑶瑶——沈远想起明瑶在跟安安差不多大的时候,在读书上不是那么上心,自己没少帮她做功课。 回忆起旧事,他的神色也变得柔软起来。 那是他一生中最初有快乐的时候。 在大公主出来时,看到的正是自己父皇垂眸浅笑的模样。 “安安,来。”沈远回过神,朝着她招了招手。 他指点了大公主的字,随后似是随口问她:“安安,想不想娘亲?” 大公主只犹豫了一瞬,很快摇了摇头。 这下惊讶的轮到了沈远,前两年安安还时常哭着醒来,说要娘亲。今年虽是没提过,可沈远知道她再见娘亲的渴望。 “安安想要娘亲养好病。”她垂着眸子,一双白嫩的小手绞着,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沈远此刻只想到女儿孝顺乖巧,拍了拍她的小手,没再说什么。 她越是隐藏自己的想法,便越是思念明瑶。 沈远怕她失望,还是要等到最终确定时再告诉安安。 陪着大公主用过了早饭,沈远还要处理积压的政务,便先回了书房。 当他进来时,张清江通传说是张宴到了。 沈远亲自迎了出去,请他进来后屏退服侍的人。 “皇上,草民为了报答德安太子旧日恩情,曾答应您做三件事。”张宴手中拿着那枚玉佩,淡淡的道:“眼下是最后一件,您已经决定了么?” 沈远墨眸冷静而果决,他客气的道:“朕已经想好,请张先生帮忙。” 这最后一件,张宴都替他觉得亏。 原因无他,沈远请他帮忙去看一个人是否易容,若真的易容了,要他找出破解的法子。 “草民以为,最后一件事,您会让草民为您解毒——”张宴一针见血的道。 沈远一怔,旋即露出一丝苦笑。 “还是没瞒过先生,朕一直用药压制,活上十数年理应无碍。”他平静的叙述。 张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这是当初他跟穆氏的交换条件,穆氏帮他解毒,他扶持穆氏的弟弟登上世子之位——只是尚未完全清除,他就废了穆氏。 那时他失去了瑶瑶,恨不得跟着她一起去了的心都有,又岂会在乎这些? 所以沈远毫不留情的处置了穆氏,也正想用病痛作为对自己的惩罚。 “朕知道这次机会珍贵,才用在最要紧的地方。”沈远无意多提旧事,他轻声道:“还请先生襄助朕。” 张宴沉默片刻,并没有拒绝。 送了张宴出去,沈远用手抵住额头,昨夜哪怕回到了行营,他依然没有休息好。 大概从明瑶离开后,他就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皇上,为何不请张神医替您瞧瞧?”张清江端着茶进来时,忍不住僭越的劝了一句。 沈远摆了摆手。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若能让明瑶回头,他情愿受到惩罚。 不,只要瑶瑶还好好的活着,他就心满意足! 他在心中苦笑一声,复又提起了笔。 一切很快就能揭晓了。 *** “娘,想要那个。”小姑娘奶声奶气的抬起头,对抱着她的貌美女子撒娇。 顺着她小手指的方向望去,货架上摆着许多做工精致的风车。 女子含笑点点头,抱着小姑娘走近,让她自己挑。 “这个给哥哥。”小姑娘先挑了一个让摊主摘下来,又选中了一个稍小些的。“这个是瑛瑛的。” 眼下在这里逛街的,正是明瑶和瑛瑛。 因思安的年龄太过敏感,明瑶不方便将他带出来上街,便让素云在客栈中陪着他。 跟在一旁的春杏上前付了银子,随后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此次来青山镇,有名正言顺的理由。陈禹舒的一位隔房姑母就嫁到此处,她的女儿不日将出嫁,她们正好用走亲戚送嫁的名义。 与其遮掩着行事,倒不如赌一把,大大方方的过来。 陈禹舒此时不便抽身前来,先让明瑶带上瑛瑛,他过些日子来寻她们。陈家在这里亦是有产业,还有间三进的宅子。陈禹舒只说是当年分家时他得的,让明瑶安心住下。 为了她的事,陈禹舒花了太多心思。 “娘,下次也带哥哥来。”瑛瑛又挑了两个憨态可掬的泥人给自己和哥哥,看着街上好吃的好玩的那么多,她的眼睛都要不够用了。 明瑶心中一暖,含笑点点头。 想着哥哥还在家中,瑛瑛也没有在外头逛太久,又买了些吃的玩的,主动说要回去。 明瑶带着瑛瑛上了马车,没有看到不远处的阁楼上,有两双眼睛正看着她们。 沈远尽量忽略她怀中的小姑娘,那个她和别的男人所生的孩子。 “张先生,能确定吗?”他终究还是没沉住气,率先问道。 他带着大公主低调的到了镇上三日,终于等到了机会。 今日他得知了明瑶出门的消息,便立刻安排人选好了位置,带张宴一起过来。 “苏杳”这个身份没查出破绽来,沈远让人停止了明面上的追查,转为更隐秘的方式,甚至连羽林卫都没用,转而启用了鲜为人知的暗卫。 苏杳的行踪掌握在他的手中,偏偏是这里——虽说确真是陈家的亲戚,婚期也是一年前就定下来的,沈远还是觉得过于巧合。 若不追查清楚,他此生都不会安心。 因在小镇上带着幂篱反而让人觉得奇怪,明瑶索性没戴,仍旧盯着“苏杳”的脸,带着瑛瑛逛了一圈。 “她易容了。”张宴放下手中的西洋望远镜,肯定的对沈远道:“这手法极为高明,若不用特殊的药水,根本揭不下来。” 哪怕她伪装得再好,张宴还是从她的皮相中看出些问题。 这人容貌上有两三分像那位早逝的明贵妃——张宴立刻就明白了,难怪皇上会甘愿用最后一次机会。 既是张宴都确认过了,沈远再无迟疑。 “请先生替朕配置这种药水。”他沉声道:“做完此事,先生便可离开此处。” 张宴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平静的应了。 *** 眼看又是几日风平浪静的过去,眼看陈禹舒表妹的婚期将近,明瑶决定早些出发去寻那本医术。 这次她决定带着驾车的青松和会些功夫的双鲤,让素云留下来陪着思安。 “思安,瑛瑛。”临走的前一夜,明瑶对两个孩子道:“娘有些事要去办,最迟两三日就回来。思安是哥哥,要照顾好妹妹,你们不许出去知道不知道?” 两个孩子乖乖的点头。 明瑶照例先去哄瑛瑛睡下,随后到了思安房中。 “娘,思安也不能跟您一起去么?”他扬起小脸儿,目露渴望的看着明瑶。 在有层层保护的陈府中,对思安来说才是最安全的。虽是明瑶被他看得心软,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娘很快就回来。”她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柔声道:“思安是个乖孩子,会记得娘亲的话对罢?” 思安终于没再坚持。 “娘,思安梦到了姐姐。”他换了个话题,小声道:“姐姐说喜欢思安,还给思安买了好多好吃的。” 明瑶一怔,想起了安安。 安安最是懂事,若知道自己有了弟弟,定会很有长姐的风范。 她下意识弯起唇角,只是笑意很快如轻烟般散去。 “娘今夜陪你睡好不好?”明瑶改了主意,将思安抱到了自己的架子床上。 思安高兴的欢呼一声。 母子二人安顿好后,思安在明瑶怀中很快闭上眼睡着。看他的眉眼,她不住的想起安安。 安安应该出落得更好了。 哪怕是沈远惺惺作态要为她守三年来感动他自己,也该到时候了。明年就会选秀,到时候后宫中有了别的孩子,沈远也不会这般时时将她都带在身边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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