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小姑娘却立即打断他,“不要,我只要这个。”挑了一个兔子的。 拿到手之后,付了钱转身急匆匆就走。 那小伙子正愣神着,忽然又见小姑娘调头回来,再挑了一个可爱些的,把银子塞给他就走了。 “哎……”小伙子觉得纳闷,“她怎么不喜欢金丝雀呢?” “多漂亮啊,是吧。”小伙子拿起那面具端详半晌,末了,摇摇头,重新坐了回去。 * 柔兰抱着两个面具往外走,她寻思着给小满也带一个,这才折返回去再买了个新的 她来到钱婆婆同她说的那家铺子,往里看了看,没有看见小满。 就在她思衬着要不要先走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女子的嗓音,很尖很亮,本该是妩媚的音色,只是此时染上怒气,显得刻薄了些。 “你们几个蔫八玩意,给老娘把嘴巴放干净点,会不会说话!不会说人话就闭嘴!” 这声音似有些耳熟,柔兰步伐一顿,抬眼看过去。 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长发用乌木簪扎起,容貌艳丽,风情万种的女人满脸怒色,正对着街对面几个泼皮无赖破口大骂。 虽是骂人,女人抱着手臂,却依然姿态妩媚。 那几个泼皮显然欺软怕硬惯了,见女人骂的凶狠,忙往后退。 这里人来人往,经过的路人都往这里投来目光。 片刻后,许是觉得丢面子,其中一个不甘心地又骂了句:“呸,一副勾栏式样,整日就想着勾引人,大家明眼都看着,青天白日的,你前边不就刚从彭员外家里出来?” 女人呸道:“我就是给人唱曲的!人家拿银子客客气气地请我唱曲儿,我为什么不去?难道还要给你们这些连毛都不拔一根的臭无赖唱?别给自己丑脸上贴金了行不行!” 那几个泼皮无赖被骂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你你你”了半晌,还是顶不住跑了。 那女人见状,这才不齿地呸了一声,犹自在那生闷气。 冷不防的,眼眸一斜看见站在旁边的柔兰。女人上下扫视她,不善道:“小姑娘看什么,怎么的,你也觉得我卖弄风尘?” 若换做其他姑娘,此时就跑了。 女人没等到这个小姑娘跑,却见她站在原地摇了摇头。 女人这才对她正色,打量着她道:“小姑娘挺稀奇,我没见过你,刚来东溪的吧。” “嗯。”也算刚来的吧。 柔兰应着声,忽然想起来为何觉得这个女人的声音耳熟了。她弯眸轻道:“你唱的曲子很好听。” 这句夸赞是发自内心,女人挑眉,对她起了好感,“你听过我唱曲?” “你叫莺娘子吗?” 玉莺诧异地看她一眼,“原来你知道我啊。” “嗯。” “那你相信那些人说的都是混账话吧。”玉莺斜眼睨她。 “相信呀。” 玉莺走过来,拍了拍她肩膀,“小姑娘不错,我挺喜欢你,你住哪儿,下回我来你家唱曲,不要你银子。” 柔兰第一次遇见这样性情女子,愣了愣,忍不住弯眸点头,“好。” “行了,没事儿的话我还得赶着回去做饭呢,不跟你说了,走了。” 玉莺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打着呵欠,扭着腰肢离开了。 就在玉莺离开的下一刻,揣着篮子的小满自不远处出现,飞快地跑到她面前,“姑娘,你怎么来啦!”说着,小满往她身后探头,“你怎么和那个莺娘子说起话了?” “怎么了?” 小满龇牙咧嘴,一副恐惧的模样:“她好凶的,我都不敢惹她,姑娘你居然敢和她说话!” 柔兰弯眸,不说这个,只把面具塞她怀里,“看看这个喜不喜欢。” “哇,好漂亮!”小满爱惜地摸了摸兔子面具,又看看她手上另一个,“姑娘,你同我的是一个式样的!” 柔兰轻声道:“喜欢就好。我们回去吧。” 小满应声跟上她,走几步又道:“姑娘,那个莺娘子不知道是哪里人,你别同她多来往,钱婆婆说外面的人都很危险的。” 柔兰抱着面具,不知在想什么,闻言眨了下眼:“为什么?” 小满四处看了看,低声说:“外头说这个莺娘子亲人都没啦,就剩她一个,在登福酒楼卖唱为生,大家都不喜欢她。整日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在干什么……还听说她有个姐姐,但也已经死了。” “那……我下回也给她带个面具吧。”· 小满不能理解地“啊”了一声。 她看过去,四周明亮的光亮下,小姑娘蜷长的羽睫垂着,葱白指尖摸过兔子面具上的绒毛,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 一晃时间过去几日。 听说外头这段时间不大太平,庆王手下的兵前些日子挨家挨户搜查,隔几日居然又重返回来搜了一遍,惹得百姓怨声载道,话里话外都在埋怨。 不知是民声传到了庆王的耳朵里,还是有其他人干预,这几日安宁了些。 东溪的人陆续都开始准备这场灯节,又是年末又是寒冬,这样热闹的事情自然让人高兴。 这几日柔兰都未曾出门。 她知道自己如今身份危险,这段时间又是多事之秋,她便安安分分待着。 钱婆婆嫌她太瘦,换着花样给她炖好吃的,小姑娘拒绝不了便只能接着,偶尔真吃不下了,便悄悄把炖盅塞给小满。结果没过一段时间,她没养胖,小满就先胖了。 不过好歹养了一阵,小姑娘比从前纤瘦的模样漂亮不少,更显娇丽。 这些日子,姚云荼也派人给宅子送了信。 信中说,顾忱近日都好,让她不要担心。 只是…… 姚云荼在信的末尾提了一句,她尽力想无视,当作没看见,可纵然把信收起,那句话仍是不时浮现在她眼前,让她心里忍不住地揪起。 姚云荼说—— 二爷最近不好。 只有短短几个字,没有详细描述具体情况。 可柔兰一眼扫过时,怔然地坐了很久。 她其实知道二爷该是不大好。 但是她一直刻意不去想起他,怕自己难受。 可姚云荼的信寄来,她才发觉了自己没放下过。 她从祝家离开之前,二爷就很忙,每日很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风尘仆仆,携了一身清冷寒意。 她有时候睡着了,睡梦中被他翻出来亲吻,都忍不住推他。 他穿的缎衣本就冰凉,更别说带着外头的寒意,每次都冻得她发颤,一面迎着炽热,一面又感受寒冷。 她离开之前,他时常抽不开身,陪她的时间也少,夜里有时要处理事情,很晚才睡下,没睡多久天色便破晓,又要起身。 他也没说一句,无声起来,只临走时替睡得乱七八糟的她把被褥盖上。 她知道最近应该到了关键的时候—— 虽然不清楚二爷要经手什么事情,但总归是涉及太子与庆王之间的两党之争,至关重要,而最近应该是紧要关头。 如今她离开了…… 柔兰蹙起眉,心里乱乱的。 她不欲再多想,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了被褥里。 卧房外头,小满的声音忽然拔高传进耳朵里:“怎么是你啊?” 话音落下,另一道妩媚的女声笑了起来:“我怎么不能来,你家姑娘呢,这个时辰了,她难不成还在睡觉吧。” 柔兰认出这个声音,将信件收好压在枕头底下,起身跑了出去。 堂厅里。 小满双手叉腰,又是畏惧又是愤怒地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女人,“你你不能坐这儿!” 玉莺懒懒掀起眼皮,“不都是椅子,怎么不能坐了。” 小满被气到了:“你……” 见到柔兰走出来,玉莺才挑眉,“你来了啊,我还以为你赖床呢。” “莺娘子过来给我唱曲儿的吗?”柔兰弯起眼,过去沏了壶茶,给她倒了一杯。 “这才像话么。”玉莺接过茶,睨了小满一眼,小满登时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钱婆婆从外头拎着一把菜进来,看见玉莺,很快明白了什么,和蔼笑着说:“莺娘子来了,今日中午留下吃顿便饭吧,老婆子做菜的手艺虽然不怎么样,但也还行。” 玉莺妩媚笑容不变,态度却恭敬了些,点头笑道:“好。” 小满见状,才收敛了神情,轻哼了声,跟着钱婆婆去厨房了。 柔兰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捧着茶杯在左侧椅子坐下。 玉莺喝了口茶,把杯盏搁下,一边抚着鬓发一边环顾四周道,“你这儿不错啊,宅子亮堂,住的舒心。” 柔兰弯眸笑,抬眼时忽然注意到女人脖颈处的青紫,倒像是被掐的,看得人心惊肉跳。 “莺娘子,你……”她犹豫片刻,“我这儿有药酒,搽一搽会好些。” 玉莺翘着条腿,挑眉道:“你不问我这痕迹哪来的?” 柔兰怔了怔。 那些痕迹很乱,又像是掐的,又像是吻痕…… 想到这里,她耳尖有些烧,收回视线。 玉莺扬眉笑起来,一举一动风情万种,啧道:“小姑娘家还看害羞了,”说着,又端起茶杯啜了口,徐徐道:“前日我出门的时候,遇见了些不识好歹的官兵,被拦了。” 之后的事情无需多说,自然能想明白。 官兵觉得她有嫌疑,拦下她要查,她调笑几句,拉了个兵长到角落里,事情就解决了。 “是不是觉得我浪荡啊。”玉莺娇声笑起来。 见小姑娘摇头,玉莺这才舒缓了脸色,同她抱怨起来:“最近这些王爷是不是吃饱了撑着的,尤其是那个庆王岑钧,居然满大街搜人,野心都放在明面上了……哎,还好有祝家啊……” 柔兰抬眼道:“什么?” 玉莺也不绕弯子,“祝家站在太子那边啊,肯定和庆王对着干,嗨,你一个小姑娘估摸着不知道这些……不说了。哎,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念念。” 玉莺红唇微撅,她容貌美艳,但眼尾纹路露了年纪,这个动作在她做起来,竟显出几分少女的娇俏。 她哼了声,嫉妒道:“真肉麻的名字……你爹娘肯定很疼爱你吧。” 柔兰眼睫低下去,“嗯。” 玉莺同她唠起嗑来,“那些王爷太子的事情你不知道,你总听说过祝家吧。” 不知为何,玉莺提起祝家时,语气里总夹杂了些莫名的情绪。 没等柔兰说话,玉莺便继续自顾自道:“哎,我听说前一阵子,那个谁……嘶,祝辞对吧,刚成了亲……” 这句话还没说全,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哎呦!你怎么了啊!这茶水烫手不成,碎碎平安,碎碎平安呦!”玉莺拍着胸脯,嗔怪地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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