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怜没有问到底,她只说:“我家里一直很穷,我娘早死,我爹交不起戍边钱,去了边塞,我一直住在我伯伯家,从小做惯了家事,什么都会。” 尤怜问:“你怎么会入宫?” 虞枝枝怔了一下,说道:“我和爹娘走散了,如今家里只有一个姆妈和重病的弟弟。” 尤怜点头,说:“宫里的钱倒是比外面给的多。” 虞枝枝问:“你也是为了赚钱进宫吗?” 尤怜摇头:“我爹后来也死了,我能做什么呢,进宫也好。” 半个时辰后。 虞枝枝和尤怜各自捧着托盘走进寝殿。 赵吉利介绍道:“这道鱼汤是尤娘子做的,这汤饼是虞娘子做的。” 齐琰看了一眼鱼汤,尤怜立刻殷勤舀汤,齐琰尝了鱼汤,点点头,然后他瞥一眼虞枝枝。 虞枝枝被这一眼吓得一抖,她差点端不稳手中的碗,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上前。 赵吉利看着虞枝枝布菜。 动作优雅,行云流水,美人腰肢松软,微微俯下身子时,腰腹处衣裙的弧度都格外迷人,果真秀色可餐。 汤饼实在是太普通的主食,不知虞娘子拿来这道主食过来,是不是有巧思呢。 赵吉利略有期待地看着虞枝枝。 然后他看见齐琰皱了眉头。 齐琰沉着脸起身去漱口,过了半天才重新走回来。就着一碗鱼汤和黄叟赶忙送来的胡饼用完了饭。 尤怜看着齐琰一勺一勺喝完了她做的鱼汤,渐渐地她看向齐琰的眼神越发温柔, 饭毕,赵吉利看着到底的鱼汤和几乎没动的汤饼,嘴角抽了抽。 他看一眼虞枝枝。 秀色其实未必可餐呀。 这日之后,黄叟身边留下了尤怜,虞枝枝继续无事可做。 晚上,尤怜沐浴完毕走到虞枝枝房中和她说悄悄话。 “你说,殿下是不是挺喜欢我的呀,今天他将我的鱼汤全部吃完了,一点没剩呢。” 虞枝枝犹豫了一下,说道:“但是黄叟的胡饼他也全都吃完了,总不能说殿下挺喜欢黄叟,”她顿了一下,“也不一定。” 尤怜站起来瞪虞枝枝,但虞枝枝毫无察觉,她忧心忡忡道:“也许是因为我做的汤饼太难吃了。” 被这一打岔,尤怜无话可说了。 虞枝枝注意到,这几天尤怜开始很注重打扮,每日在镜前端详好久,涂脂抹粉,掐上一朵梅花簪在发上,这才出门去黄叟那里。 虞枝枝观察了几天,终于忍不住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找到尤怜,她蹙着眉,眼中有浅浅担忧:“尤怜,你若打扮太过惹眼的话,说不准会被五殿下看中,到时候,你就难逃侍寝这件事了。” 尤怜讶然看了一眼虞枝枝,然后脸上浮起红晕,羞涩地笑了:“给五皇子侍寝,难道不好吗?” 虞枝枝檀唇微张,眼中疑惑:“……好?” 虞枝枝想象不出来,服侍一个男人睡觉有什么好的,哪怕那个人是皇子。 不过话说回来,冷宫里的皇子,是宫女们避之不及的,尤怜真是鬼迷心窍。 可尤怜晕红着脸说:“五皇子他,芝兰玉树、俊逸风流,怎么不好?” 虞枝枝有些不解:“不会恶心吗?” 她想起白马寺那日,她一想到代王齐琢要逼迫她,那种恶心是从里到外的。 尤怜愣了一下:“恶心?怎么会?” 尤怜红着脸说:“别人说,这件事是快乐的啊,”她凑近虞枝枝耳边,“你没有做过这种梦吗?梦里……” 尤怜的声音渐渐轻微,而虞枝枝早就僵在原地。 梦…… 她的确做过那种梦,那就是在和一个男人做那种事吗? 她从未将齐琢的逼迫和那个梦放在一起想过,一个是恶心的狎弄,一个是靡丽的荒唐。 尤怜说:“如果梦里的那个男人是五殿下,你觉得恶心吗?” 虞枝枝努力将梦里模糊的脸想成齐琰的样子,然后她猛地摇了摇头。 虞枝枝轻轻蹙着眉:“除非不和五殿下睡觉就会死,不然我还是对他敬而远之吧。”
第7章 噩梦。 虞枝枝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在冷宫里偷闲。 隔日,齐琰派赵吉利来西偏殿,命虞枝枝在西内捡枯枝做柴火。 于是两个侍寝宫女,一个成了伙夫,一个成了拾荒人。 虞枝枝是大清早出门的,尤怜比她更早出门去了东厨。 虞枝枝背一个篓子,在天寒地冻的西内捡枯枝。捡枯枝的时候,她忍不住开始想宫外的弟弟和姆妈。 不知道这个冬天这样冷,他们有没有足够柴火取暖。但她转念一想,在宫外,方世叔和方岐师兄会帮忙照料一二的。 她用枯枝在地上扒拉,算了一下日子。 说起来,师兄方岐好久没有入宫来看她了。 她的师兄方岐世代学习医药,如今是太医令之下的药丞,算是不负家学。 他父亲却没有做医工,早年有机缘拜入大儒门下学习经传,后被举荐任了并州云中郡治下的一处县令。 虞枝枝正是从小在云中郡长大,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过家家一般地要在方岐父亲门下学医,方岐父亲看在上峰虞阳的面子上,收下了这么个徒弟。 后来,方岐随着父亲回到洛京,本以为一南一北再无见面的机会,没想到世事难料。 虞阳被定下叛国之罪,虞枝枝以罪臣之女的身份进掖庭做了宫女。 她正在想着这件事,忽然听见头顶上一道声音传过来。 “师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虞枝枝抬头,看着面前的清秀男子惊喜道:“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她看着一旁的篓子和枯枝稍作解释:“我捡些枯枝做柴火。” 方岐神色有些怔忪,他欲言又止,然后慢吞吞地替虞枝枝背起了篓子,走在虞枝枝前头,说道:“北宫森严,许久找不到机会见你一面,这西内倒是很松散,见面也容易许多,只是……” 他神色黯然起来:“我来迟了。” 虞枝枝忙说:“没有没有,我很好。” 她问道:“阿昭好吗?” 方岐说:“虽然还没醒来,但也没有更坏。” 她的亲弟弟虞昭,两年前和父亲一道出征,所幸逃了回来,吐了一口血后陷入昏迷,一直到今天还没有醒来。 幸好宫外有家奴姆妈照料,还有方岐父子时时接济。 没有更坏,就是好消息了。虞枝枝默然片刻,重新振奋说道:“前些日子,我得了两匹布,绣了不少花样,待会拿给你,帮我换些钱给姆妈使。” 方岐笑了一下:“洛京人很喜欢你的绣样,有豪富出价五千钱购得一件。” 虞枝枝杏眼微微圆睁,雪后初霁一般,她露出了一点笑,但她神色很快郁郁:“师兄,我知道你家清贫,实在不必给我这么多钱。” 方岐却坚持:“我说的是真的。” 虞枝枝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和他争辩。 两人站在残墙底下说了一会儿的话,虞枝枝回屋去拿她的绣样,然后走出来递给方岐。 看着方岐抱布转身,虞枝枝忽然叫他:“师兄。” 方岐转身:“什么事?” 虞枝枝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听说服用七寒散对身体不宜,师兄可有调理的方子?” 方岐愣了一下,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望向她身后的太康殿,他沉着脸说:“我回去翻翻医书。” 他看着虞枝枝,露出怜悯之色:“千万,保重。” 虞枝枝看着方岐走远,低头捡起了已经拾满柴火的篓子,她继续往前走了两步,看见一处破败的宫室,有一个穿着洗旧了的棉衣的女子一晃而过。 虞枝枝忙上前一步,却找不到那个女子的身影。 她站在原地想了半晌,似乎是一个故人。 虞枝枝背着篓子回到东厨,不知为何,竟然在这里碰到了齐琰。 孟子有言,君子远庖厨,他来这里是做什么? 虞枝枝心里很多疑惑,但她没有迟疑,对着齐琰行礼。 齐琰垂下眼睛,看了一眼她的篓子,似笑非笑:“这就是你捡的柴火?” 虞枝枝眼中显出一点不解,她点点头。 齐琰说:“拿进去烧吧。” 虞枝枝听话地走近灶台边上,往里头塞了一把枯枝,但是半天都没有烧起来,看起来里面的火苗都要灭了,还冒出了股股黑烟。 东厨里只有虞枝枝和齐琰两人,齐琰站着看半蹲在地上的虞枝枝,表情冷淡。 “这些枯枝沾了雨雪,点不着,你不知道吗?” 虞枝枝看向了手中的柴火,似乎是有点湿,不管是她还是方岐都不知道,但是,为什么齐琰会知道。 齐琰似乎也是这样想的,他说:“你一个宫女竟然娇生惯养如此,未免可笑。” 虞枝枝长睫轻颤,齐琰是在拿她和他自己作比吗?她一个宫女不配娇生惯养,毕竟连一个皇子也在冷宫中苟活。 东厨有些暗,虞枝枝看着齐琰的脸半隐在昏暗的天光中,看不清情绪,他说:“你什么都不会,在太康殿只吃饭不做事,让我很为难。” 虞枝枝的心突地一跳。 果然,齐琰说:“要不你跳井去,一了百了。” 虞枝枝悚然一惊。 她正要跪下,动作太快,一时间没有跪稳,她趔趄了一下,竟一下抱住了齐琰的小腿。虞枝枝睫毛抖了抖,她忍着羞惭,脸颊贴在他的腿肚子上:“殿下,我很擅长别的事。” 齐琰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得后退一步,但是依旧没有避开虞枝枝抱腿的动作,他被虞枝枝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方才一瞬间的阴郁也消散无踪。 他用略带戏谑的语调说:“差点忘了,你是侍寝宫女,自然会擅长‘一些’事情的,不过目前,我并没有‘这种’打算。” 虞枝枝强忍着微妙的不适应和脸上的浅红,说道:“奴婢不是说这个,奴婢在针线上略微擅长,奴婢为您做些衣物吧。” 她自小和姆妈学习针线女红,这么多年来也没有落下,还总是趁着空闲时候绣一些东西,交给方岐出去卖些钱。 齐琰不置可否,虞枝枝从他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他也没有继续说要她去死,那她算是成功说服了齐琰吧。 . 当夜,尤怜回来,看起来没有昨日那般高兴。今日的齐琰没有对她新做的炙肉另眼相看,他没有多看她一眼,似乎她就是一个厨娘,仅此而已。 尤怜找上虞枝枝长吁短叹:“你说,五殿下什么时候才会召我们侍寝啊。” 虞枝枝摇摇头,她说:“其实我觉得现在也很好。” 尤怜不同意:“怎么会。” 虞枝枝想了一下,说道:“五殿下那样难伺候的人,在床上也会挑三拣四的吧。要是他一个不满意,我们会不会……被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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