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 这三四个时辰的舟车劳顿,他也不晓得小姑娘哪儿来的精力,一路上叽叽喳喳个没玩,下了马车还生龙活虎的。 “啊,那我要是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李衍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可我想和你一起嘛。” 庙会上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到时候自己拿不下了,李衍还能帮忙拿着。小姑娘的算盘打得啪啪响,索性凑过来,扯住李衍的袖子,摇了摇:“李衍,阿衍,夫君,衍哥哥~” “……你给我住口。” 她跟顾宜修撒娇撒惯了,对着李衍也来这一套,不一定能行得通。 虽然他最后应下了,并不是因为她可爱,也不是吃她撒娇这一套,而是在房间里突然窜出来一只乌黑油亮的蟑螂,要换房的话只能等隔壁的客房打扫干净,须得到晚上了。 但这事儿总像是命运的推波助澜,比如说京城哪儿有这么肥美的蟑螂呢?一般都小拇指大小,弱得经不起一踩。刚才那只拳头大小的蟑螂被李衍发现的时候,漆黑的豆豆眼闪过一丝挑衅的意味,那是强悍的实力给它的底气。 他李衍向来是个敢说敢做,爱憎分明的人。 他可以冒着大雪跪上几天几夜,可以咬牙忍住筋脉尽断的痛楚,但是要他牺牲身上任何一件东西去打死那个张牙舞抓的蟑螂,他做不到。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李衍迅速改口,答应了去逛庙会的请求。 …… 明月高挂,夜风习习。 不远处,摊贩在寺庙前排起了长龙,点起了一盏盏暖阳色的灯笼,好似铺出来一条烟火大道。 这个人头攒动的庙会是年前最大的集市,不少人携家带口,策马车过来瞧个热闹。但也有不少年轻的小娘子和小郎君,是冲着一口老井去的。 那口井在月老庙前,年岁已久。传言说,若是在里头映出一轮满月,看到的有情人便能终成眷侣。
第59章 她咬牙切齿道:“因为他已…… 顾瑶听闻过那口井的传说, 但她今日并不打算去凑热闹。一是那口井很受欢迎,逢年过节都要排长龙;二是今儿个不是满月,看了也没意思。 眼前一路灯火通明, 亮如白昼, 小贩的叫卖声盖住了锣鼓喧嚣,琳琅满目的糕点,姑娘头上的步摇和叮咚碰撞的玉佩,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恨不得多长出几只眼睛。 走了不过二三十米,顾瑶已经火速解决了大半包盐渍桃脯, 吃了个过瘾, 心情大好, 坏处就是上下牙齿一碰, 酸得小脸皱成一团。 她可怜兮兮地摊开手, 李衍视若无睹:“方才打赌输了, 有人要学狗叫。” “汪汪!” 这两声叫得清脆响亮, 毫无迟疑。李衍这才把热牛乳递给她。 小姑娘是属小青蛙, 眼睛大肚皮小, 看到什么都要吃。刚才吃了串冰糖橘子, 又要买桃脯,信誓旦旦地说绝对能吃下, 若是吃不完,就是小狗。 结果顾瑶果真变成了汪汪叫的小狗,却也如愿喝到了牛乳。 温柔香甜的牛乳冲淡了桃脯的酸涩,牙齿总算不再酸痛,她喝了小半壶,总算缓过劲儿来。 这时, 前方某处小摊子人头攒动,突然爆出一阵惊呼。 “那边怎么回事?”顾瑶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会儿,兴致勃勃道:“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还没等李衍回应,人群又是一阵唏嘘。小姑娘像小鸟一样飞过去,回头招呼着:“快呀快呀!” 这摊子被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顾瑶好不容易挤到前面,才发现这是个简陋的露天擂台,一张棋盘,两把椅子,一条布幡上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棋王争霸”。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但是这里的争霸擂台不过是用来自娱自乐,一个庙会不仅能评出一位“棋王”,还有“诗仙、“狐狸仙”、“剑圣”……大家都不论输赢,一笑而过。 但这次的气氛却有些不同寻常。 方方正正棋牌上,黑白分明的棋子已经分出胜负。一个面如死灰的男子拉拢脑袋,眼神绝望地盯着放在棋盘中央的短刀。 这把短刀像雪一样冷、一样白,坐在对面小麦肤色的北匈男子轻描淡写地掏出来,“咣当”一声甩到棋盘上。 “都说大雍男子通晓书画,精湛棋艺。今日一看,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 那北匈男子说得一口流利的官话,也下得一手好棋。从傍黑到现在,他不吃不喝地厮杀了两个时辰,滴水未沾,未曾有败绩。 围观者也从看好戏变成了敬畏不语。 棋场上确有刀光剑影,但眼前横插在棋盘上的短刀,却是实打实的。顾瑶瞧着这气氛不对,赶忙问了问身边一位瞧起来慷慨解惑的大哥。 那大哥叹了口气:“也怪那小公子意气用事,有几分三脚猫功夫,瞧人家是北匈人,便要显摆,结果被人忽悠着立了誓。” “什么誓?” “赢了,他要那北匈人跪下来给在场的人一一磕头喊爷。” 这倒是有趣。 “输了,就把手剁了,喂狗。” 现在看来,那小公子一副将死之人的神态,想必是落败了罢,典型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只是在大雍下棋乃雅艺,即使是棋盘厮杀也是不动声色,讲究一个谦让体面。若是真的见了血、动了腥,这输赢反倒令人作呕。 那小公子许是意气用事,没想到这北匈人如此较真,一时竟想落荒而逃。这时,人群中冲出来一个紫衣女子,一拳便把人扑倒在地。 “敢跑!”紫衣女子怒喝道:“说好了输赢无悔,你这个懦夫!” 那女子也是小麦肤色,乌发披肩,耳边各垂下一缕油亮的小辫。 小公子动弹不得,哭爹喊娘,像小鸡仔一样被她重重拽回去,摁在棋盘上。 “阿哒,这人不服输,按照我们北匈的规矩,应当切了他的脚!” 小公子哭得更凄惨了。 阿哒在北匈中,应当是哥哥的意思。顾瑶这次发现二人模样有几分相似,穿的也都是一身束脚紫衣和鹿皮靴子。 看到那小公子哭哭啼啼,北匈男人面露不屑,朗声笑道:“原来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大雍男儿。好,今日放过你可以,只要在场之人,能够赢我,我便饶了你的狗命,如何?” 那小公子疯狂点头。 “若是输了,”北匈男子顿了顿,指尖轻松挑起短刀,瞬间“扑哧”一声穿透了木桌。 那短刀的刀刃擦着小公子的额头,深深地插|进了厚实的棋盘桌上。小公子吓得发不出声,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我不仅要你的胳膊,你的腿,我还要在场人,大雍的天、大雍的地都作证,你们大雍男人都不过是一群草包软蛋!” 这番狂妄的言论像是炸开了锅,引得众人引论纷纷,恼怒不已。但北匈人挑着眉,视线从人群中一一扫过,却没有一人敢迎着这样挑衅,走上前来。 顾瑶并不擅长棋艺,她只晓得下棋的规矩,之前云雩教过她几招,却因为屡战屡败,再也没有学下去。 但如今看来,简直悔恨莫及! 方才还骂骂咧咧的男人们顿时息了声,面上带着一丝恨意。顾瑶深吸一口气,刚打算自告奋勇,手腕却突然被人抓住。 她转过身,看到李衍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背后,将她向后一扯。 “我来跟你下一局,如何?” 华灯流连,暖黄色的光影映在他脸上,给眉眼淬上一抹久违的意气风发。 他大步向前,高挑的身影轻易穿过人群,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飞花大会上,少年从漫山遍野的春色中折下一枝荼靡,从容不迫地完成了一首剑舞。 时隔那么多日日夜夜,昔日的少年抽枝拔节,早已从青葱翠竹变成了清傲的大树,他又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棋盘已毁,阁下确定要同我下这把棋?” 李衍微微颔首,清朗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是。” 北匈人打量了他一眼,像头目露精光的狼,伸出舌尖舔了舔干燥的下唇。 “爽快!那便一局定生死!” …… 这盘棋下得很快,不过半个时辰,黑子便偃旗歇鼓,大势已去。 胜负已分。 “你输了。” 李衍放下最后一粒白子,缓缓抬头,看向对面蹙眉不语的男子。 然而,话音落地,现场确实悄然寂静。因为在场之人,凡是懂点棋艺都知晓,这盘棋之精彩,并非市井之地能见—— 这位清隽过人的小公子,除非师从名门,不然此等棋艺境界实乃天资非凡! “……我输了。” 北匈男人最终还是松了手,将那苦苦挣扎的黑子“啪嗒”放下。 再次抬起头,那双带着一丝狼性的眸子已经染上了深深的敬意。北匈人向来崇拜强者,若想让他们信服,最好的法子便是打败他们。 “怎么可能!”紫衣女子难以置信地扑过来,看着被绞杀殆尽的黑子,喃喃道:“阿哒的棋艺是那个人教的,明明已经天下第一,怎么会输!” “青罗!”北匈男子一声带着怒气的低喝,那紫衣女子收回手,面带不甘地瞪圆了美目。 “愿赌服输,希望你放了那位小公子。”李衍起身,没有再理会沉默的兄妹俩,径直朝顾瑶走来:“我们走罢。” “嗯。” 方才的一局棋,看得顾瑶心惊胆战。她自然希望李衍赢,但万一输了,她就干脆和那两人打一架,绝不会让李衍当众受辱。 万幸,她的小郎君那么争气,轻描淡写地把对方杀的片甲不留,颜面全无。 他可是李衍,大雍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郎,被世人誉为“天下才有一石,子曜独占八斗*”的李衍! 顾瑶的心脏又难以抑制地跳动起来。自己真是走了什么大运,竟然能有这么聪明的夫君,忍不住弯起唇角,笑得直冒傻气。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竟是那对北匈的兄妹俩追了上来。 “方才阁下走的匆忙,还未知晓阁下姓名,”那北匈男人自顾自道:“我叫鹘,这位是我的妹妹青罗。咱们不打不相识,敢问阁下可愿与鹘结为兄弟?” 这人也太不拘小节了些! 饶是顾瑶这般肆意妄为的性子,也有些瞠目结舌。这世上真有人当街拜把子,可真是大涨见识。 然而,更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紧随其后。 李衍上报了名姓后,自然拒绝了男人的结义。结果那男子竟然不依不饶,眸中的敬佩好似更浓郁了几分。 他把自家的妹妹往面前一推,硬生生地塞进了顾瑶和李衍二人中间。 “既然兄弟不成,我也不强求。李兄,我妹妹青罗可是我们部落第一美人,模样漂亮,细腰丰臀,日后定能生下健壮勇猛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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