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汤入腹,整个人似乎活了过来。她沉默不语地吃着,一勺又一勺,慢慢将馄饨吃完了。 “魏姐姐,若是这几日需要帮忙,直接跟我说便是。我们之间不必生分。” 顾瑶表情真挚,说的话也诚意十足。魏佑娣挤出一丝笑意,摇摇头:“这不是小钱,那个仓库里囤着的是整个春季的货,阿爹本想大干一场,把过年赚来的钱全都砸进去。这下子都打了水漂,该如何是好啊……” 再者,还要给几十个长工短工发工钱,若是找不到纵火致人,那清理费和修缮的费用都要魏家自己出,魏佑娣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头疼欲裂,更别提魏掌柜和魏夫人了。 他们操劳了一辈子的心血就这样被人糟蹋,该是多痛苦?多无助? “别担心,我来帮你们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咱们巷子里可以先给你们赈些银子,”顾瑶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个注意:“明日我去问下云姐姐,若是谢家肯出面帮忙,定是事半功倍的。” 昔日的李府被清算后,谢家成了巷子里最有头有脸的人家。不管其如何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世家大族到底有寻常人家仰望的光环,更何况是曾经显赫一时的谢家。 捐赈肯定是越多人知道越好,若是谢家肯协助,其影响更甚,说不定真的能凑够一大笔钱,帮魏家度过难关。 只是顾瑶想得天真,魏佑娣打小作为商人女长大,最是清楚这些世家大族向来不屑与他们为伍,会不会冷眼旁观还不好说。 更何况,谢家也拿不出多少钱,他们已经自身难保,不然也不会让谢幼云嫁给城北的糟老头子。这件事情早在生意场上传开了,谁人不晓得这是走投无路、丢人现眼的烂棋呢? “瑶瑶,此事我会想办法,多谢你的好意了。”魏佑娣笑了笑,帮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你不要为了我难过,做生意其实也是靠天吃饭,若是老天非得砸你的饭碗,我们也没办法不是?” 顾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察觉出了魏佑娣话中的无助和悲伤,丰厚的家底一朝被毁,这种滋味定是不好受。 无论如何,她都要把这件事情同谢幼云谈一谈。谢家不愿意支持,谢幼云可不会!她一定会伸出援手的。 于是,两个人各自怀揣着打算,把酒楼都找了个遍,依旧没有找到魏子潇的影子。到了三步倒的时候,跑堂的活计说昨晚魏少爷便坐马车离开了,也不晓得去哪里。 他伸手指了指酒馆旁那条坦荡的大路,那是昨夜魏子潇离开的方向。 月亮静静挂在天上,照着无疾而终的二人。魏佑娣喃喃道:“他会去哪儿呢?” “少爷朋友广布,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的。”跑堂的活计安慰了几句,又被客人喊了过去。这里的生意如此红火,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让人心里更加难受。 原来他做得这么好。 他也不是浑浑噩噩,只晓得吃喝玩乐。 只是自己身为长姐,一直对他要求严苛,没有发觉在家人看不到的地方,这个小小的少年,也有了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魏佑娣突然哭了起来,她心底的悲伤再也压抑不住,好像从早上看到爹娘半辈子的积蓄化为乌有,又察觉自己对幼弟颇多亏欠,一时间悲从中来,无法释怀。 顾瑶默默站在一旁,默默听着她压抑的抽泣声。她的眼泪太少了,难得能哭出来,说不定反而是个解脱。 等到身边的人冷静下来,小姑娘递上一张干净的帕子。魏佑娣道了声谢,整个人看起来果然好了很多。 “时候已经不早了,再不回去,恐怕你家里该着急了。” 顾瑶看了眼天空,头顶的夜幕深沉,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地上,不知道能不能照亮魏子潇回家的路呢? “好。” 两个人坐上马车,吱吱呀呀地往回走。一路上,依旧是沉默以对,无人开口。但是心事却在悄然蔓延,像是藤蔓一样将这小小的马车,包裹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巷子口似乎有人,手里举着一顶小小的灯笼。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外面有人问:“魏姑娘,可有见到顾瑶?” 话音落下,车帘动了动,小姑娘探出脑袋,惊讶道:“李衍,你怎么在这里等我?” 他穿着墨绿色的官袍,银簪束发,眸中酝酿一阵低沉的风雨。 她慌忙给魏佑娣打了声招呼,下了马车。面前的男人不知在外面呆了多久,清隽眉眼似乎都挂上了初春的寒霜,带着一丝水汽。 “魏子潇不见了,我和魏姐姐去找他……” “我知道。” 他已经了解了魏府的事情,也晓得小姑娘同魏佑娣去寻人。只是左等右等到了深夜,她还没回来,索性出来找一找。 这一找就是大半个时辰,初春风露重,他不觉得冷,只觉得自己心里好似少了一簇火,感到烦躁。 而这簇火,在看到完好无损的顾瑶后,突然熄灭,化为了一缕袅袅的薄烟。 “魏姐姐,那我就回去了。” 魏佑娣掀开车帘,笑着看了二人一眼,点点头:“今日多谢瑶瑶了,李公子,今日对不住了。快把人带回去罢,让她好生歇息。” 李衍点头,算作告别,迈开步子便往回走。小姑娘连忙追了上去,一前一后的两道影子,很快并肩而行,慢慢地重叠在一起。 “啊,对了,怎么只有你呀,阿爹和阿兄在家里么?” “他们出去寻你了,我在巷子这里等着。” “啊……阿兄该不会生气吧……” “呵,你最好自求多福。” “呜呜呜夫君、衍哥哥……” “手拿开。” “你不能见死不救呜呜呜,一日夫妻百日恩呜呜呜……” “……” 二人的身影逐渐走远,魏佑娣才放下帘子,轻声道:“走罢。” 马车又动了起来,吱呀作响。 到了魏府,四处灯火通明,今夜显然谁都无法安宁。魏佑娣迈进堂屋,果然看到魏掌柜和魏夫人坐在八仙椅上,沉默无言。 桌子上放着两杯凉了的茶水,和一封鲜血淋漓的信。 魏佑娣的目光像是被吸引了似的,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想看一看那封信,却在这时,听到魏掌柜开口:“你还有脸回来?” 她愣了愣,顿时停住脚步,向魏掌柜行了一礼:“阿爹,我去了子潇常去的酒馆,还是没有找到他……” 话音未落,“啪”地一声脆响,魏佑娣的脸蓦地被扇到一边,头上的簪子被甩出去一米多远。 密密麻麻的刺痛紧随其后,她眨了眨眼睛,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迅速红肿起来的左脸。 “爹……?” “你还好意思喊我爹!”魏掌柜伸手指着她的鼻子,目光猩红,好似在看着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你瞧瞧你做了什么好事啊!就为了攀上高枝,害得我们一家人多惨!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造孽,真是造孽啊!” 魏佑娣大脑一片空白,她只晓得摇头,迷茫地看向魏夫人,嘴唇颤抖着好久才拼凑出一句:“娘……到底怎么了?” 魏夫人别过头去,哭得早已经说不出话来。她把那封带血的信交给魏佑娣,让她自己看。 魏佑娣抓住信纸,一股血腥气萦绕不散。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大意便是魏子潇昨夜与二皇子的车夫斗殴被带走,现在在煜王府押着,若想让他回府,便要以人换人。 「魏子潇之命,带魏佑娣来换。」 再往下,便是署名。魏佑娣看到煜王府的用印时,仿佛是被人敲了闷棍似的,一阵天旋地转。 姬成煜…… 原来火灾也好,魏子潇也好,这封信也好……是他!都是他干的! 魏佑娣的脑海一片空白,不断地想起那日姬成煜离去时,沾染疯狂的笑意。她痛苦地后退一步,一股反胃感涌上喉咙,让人恶心得想吐。 难道都是她的错吗? 视线天旋地转。 “扑通”一声闷响,急火攻心之下,她终于失去了意识,昏倒在地。
第75章 连顾瑶都晓得天要下雨,哥…… 魏佑娣醒来, 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周围只有一个小婢女候着。 “小姐,你醒了?” 小丫鬟殷切道:“可要吃点什么?” 她睁开眼睛, 没有作声, 脑海里一片茫然。 一闭上眼睛就是那封信,信上的血和煜王府殷红的印,带来一阵强烈的不适感。 “不用……就给我来杯水罢。” “是。” 小丫鬟一退下,屋内顿时又是一片空寂。她摸索着下了床, 披了件外衫,正打算出去和家里人商量下那封血信的事, 却见顾瑶推门进来。 她看到魏佑娣赤着足站在地上, 赶紧让她回到床上去。 “魏姐姐怎么一醒来就光着脚到处跑, 快快躺下。” “我没事的, 莫要担心。”魏佑娣挤出一丝笑意:“你怎么来了?昨儿个回去那么晚, 不好好休息休息?” 这个时候她还在挂念旁人, 小姑娘叹了口气, 解释道:“子潇没有回来, 我也着实担心。今早过来打听情况, 变得知你看到血信昏了过去。” 魏家纵然家大业大, 也只是一介商贾,如何能与二皇子抗衡?看到顾瑶过来, 魏夫人便抹着眼泪,把血信之事和顾瑶讲了讲,希望得到顾家的帮助。 乖徒危在旦夕,自己怎会会坐视不管?况且此次机会,正好让魏姐姐与其一刀两断,再无纠葛。 “煜王此人多疑, 想必不会把子潇藏在府中,他让你过去应当是另有图谋。”顾瑶拍了拍魏佑娣的手,温声安慰:“不如这样,待会儿你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我带你去见一个朋友。他知晓些旁门左道,说不定能替我们拿拿主意。” 魏佑娣已是走投无路,闻言点点头,感激地握紧顾瑶的手。 …… 魏府没了昔日的热闹,诺大的庭院满是清寂。一大早魏掌柜便去官府询问这纵火之人的消息,魏夫人则带着几个家丁去清理仓库。 家里头正是一团乱麻,也无暇顾及魏佑娣的去处。魏佑娣随便吃了点东西,苍白的面颊总算恢复了几分血色。趁此空档,顾瑶让小厮送了张名帖出去。 到了晌午,一封回帖寄了过来,约二人在一座茶楼相见。 午时一过,顾瑶便带着魏佑娣前往茶楼。一路上,魏佑娣愁眉紧蹙,不住地问那人是谁。顾瑶也不清楚对方是否乐意暴露身份,便说得十分含糊。 到了地方,店小二说人已经在雅间儿等着了,便带二人上去。 这个茶楼地处闹市,算是闹中取静,给人一处歇脚聊天的地儿,因此雅间都不算大,只是隔音不错,适合干点见不得人的勾当。 顾瑶此番定然不是见不得人,走的亦是歪门邪道。二人一进来,便听到青罗咋咋呼呼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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