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珈暖暖微笑,道:“那我以后常来看你。”只要元荆不在就行。 照丞猛然仰头,诧异问道:“你往后不是在王府里长住?”他听人说过,男女同房之后便是夫妻了。 “我只是暂住几日。” 元照丞满面失落:“我还以为你要当我娘亲了。” 岳珈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这些,只道:“我不过是个奴婢,怎敢高攀王爷,将来公子的继母定是个出身名门的贤良女子。” 元照丞蹙眉叹气,心想若是岳珈出身再高些就好了。 红曲在外头敲门,提醒元照丞已经到了上课的时辰,照丞的手在半空中搜寻,找到岳珈的胳膊,继而握住她温热的手,道:“你一定要常来看我。” 岳珈点点头:“好。” 照丞回去后,岳珈也不愿在屋内多留,满屋子都是元荆的气息,实在压抑。她想回肃王府,回自己的小屋踏踏实实睡一觉,又怕肃王妃会来去找她问长问短。踌躇半晌后,让秋石备了马车,自裹上披风往佳音楼去。 她今日并无心学曲,想起照韫还在牢里她如何能定得下心神,便只在旁边听公孙屏吹奏。 午后薛声从大理寺溜到佳音楼偷闲,见她在这儿甚是意外,问道:“你不是病了吗?” 岳珈愣愣,上回落水她也不过打了几个喷嚏,什么时候病了。 “我昨个去肃王府,小熙蓝说你病得厉害,被王妃送去城外庄子休养了。”薛声说道。瞧岳珈这面色并不像病到要去外头调养的,熙蓝没道理骗他,说谎的应该是肃王妃了。 岳珈也明白了过来,她一个姑娘家住进颂王府难免招人闲话,肃王妃倒是想得周全。 薛声想起方才在门口看见秋石,立时猜出了原委,道:“颂王对你可真是用心良苦,连这都替你安排好了。” “颂王?”岳珈不可置信。 “难道你以为肃王妃这头担心着照韫,还能腾出心思来为你着想?” 薛声说的在理,岳珈想,元荆大概是旁人非议,给他自己添了麻烦。她问薛声道:“世子爷现在怎么样了?”她没问案情,元荆说过那是机密,薛声这吊儿郎当的性子怕也知道不了什么。 “好吃好喝的,没事。”到底是皇孙,再怎么大理寺也不敢苛待他。 听他这么说,岳珈稍稍安心。 天色渐昏,秋石上来催她回府,岳珈只得别过薛声与公孙屏,回颂王府去。 元荆今日回得早,她下马车时元荆也刚到门口。他从马背上跃下来,问她去了何处。岳珈如实答他,两人一道入府。 裁缝送了三身衣裳来,一套圆领襴衫,两件襦裙。女裁缝战战兢兢等元荆验收,元荆于此并不在行,只扫了一眼,便问岳珈是否喜欢。 对岳珈而言,衣能蔽体便可,这三身衣裳都比她身上的吴绫厚实,她没有讨厌的道理。只是她再住三日便回肃王府去了,裁这么多身衣裳实在浪费。 “明日换上男装,我带你出城打猎。”元荆说着话,忽又问道,“你会射箭吗?” “会。”虽然没有百步穿杨的本事,但打猎还是够用的,以前闹饥荒的时候她也常拎着弓箭上山,打些野味分给乡邻们,想来倒也有些技痒。 为了让她好好休息,元荆命下人收拾了间客房给她。岳珈舒舒服服睡了一觉,次日精神爽利,换了男装后更显得英姿勃发。 两人各骑一马出了城,两道黄烟各不相让,元荆许久没这般畅快策马,心情比山风更要舒畅。 一只灰毛兔子卧在草地里,元荆上箭弯弓,箭未离弦,耳畔响过鸣镝,眨眼便见一支利箭插在兔子身上。 “箭术不错。”元荆赞道,自调转箭头,射中奔跑中的野鹿。 “比试一场如何。”元荆驱马,探寻着猎物,“你输了,今夜还宿在我房里。” “我若赢了呢?”近身打斗她比不过他,但论起打猎,元荆未必比她更强。 “不可能。”元荆又看中了猎物,飞快射箭。 岳珈不甘示弱,调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两人在林中驰骋,不时有箭声传出,半日下来皆是满载而归,竟分不出个胜负来。 看着堆成小山的猎物,岳珈问他:“你的颂王府吃得完这些吗?”数十只猎物有大有小,风成腊肉也得挂上一整个院子。 元荆抬头望天色,才刚低下头便听见有人在喊他。 岳珈循声望去,两个精瘦的中年汉子拉着空推车过来。 “来得正好,都拉回去吧。”元荆脸上是难得一见的亲切温和。 “多谢王爷。”两人将猎物搬上推车,问元荆说,“王爷今日要不要去我们那儿吃饭。” 元荆看向岳珈,思忖了片刻后,道了句“也好”。 这两人是城北太平村的村民,元荆一路与他们聊着庄稼、家禽等等,熟稔得像是也住在太平村一般,完全不似往日不苟言笑的颂王爷。 元荆一到太平村就下了马,将坐骑栓在村口吃草,岳珈亦下马,忍不住问他:“王爷常来这儿?”村民们见了他都热络地打招呼,一点也不拘谨。 “我以前住在这里。” 岳珈闻言微讶,当今陛下在起兵称帝之前也是个赫赫有名的将军,元荆怎么会住在这样的小村落里。 元荆挑了个无人的地方,坐在石头上望着农田:“我父皇原本是前朝的镇西将军,他起兵时我母妃在长安祖宅待产,为了不打草惊蛇,父皇没有把母妃接到身边。战事兴起后,前朝皇帝派人去捉拿我母妃,母妃仓皇出逃,到了太平村。幸得村民们收留,将她藏在柴草堆里,才保住了性命。” 比起黄袍加身的传奇,这些无关大局的枝节并不那么为人乐道,故而知之者不多。岳珈挑了块石头坐下,听他继续说话:“后来母亲生下了我,我们母子一直隐居在太平村,直到父皇攻进了长安,才将我与母妃接到身边。” 被丈夫遗弃,独力抚育儿子,原来如今尊贵仅次于皇后的侯贵妃还有这样一段往事。岳珈感慨,怪不得元荆待人这般冷淡。 “我并不曾怨恨过。”元荆知她误会了,又道,“前朝皇帝昏庸无能,而我的父皇声名赫赫,百姓们盼着他能改朝换代,所以村民才肯冒着杀头的风险救下我和母妃。正如你不曾怨恨你的哥哥害你入了奴籍,我亦没有怨言。”他与她有着相似的经历,连想法也是一样的。 岳珈亦望向田野,事事总难两全,她的确没有怨过哥哥。 岳珈忽地回眸,问他:“王爷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元荆浅淡一笑:“想让你多了解我一些。”这些事情他从不曾向别人提起过。 岳珈又回过头继续看田地里的稻草人,她并不想了解他。 “你呢,你儿时是如何的?”元荆问道。 “我的事情王爷不是早已查得一清二楚了?”连她追过通缉犯都知道,还有什么能瞒得过他。 “我想听你说。” “我与许多边地长大的人都一样,普通的很。”岳珈道,“在我记事之前,我阿爹就已战死沙场。母亲为了抚养我和哥哥累病了,也早早去了,只剩我与哥哥相依为命。”在庆州,如她这般遭遇的人数之不尽,更有甚者已成绝户。 元荆面色沉重,沉声说话:“本王一直谏言陛下更改兵役制度,可惜总有阻滞。”元荆以为,养兵贵精不贵多,与其大肆募兵,致使多家军户无男丁继后,不如改为有能者入伍。然而手握兵权康宋两家,担心父皇借此机会削弱他们的兵力,一直极力反对。 “不过你放心,待本王踏平突厥,大数再无外患,那些人便没有借口再反对了。”元荆深深吸气,眼眸里闪烁着比日晖更耀目的光芒。 岳珈也盼着那一日,她相信元荆会是个好皇帝,不过绝不是她的佳偶。 村民们将野禽烹调成了可口美味,整个太平村的村民聚在一处,热热闹闹吃饭。 村长搬出了私藏的梅子酒,斟了两大碗给元荆和岳珈。岳珈接过酒碗,以她的酒量,这一碗下肚怕该晕在当场。村长热情劝酒,王婆卖瓜似的夸赞自己的酿酒手艺。盛情难却,岳珈将酒碗捧到唇边,舌头一沾上便发麻了。 元荆一饮而尽,又将岳珈的酒碗拿过,朝村长道:“我这朋友不胜酒力,我代劳了。”言罢便将梅子酒喝了。 村民们挨个来向元荆敬酒,元荆来者不拒,一碗接一碗,看得岳珈心惊胆战,他若是醉倒了,她可该怎么把人扛回长安去。 事实上,她多虑了,直至散席时元荆也没露出丝毫醉意,只是多去了两趟茅房而已。 回长安的路上,元荆并未疾驰,马蹄缓慢,比步行快不了多少。岳珈催促道:“王爷再这般悠闲,城门可该关了。” 说话间,身后的马蹄声戛然而止,回头只见元荆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岳珈连忙调转马头过去看他,轻拍着他的背脊,焦急唤道:“王爷,王爷醒醒呀。” “本王没事。”元荆依然趴着不动,“只是有些头晕,缓缓便可。” “王爷既喝不得,何必还要硬撑。”她还真以为他千杯不倒呢。 “太平村风俗如此,我若不喝,他们该灌你了。”那梅子酒可比什么梅花酒杏花酒要烈得多,不仅易醉,喝多了还易犯头疼。 岳珈无话,默默在旁等他缓过劲来。 他们回到长安时缺月已挂树梢,岳珈吩咐秋石去准备醒酒汤来,又斟了杯热水给他。 元荆喝着热水,只觉肺腑都是温热的,酒气散了许多。 凳子还未坐暖,门僮急匆匆过来通报:“王爷,肃王府的彦二公子来了。” 元荆眉头一紧:“告诉他本王歇下了。”他特地带岳珈出城避开那些事非,却没想到元照彦有胆量来找他。 门僮快步去下逐客令,元照彦却非见元荆不可,硬是闯进了王府。 院前喧闹不止,岳珈不禁起疑,问道:“王爷为何不见二公子?” “改日再与你细说。”他扶着额头站起身,“扶本王回内院。” 岳珈当真以为他酒力未散,正要搀他时,元照彦已闯了进来。双眼通红,发髻与衣裳被颂王府家丁扯得凌乱。他一入门立刻质问元荆:“我大哥明明是冤枉的,七皇叔为何不仔细查证,就将他定罪!” 岳珈骤然惊诧,忙问元照彦:“世子爷被定罪了?” “以次充好牟取私利,被判流放之刑!” 岳珈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元荆怒视元照彦,斥道:“出去!” 若是往日,元照彦定会被他的威严喝退,但一想到自己的兄长无辜获罪,他如何也不能退缩。他道:“我不走!七皇叔若不为我大哥翻案,我就闹到御史台去!” “那你就去御史台告。”元荆冷声重复一遍,“出去!”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2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