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妃将西侧的小苑收拾了出来让他们兄妹暂住,席散后,岳琛与几个家丁婆子回驿馆收拾行李,岳珈留在小苑里打点。 薛声追着她问白天的事情,架不住他软磨硬泡,岳珈才将安玉公主那些话告诉了他。 得知是安玉杀了康宝丰,薛声倒没有太意外。康宝丰终日花天酒地的,那副身子骨根本受不住流放之苦,刚出长安就已经病病怏怏。安玉给了他一个痛快又保下了其他儿女,虽然狠心却也是无奈之中最好的选择了。 “你不答应她是对的。”薛声道,“自古帝王都不喜欢臣子结党,岳琛现在越是清白,陛下越愿意重用他。” “我倒没想这些。” 薛声本还要说些什么,转念一想却又作罢。虽然身在长安须得处处留心才能保得万全,但他终究不希望她变成那样一个心机深重的人。 沉默间,肃王妃领着婆子风风火火过来,怀里还抱着一卷画。 她吩咐婆子们好好收拾屋子,又神神秘秘将岳珈拉到一旁,缓缓展开了画卷。 画上绘的是个年轻女子,容颜与肃王妃有几分神似。 岳珈一头雾水,肃王妃满面骄傲:“这是我弟弟的女儿阿秀,今年刚满十八,尚未婚配。阿秀这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不但生得清秀而且性情温婉,持家有道,将来定是个贤内助。” 岳珈看看那画像,又回头看了看正伸着脖子探视的薛声,问道:“王妃是要撮合阿秀姑娘与国舅爷?” 肃王妃一愣,忙摇头道:“不是不是,这国舅……这辈份也不合适呀。”薛声平素放浪形骸,肃王妃哪敢把侄女托付给他。她道:“你瞧瞧,她与你哥哥是不是挺般配的?” 岳珈咋舌,肃王妃继续道:“这事儿我不好直接与你兄长说,就想劳烦你从中牵个红线。若是成了,咱们也是亲上加亲了。” “可是,我哥哥已有妻室,总不能微屈了阿秀姑娘。”早前岳琛潜伏突厥时,曾与突厥公主阿史那斛孜成婚。大数攻破突厥王庭后,阿史那斛孜不知所踪。但无论如何,她与哥哥都是有名有实的夫妻。 “和突厥人的婚事怎么能作数呢。”肃王妃将画像卷好塞到岳珈怀里,“你哥哥的年纪也不小了,总该正正经经找个人照顾着不是。你先将这画像拿给他瞧瞧,没准儿很快就会多个嫂子了。”䧇璍 关于突厥公主的事情岳珈一直不曾听哥哥再说起过,但她知道哥哥向来重情重义,心里定是放不下的。 她思忖了片刻,终是收下了那画像。毕竟如今他们寄居在肃王府里,总不好抹了王妃的面子,之后再寻个说辞推却便是。 肃王妃心满意足地走了,薛声立马凑了上来。 “肃王妃母家是农户出身,自打她成了王妃,家里的地就荒了,她那弟弟终日游手好闲,一大家子全靠肃王府接济。她那侄女更是一心想攀高枝,所以才至今未嫁。” 也不知这长安城里还有什么事情是他薛国舅不知道的。 “那你知不知道。”岳珈攥着画卷,犹疑了半晌才问道,“那位突厥公主,如今在哪?” “现下还不知道。” “现下?你在查她的下落?” “是照韫托我查的,应该说,是你哥哥托照韫让我查的。”薛声仰头叹息,岳琛这么做完全是在自找麻烦。即便寻得下落又能如何,一个带着亡国之恨,一个已成大数功臣,见了面也只能是仇敌。 他低头看着岳珈手里的画,道:“若是肃王妃问起,就说大战刚过,血流成河忠骨遍地,岳琛不敢贪享喜乐,三年之后再作成婚打算。” 岳琛回到肃王府时,岳珈在小苑里的老槐树下等他。奔波了一日困倦劳累,她伏在石桌打了个哈欠。 “怎么不先去休息?”岳琛看了眼石桌上的画卷,隐约能看出是副女子画像。 “进去说吧。”岳珈拿起画像,又打了个哈欠。 见她困得路也走不稳,岳琛紧走两步跟在她身后,怕她忽然跌倒。 “这画是王妃给你的吧。”岳琛点了两盏等,小厅里亮堂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岳珈的困意少了一半。 “方才席上王妃一直是话带话,你没听出来罢了。”岳琛将门关上,毕竟是在别人的府邸里,担心隔墙有耳。 “我曾在草原上答应过她,今生只娶她一人。”那日碧空如洗,他在山坡向她立誓,苍鹰为证,将这誓言带向四海,即便如今天各一方他也不会食言。 为了国仇不得不欺瞒枕边人,最终更是负了她,岳珈知道哥哥心里定是难受极了。 “哥哥,在找她?” 岳琛点头:“我不奢望能挽回什么,只是想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是否安好。” 岳珈心中闷闷,不知道该怎么做些什么才能帮到哥哥。 “不说我的事了。”岳琛将那卷画摆到一边,“你又如何?我见那薛国舅对你似乎很是用心。” “哪有的事情。”岳珈脸上一热,瞬地精神抖擞,“他只是想借我讨好……”险些便将元荆的名字说出口了。 即便她及时收住了话,岳琛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还以为你一直拒绝太子,是心中另有所属了。”岳琛没有拐弯抹角,有些话他早就想说了,“珈儿,不论你是何心意哥哥都不会干涉,只要你欢喜便好,不必理会其它,更不可为了我的前程委屈自己。”
第52章 醉酒 长安的天气越发燥热起来, 肃王府得了一匹夏衣料子,肃王妃差人请岳珈过去挑选。 花厅里堆了十几口大箱子,家丁正往箱子上绑红绸花球。肃王妃见岳珈来了, 绕过满地的箱子过来挽住她的胳膊,亲昵地拉着她去看衣料。 “府里有喜事吗?”红绸花球多是婚事所用,岳珈猜这一箱箱的大约是聘礼吧。 肃王妃笑得合不拢嘴:“快了快了, 等这些聘礼送去李府,再择个吉日, 照韫和珺儿的婚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世子与李姑娘要成婚了?”虽然早已知道元照韫与李珺会结为连理,但骤然得了这个消息岳珈还是有些意外。 不过意外之余倒也替他们欢喜, 李姑娘才貌过人,品行也好, 与世子又是两情相悦,他们将来必定是一对神仙眷侣。 “是呀,原本倒也没有这么着急,不过……”肃王妃故意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 “听说西宁国要送一位公主过来和亲,王爷怕人家惦记上照韫, 这才赶紧和李家商议,先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下。” 大数大胜突厥, 国力更盛,西宁国想与大数结下秦晋之好也属寻常。 “要我说, 人家西宁国惦记的哪里是我们肃王府,只怕是大数朝太子妃的位置呢。” 岳珈心里咯噔一下, 西宁国公主会是元荆的太子妃吗? 心里想着此时, 岳珈心头郁郁, 午后见有厚云遮住了烈阳,便出府散心去了。 鬼使神差去了香积寺,又是一年荷花盛开之时,往事萦上心头。 没有了并蒂莲的香积寺冷清不少,岳珈进殿内上了柱香,便在荷塘边驻足赏花。层层叠叠的荷叶铺满了池塘,偶尔能从间隙里看见锦鲤漾起的水波。四面无风,淡粉荷花安静绽放。一切平静得像一副画,与寺里飘传的梵音相得益彰,令人心境平和。 岳珈痴痴看了许久,直至天色黯下,寺内僧人提醒她即将闭寺,她才回过神来。 踏出香积寺时,远远有阵马蹄声传来。岳珈与行人一起避到路边,抬头只见数十金吾卫策马飞驰,领头的正是元荆。 岳珈仰着头,看着元荆匆匆而过。他一路疾驰不曾低头,更没有发现人群中的她。 回长安后岳珈只在金銮殿上见过他一次,之后再未曾谋面。如今的他贵为太子公务更加繁重,又怎会有时间理会自己。 岳珈顿感失落,人群散去,她仍失魂落魄立在原地。像是心里少了块东西,心跳血脉都被截断了,呼吸也变得困难无比。 “襄乐县主?岳姑娘?” 身后有人在唤她,岳珈没有听见,直至那人走到她面前。 “还以为是我认错人了呢。”是佳音坊的公孙屏。 岳珈猛然回神,却见公孙屏惊讶地看着自己。 “怎么哭了?”公孙屏取出帕子帮她擦拭脸颊上的泪珠,岳珈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落了泪。 “为情所困?”公孙屏问她。 “不……不是。” 公孙屏掩唇莞尔:“谎都不会撒。” 岳珈也知道自己不擅撒谎,低头拭干眼角,道:“你就别取笑我了。” “不笑不笑。”公孙屏收好帕子,眉眼仍带笑意,“走吧,念在你富贵了也没忘了我这个师傅,还知道送我首饰绸缎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指点指点迷津。” “指点迷津倒不必。”岳珈道,“让我请你吃顿饭便算是帮我了。”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难过全写在脸上,若是就这么回肃王府去,被哥哥看见了他定会担忧。 她与公孙屏上明月楼吃酒,从前都是别人做东,这还是她第一回 请客。她让公孙屏随便点菜,自己只要了一壶上窟春。 岳珈酒量不好,喝了两盏便有些熏醉了。酒气涌上来,泪水决堤似的。 “我喜欢他。”她伏在桌上,两指夹着酒杯打转。眼眶前的泪珠七彩晶莹,仿佛映着他的影子。 “他不喜欢你?”公孙屏波澜不惊,平康坊里隔三差五就有这种借酒浇愁的女子,她也就见惯不怪了。 “曾经喜欢。”当初是她自己狠言断了两人的关系,如今却又这般难过,想想真是可笑。 “那他现在不喜欢你了吗?”公孙屏斟满了自己的酒杯,又给岳珈添酒。 “不知道。”岳珈仰面喝酒,洒了大半在自己脸上,“许久没有见过了。” “那就去见呀。”公孙屏悠哉喝酒,“上战场都不怕,县主您还怕见情郎不成?” 岳珈擦了擦脸上的酒:“他若是心里已经没我了,见了又有什么用。” “那可未必。” 岳珈记不清自己那夜喝了多少酒,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出的明月楼,只知翌日醒来时头疼欲裂,浑身酸痛。 “醒了就起来,别想着偷懒。” 说话的是个陌生女子的声音,话里透着不耐烦。岳珈迷迷糊糊抬眼,见到的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胖妇人。 她撑起身子环视周围,这里既不是明月楼也不是肃王府,杂乱的柴草堆满四周,而自己现下正躺在一块又脏又破的麻布上。 “这是什么地方?”岳珈使劲回忆昨夜之事,隐约想起自己坐上了公孙屏的马车。 “太子府柴房。”妇人冷声道。 “太……”岳珈讶得咬着了自己的舌头。 “你也犯不着吃惊,你那后娘还算有良心,没把你卖到平康坊去。咱们太子府从来不苛待下人,只要你好好干活,保管你吃得饱穿得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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