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她本来就爱干这些事, 即便每天都挑得眼花缭乱也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分外充实和快乐。 卢氏与三娘往来多了, 早已知晓云锦的天分,便和三娘商量说想叫云锦给她们家也一并安排了, 她肯定不会让云锦白干,赏钱绝对不会少。 三娘岂会拦着不让云锦赚钱,当即把云锦喊来说了此事。 今年两家的衣裳便一并置办了。 不过虽然两家衣裳都是云锦一手包办,却也没有撞衫烦恼。云锦挑选的样式、颜色皆是因人而异,很能展现个人特点,有时候只是颜色上的些许调整便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 起初这件事也没人在意,直至入了冬后天气愈发冷了,众人都把新冬衣穿了出来,才有人觉出点不同来。 比如县衙里头就有人敏锐地注意到这么一件事:天气转冷的第一天,狄县尉的身姿仿佛更挺拔了,连平时没什么表情也不怎么引人注目的脸庞,都在那身簇新冬衣的映衬下显得英俊了几分! 主簿就纳闷了,总感觉狄县尉以前不长这样啊。 说起来狄县尉比三娘早到一年,所以去年冬天狄县尉就已经到蓝田县了,大伙还是看过他穿冬衣的模样的。 不对劲,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主簿年纪虽然不小了,却还是有颗爱美之心,这一点从他打理得油光水滑的花白长胡子就能看得出来。他悄然走过去问狄县尉:“你这身衣裳不错,哪儿买的?” 狄县尉一向都是妻子给什么他就穿什么,哪里知道哪里在哪买的? “都是内子准备的,我也不知晓。”狄县尉回道。 主簿有些失望。 不过回到家后,主簿也从自家老妻那儿知晓了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主簿夫妻俩和和睦睦地过了大半辈子,喜好上自然是挺相像的。 比如都爱俏。 得知两家今冬的衣裳都是郭少府身边的丫鬟云锦选的料子、挑的款式,只能感慨郭少府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考上状元的人,连身边的丫鬟都有这般本领。 主簿妻子道:“今年我要回趟娘家,多置办两套新衣不过分吧?” 主簿闻言也立刻道:“今年有许多需要我露面的要紧事得办,我多置办两套新衣也不过分吧?” 夫妻俩觉得双方的需求都极为合理。 儿女都已经长大了,也都各自成家,他们夫妻俩操劳了大半辈子,只是多做几身衣裳而已,谁又能说什么?只能怪自己没在授衣假前多和郭少府那边走动走动,要不然就不用费这个事了。 很快地,其他几家女眷也成为了郭府常客。她们虽没让孩子拜三娘为师,却也叮嘱自家儿女多和狄平、狄安往来。 只要交情好了,一起读书一起玩耍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三娘从小就喜欢人多,倒不在意其他人多塞几个孩子过来。 人情这东西一般是有来有往的,眼下多熟悉熟悉,以后有什么事情要办也方便。 十一月初,过了大雪节气,蓝田县才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 入睡前还只是小雪细细碎碎地飘,夜里雪就大了起来,早上醒来后满院子的树都裹上了白雪。 萧戡这厮还一大早跑来邀三娘一起上屋顶巡逻一圈,说是看看这些上头有没有被雪压塌的风险,须得防范于未然。 没有的话也要顺手把雪给扫了。 上房扫雪这事儿以前都是家里的仆从操心的,萧戡压根没管过。 他昨天晚上听底下的不良人提了一句“早上放晴了说不定要扫雪”,顿时就记在了心里,天没亮就兴致勃勃跑过来看看三娘这边的雪是不是没扫。 一看雪还在,萧戡马上拿着把扫帚豪气干云地爬到屋顶上,仿佛自己要上阵杀敌一般。 入了冬,只要碰上雪天,那就得“逢雪必扫”。谁都不知道短暂的放晴过后会不会继续下雪,这要是碰上懒人的话指不定连续几场雪下来,你家塌啦! 三娘以前也不需要操心上房扫雪的事,不过她小时候爱玩爱闹,没少爬上屋顶玩耍,走到上头简直如履平地。 难得萧戡有这个“雅兴”,三娘便站屋脊上指挥他从哪里扫起、扫到哪里去以及扫帚该怎么挥才好使。 萧戡可谓是指哪打哪,相当听从指挥。 还听得相当兴高采烈。 看得萧家仆从都瞠目结舌。 他们家这位混世小魔王什么时候拿过扫帚? 借着扫雪好生活动的一番,三娘早饭吃得特别香。结果她才刚吃饱喝足,就听人来报说李俅到了。 太子的儿子一般都封郡王,李俅如今也是个郡王了,出行可以摆出挺大的阵仗。但他这次是一个人过来的,看起来是城门刚开就出城,神色很有些匆忙。 李俅进门后见萧戡竟坐在那儿吃饼,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萧戡回他一个“你瞅啥”的挑衅眼神。 李俅懒得与他计较,屏退其他人与三娘说道:“我这次过来是有件事想让阿晗你帮忙。” 三娘见李俅神色凝重,也坐直了身体,追问道:“什么事?” 李俅道:“阿耶入冬后病倒了,兄长他一直衣不解带地侍疾,情况也不太好,我想你写封信帮忙劝劝他。” 有萧戡在场,李俅没有细说其中情由,可三娘是何等聪明一个人,一听便知晓李俨可能是钻了牛角尖。 要知道在李俨那个“梦”里,太子李瑛和武惠妃去世的时间也是紧挨着的。 眼下武惠妃去世了,太子李瑛也病倒了,难道这意味着哪怕许多事情已经与“梦”中不同了,最后还是有可能走向同样的结局? 那场倾覆之灾还是会发生吗? 那老天给李俨的警示又算什么? 她来到蓝田县以后遇到了许多人,他们都扎根于这片土地勤勤恳恳地努力生活,虽然可能没什么大志向,却也没什么大劫难。如果有朝一日梦中之事成真,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三娘抿了抿唇,思索了好一会才说道:“我也不一定能劝得动他。” 李俅说道:“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你只管写,成不成总要试试再说。” 三娘点头,命人取来笔墨给李俨写信。 萧戡对李家兄弟的事不感兴趣,三两口吃完手里的饼,说了声“我先去巡逻了”就大摇大摆地走人。 李俅道:“这家伙倒是从小到大都很自在。” 三娘也觉得是这样,当初李俨所说的梦境只有她、李泌以及李俅知晓,萧戡是不知情的。事实上若是李俨当年年纪再大些,连他们几个恐怕都不会告知。 只有小孩子才会认为年纪差不多的几个朋友能帮上什么忙。 不过也正因为当初她们年纪都还很小,所以才阴差阳错地结下这么多年的情谊。 三娘自然是希望太子李瑛和李俨都能支撑住,倒不是她真觉得自己是东宫党羽,而是换太子这种大事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引起动荡。 她很快把信写好交给李俅。 李俅也没看,径直出门上马回长安去。三娘在信里写了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信是三娘写的,那就够了。 只要知道不是只有他们兄弟俩在支撑,他哥应该就不会这么容易丧失希望了。 李俅紧赶慢赶,赶回了东宫。听人说李俨还在太子那边侍疾,他便直接找了过去。 早几天太子李瑛还是半昏迷半清醒的,昨夜下了场雪后就高热不退,一直没再睁开过眼睛。李俨也没睡过几个好觉,身形消瘦了许多。 正巧太子妃过来接替李俨了,李俅便强行把他拉走。 到了屋外,天又簌簌地下起了雪。 满天细碎的雪花飘飘扬扬地洒落下来。 兄弟俩在长廊下静立良久,李俅塞给李俨一封信,什么都没说便转身走了。 李俨捏着手中的信好一会,才低头看向那什么字都没写的信封。 他站在原地许久,才游魂似的走回自己住处,打开里面的信看了起来。 入眼就是熟悉的字迹。 自从那日妙香楼一别,他便再也没有见过三娘了。 不能见,也不能想。 可这一刻所有的回忆瞬间奔涌而至,一下子冲垮了他所有自欺欺人的挣扎,将他整个人淹没其中。 ……真无能啊。 即使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茫然无助的小孩了,他还是想寻求她的支持和安慰。
第91章 傍晚的时候萧戡又过来找三娘蹭饭, 和三娘说起李俅的不靠谱来。 东宫的事怎么好拿来跟三娘讲,且不说三娘不是学医的,管不了太子的病也管不了李俨的心病, 就说三娘已经入仕了,和东宫走得太近也是不太好的。反正吧,李俅这人做事太不讲究了! 三娘道:“若是照着圣人之前下过的诏令, 我与你们公主府也是不能走太近的。” 李隆基当初曾下令禁止过官员和皇亲国戚、僧侣方士往来,公主府也不是三娘她们这些官员非正式不能踏足的地方。 不过这种禁令一般都是最初那几年起作用,后来就渐渐松泛了。而且新昌公主和玉真公主对她都挺好,小时候是见了面就给赏赐, 后来更是帮忙举荐——她若是一考上进士就断绝往来, 倒显得有些忘恩负义。 更何况她和萧戡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萧戡这家伙本身就游离于勋贵圈子外的存在,他从不应邀参加各种宴饮场合和娱乐活动, 从小就爱埋头练武, 且还有个行侠仗义的梦想,一言不合就把人家派出去办事的家仆打得鼻青脸肿。 做起事来相当地六亲不认(勋贵圈子和世家大族一样大多都是姻亲关系, 公主的儿子娶公主是非常常见的情况)。 久而久之, 也就没多少人邀他去玩了。 萧戡能和她们当这么多年的好朋友,着实是很不容易的。 所以三娘说“不能走太近”当然是开玩笑。 萧戡听后虽然还是对李俅很不满,却也没再拿东宫来说事。 三娘真要因为要避嫌就和李俅他们断了往来,那就不是他认得的三娘了。 哪怕不能时常见面,他们几个也依然是真心相交的好友。 就比如那个跑终南山隐居的李泌,只要他来了三娘肯定还是会热情招待。 只这么一数, 萧戡就更郁闷了,三娘的朋友可真多。 这还不算那些动不动就邀三娘喝酒写诗的家伙! 萧戡吃饱喝足, 一脸郁闷地走了,弄得三娘很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知道萧戡这人有什么事都是睡一觉就好, 便也没去琢磨他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很快便忙自己的事去了。 离得最近的大节是冬至,和过年一样有足足七天假期。 这是因为冬至是各家准备过冬物资的日子,过了冬至就是数九寒冬,鱼鲜之类的就比较难得了,所以趁着大伙都会冬至集市囤积需要的食物和日常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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