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凌寒留香 皇宫。 一道明黄身影自朱红宫径中走来,他的面上还有些阴郁。走路的动作快了好些,后头紧紧地跟着一众端着拂尘的内监。 前头守在御书房两侧的内监本想禀报些什么,在看到皇帝一脸阴霾,便不敢多言语,识趣地垂下头去。 皇帝确实是情绪不稳定,适才刚刚得到内侍来报,一个刚刚怀了龙种的妃子不知何故突然暴毙而去。 即使他隐约知道其中必有猫腻,可在如今紧张的局势当前,他哪里还有心思理会后宫之事,只安排了个信任的侍卫过去收尾。 内监推开御书房有些沉重的门,露出里头摆设精致奢华又充满书香卷气的一幕。 皇帝心思浮躁,沉重地吐出一口气,本想砸些东西泄些怒火。还未待他动手,抬眼就见御书房里头已经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皇帝焦急的情绪忽地就停了下来,已经逼迫在嗓子眼的火气硬生生地被拦住。 他顿了一下,也只是低着声音差人取一壶热茶来。 随即就遣走了御书房的所有下人。 屋中的人,正是当今权倾朝野的东厂厂督秦肆。 他背着手定定地立在一侧。 神情淡淡的,好似寻常,目光随意地放在一个点上,眸光显得空洞了些。 秦肆听见声响,才有些恍惚地微微侧过头,瞥了一眼门口处的皇帝。 皇帝心里咯噔了一下,大抵是明白秦肆是为何有些异常,幽幽地嗟了一声,“你心软了。” 秦肆神色并无变动,他发觉了屋中香味实在浓厚,便徐徐地拨弄着熏炉里的香薰,令里头的香燃得更均匀一些。 此间,御书房中的空气好生寂静,只有他拨弄物件儿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皇帝见他好似并不在意的模样,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微弱的感叹,毫不留情地揭穿道:“朕还以为你真的狠得下心。” 秦肆闻言,浓黑的睫毛微微颤动。 黑睫底下的眸中,只映着熏炉上冉冉升起的一缕缠缠绵绵的薄烟。 他努力装作风轻云淡的心中,似乎裂开了一个黑黑的口子,冷风正在疯狂呼啸着往里头钻。 他本生性凉薄,厌恶人间所有世事,眼里空荡地只余只有复仇而已。 但突然有一天,他遇到一人,他才发觉世间还有不一样的光彩。 可惜事与愿违,他们始终不能平安地长久在一起。 如今他无了软肋,无了顾虑,便可以放手一搏了罢。 无论他人做如何猜想,秦肆总归是…… 希望她能好好的。 皇帝不禁哑然失笑,半晌才道:“皇宫里,只有活人和死人。即使朕不去挣那皇位,他也不会放过朕的。” “不是他死就是朕亡。” 皇帝转眸,目光复杂地看着秦肆,“你曾教过朕,做大事之人绝对不能心软……你还记得吗?” 大业还未成,多少局、多少事都还在等着他去处置,他根本不能沉浸在儿女情长当中。 “我明白。” 秦肆沉沉地应了一声,便自殿中走了出去。 这院子外头,有一座孤零零立在雪中的朱红长亭子,旁处还有几颗开了微黄腊梅的树。 冷风吹得梅花东飘西荡,飘飘呼呼的。 他空荡的视线处,逐渐被白茫茫一片的似是鹅毛之物所覆盖。 秦肆半晌才有些落寞地垂着首,半边脸都浸了一层欲语还休的复杂情绪。 许是压在他肩上的重担太重了,他肩膀的坚毅弧度都有些松懈了下来,看上去很是孤独寂寥。 皇帝不知何时已独自一人去楼亭中喝着香茶了,前来禀告事物的宗元和锦衣卫指挥使二人,未能寻见皇帝,倒是寻见了御书房外头的秦肆。 宗元和锦衣卫指挥使对视一眼,宗元就有些试探地朝着秦肆走了过去,咧开嘴嘿嘿一笑,“督主,是属下来了。” 秦肆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未过多反应。 宗元觑着秦肆的面色,眸中隐约有些不忍心。他还不知青黛已不在诏狱,只知昨夜诏狱失了火。 宗元虽以前对青黛有些意见,现在多多少少有些改观了,便犹犹豫豫地开口道。 “督主……那女人即使真对兰妃下了毒,凭督主的权势,要将事情遮掩过去,简直易如反掌。” “督主您何不……” 还未待宗元将话语说完,秦肆便阴阴地看了过来,声音也冷了几分,“你也想入诏狱吗?” 宗元差点没被秦肆阴冷的眼风削成片,他两眼一瞪,再怎么迟钝也知道秦肆发火了。 他立即就闭口不言,不敢造次了。 秦肆话落,便一挥衣袖、冷漠地转身朝着屋中而去。 宗元大气不敢出,眼巴巴地目送着秦肆离去。 不远处的锦衣卫指挥使似是有些看不下去了,拍了拍宗元的肩膀,叹气道:“你还是愚笨。” 说罢,锦衣卫指挥使摇摇头做惋惜状,也跟着秦肆离去了。 宗元莫名其妙地挠挠头,眼瞧着自己被嘲笑了一遍,不禁心头怒火直窜。他跟在指挥使的后头,低声骂道:“你他娘的在打什么哑谜?” 锦衣卫指挥使的话从前头悠悠地传过来,“自己悟去罢。”
第101章 时机未到 虽说晚冬初春的景象,繁杂的世间还是附着一层薄蒙蒙的霜气,只是那刚出头的竹笋与新叶青葱的枝杈倒显得春意盎然。 今日的天气还是不错的,大雪洗去了不少脏秽,满世界都残余着晶莹。 梁王此时正从太后的寿安宫里请安完出来,一路不疾不徐地坐着马车回到了梁王府前。 马车刚刚挺稳,梁王府中侍卫就赶紧上前来报,“殿下,柳大人已在府中等候您多时了。” 刚下马车的梁王闻言还有些诧异,转眼间又似是明白了原委,便入了府中去。 梁王遣去前来侍奉的下人,只身一人来到见客的明间处。还未完全走近,就见明间里,柳玉正微垂着首端坐着。 他一身白色华裾,精致的面容,琥珀眼眸,满头青丝只用一支雕花木簪挽起,并无其他装饰。 一丫鬟正端着香茶奉上去,柳玉回过神轻声谢过。丫鬟头埋得有些低,也遮隐不住脸颊那桃粉一般的害羞颜色。 她抬头看了柳玉一眼,又羞涩地离去了。 梁王见状,嘴角隐约扬起一点轻蔑的弧度,在徐徐地走上前去时又换了一副表情,笑道:“原是柳侍郎大驾光临。” 柳玉听闻声响,随即立起身作揖道:“下官不敢当。” 他稍稍抬起眼来,就开始端详着身前的梁王。 梁王一身正气,剑眉星目,俨然一副正面人士的模样。只可惜这副皮囊底下,也埋藏着不少不为人知的肮脏心事。 朝廷重臣,多少都是知道皇宫几十年来的纷争。后宫妃子争宠,兄弟为了皇位反目成仇,前人之鉴难道还少吗? 梁王处事不惊,遇事冷静,心思十分缜密。 若是与当朝皇帝一相比,的确是梁王更加适合皇帝的人选。 若不是因为皇帝是嫡长子,这个位置哪能轮到他来当? 可又有谁人敢在正面上多说一句,只怕是还未有些风吹草动,便会被人察觉,到时只怕人头落地的惩罚都是轻的。 “侍郎此次来寻本王有何事?”梁王的话语将柳玉从他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他再次回神,梁王就已经坐到了主位上,指腹捏起茶杯盖,饮着杯中的清茶。 柳玉似是带着目的来了,面色严峻了一些,开门见山道:“下官此次前来,只为证实一事。” “哦?”梁王挑着眼看着他,随意地将手中的茶盏放回了桌中,“侍郎但说无妨。” 柳玉正色道:“听闻昨日,诏狱里失了大火,许多罪人也在火中丧失了性命……梁王殿下可知此事?” 梁王回道:“是有所耳闻。” 柳玉微微停顿了一瞬,又压低着声音补了一句,“这场大火可是殿下安排的?” 梁王面上波澜不惊,沉默了半晌,才幽幽道:“正是如此,可那又如何呢?” “秦肆这阉党办事狠厉,不留情面。本王此次只是动了些恻隐之心,想将那无辜女子救出来罢了,又怎知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柳玉闻言,眉间微蹙,似是并不信任梁王的言语。 梁王既已打算自己动手救人,又何必特地在此前就告知他关于青黛入诏狱之事。又正好是在他进入诏狱的同一天,梁王才派人放了火。 凭梁王的力量,又怎么会调查不到他的行踪? 只怕是用意匪浅罢。 柳玉面色有些凝重,轻轻地合了合眸子,掩去眼底蕴藏着的点滴心事,轻声道:“那殿下可知……那无辜女子也已经在大火中丧命?” 梁王顿了一下,面上的笑意逐渐地转成了悲痛,颇为无奈地长叹一声道:“若是没有这场大火,她也会死在诏狱的酷刑之下……如此,倒是长痛不如短痛了。” 柳玉抬眼,眸光微微颤动着。 他紧紧地盯着梁王,似乎要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最终仍是一咬牙道:“下官已经知道答案,便不叨扰殿下了。” “告辞。” 他并未施礼便已转身离去。 梁王看着柳玉离去,仍旧稳稳地坐在明间的主位上。 眸光十分沉稳,未有一丝动摇,只是蹙起的眉宇透出几分嫌恶之色。 一颗棋子既已无用,便能丢弃。 他抬眼看着外头颇为明朗的浅蓝天空,上头有稀稀疏疏飞过的鸟群,这时竟已是初春时节。 算下来,便是这段时间了。 他手中有着可以调动天下三军的虎符,虎符在手,便是掌握着很大一部分的主动权。 且不说懦弱皇帝,那处心积虑想夺权的秦肆,底下的那群阉党,又怎么敌得过他的数十万精兵? 他有了地利人和。 如今,只是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罢了。
第102章 热锅蚂蚁 东厂督府。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深邃的星空,暗淡的光影,挟着几滴青翠欲滴的露珠摇曳于亢沉的夜空。 已有绿芽初展的树枝下,正有一身影走过。 是东厂督府的主人秦肆。 他的身旁并未有任何人跟随,手上也未执着一盏风灯照明。他只是在这条熟悉的道路上走着,独自一人、静悄悄地走近不远处的暗间。 以往的暗间总是会留着一盏昏黄的烛光,以便晚归的他能够看清屋中事物。 现在的暗间却仍是一片漆黑,秦肆并不习惯,脑中还有些疑惑着今日怎么不点灯了? 头脑被冷风一吹,他那疲惫的脑子就清醒了许多。 他想起来,原是屋里已经没了给他点灯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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