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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并不多理会，来至东橱处，执了些糯米粉等物放起来，又拿了粽叶和粽子馅料出来。 反正现在客流还少着，她能够做好些粽子出来，迎接几日后的端午佳节。 所幸粽叶都是店家浸泡、煮烫好的。现在只需再简单清洗一遍粽叶，再晾干便好了。 她将粽叶清洗了几片，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沉沉的脚步声，不像是女子的，应是帮厨来了。 青黛未回头，便指着板上还未洗的粽叶道：“你帮我一起将这粽叶洗起来，端午快到了，我准备做些粽子给客人添个口味。” 后头的人闻言，似是停滞了一会儿，便上了前来，伸手拿起了板上置着的粽叶。 可那人的手白皙干净、手指修长，哪里似帮厨的手那么粗糙。 青黛有些惊讶，一回眸间，便见到了身旁立着的秦肆。 她怔怔的，“你怎么来了？” 秦肆似是也有些不自然，咳了一声方道：“我来帮你。” 青黛这时也有些缓过神来，便推辞道：“你是客，怎么能让你来忙活，你快些……” 还在等青黛的话音落下，秦肆便打断了她，“你是我妻，我又怎么能让你累着。” 青黛闻声便是一噎，她倒不是真心不让他来帮忙，而是根本就不觉得秦肆能够放低身段儿、亲力亲为地干这些寻常人家的粗活。 她转念一想，既然他主动要帮她，也总比她一个人忙活好。 青黛便从案上拿了一沓熟粽叶递给了他，改口道：“那你将这些拿去洗了。” 幸好秦肆今日穿了窄袖衣裳，如今行事倒是方便了很多。 这粽叶已经被煮成棕色，他将粽叶置进清水盆里搓弄着，不过是弄了一下，粽叶就忽地“刺啦”一声，竟是破了一个口子。 秦肆见状，顿时觉得后脑壳都有些发紧了。 他本想在青黛面前表现得勤快些，却没想到一来便是捅了个篓子。 他拿着破了的粽叶继续洗也不是，扔掉也不是，就这般呆愣在原地。 青黛自然是听见了粽叶破裂的微弱声音，淡淡地瞥了一眼过来。 此时，秦肆面上虽还是十分冷静的镇定模样，背地里却是连后背都僵直了。甚至心跳如鼓，生怕听到青黛的责怪声音。 青黛走几步向他凑过来，离得近了，还能瞧见她脸上的薄汗。 秦肆若是再稍稍靠近些，便能隐约嗅到她身上的衣物皂角香。 明明那么平凡的味道，他竟也觉得好闻极了。 而青黛这头儿，却是一心一意地做事。 她取了一片深棕色的粽叶，边浸在清水里边用手轻轻洗了几下，又拿到一旁的屉子上沥干水分。 “你瞧着，动作要像这般轻的，力道大了就会让粽叶破了的。” 所幸青黛性子温和，并未有心数落他。 秦肆心里的大石落了下去，稀疏回过神，见她演示了一遍，他也逐渐识得了门路。 秦肆后来如法炮制地洗了几次粽叶，都是完好无损的，洗好后又在屉子上边一一摆开晾干。 青黛见他上手了，便去准备着包粽子的馅料，置在大碗里头，拿着汤匙舀起混合的馅料——糯米、咸香的腊肉、香菇沫子、细细的肉末等。 一一包裹起来，又拿了一个晾干的粽叶包了起来，最后又拿着粽叶结实地捆起。不过是一会儿，青黛就已经包了小半篮起来。 秦肆这边儿，洗完粽叶也上前帮忙，学着青黛的动作，也有模有样地包起了粽子。刚开始包的还有些粗糙，后来竟越来越上手，包得比她的还要精致。 青黛很快就发觉了细心做事的他，微垂着首，目光只淡淡地盯着手中的粽叶。 一步步地装进馅料，又压实，最后将粽叶包好，又拿了根粽绳绑了起来。 步步都是没有落下的。 本就是一件非常小的事，看在青黛的眼里，却隐隐地有了些不一样的心思。 在京城之中那般高高在上的权臣，竟然心甘情愿地与她挤在小小东橱里，做着准备给客人品尝的粽子。 一时之间，竟有些感慨不已。 许是青黛的目光热烈了些，秦肆也有些发觉了。 转动着漆黑若深潭的眼眸，瞧向了她，那薄唇随即轻启道：“是我做错了？” 青黛稍稍地一怔，便回应道：“差强人意的，继续包罢。” 说罢，她便转过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去。 秦肆起初还真以为自己做得不能让她十分满意，目光再寻着看过去。 便能见到青黛的眸光都温和了好些，连嘴角都隐隐地有些上翘。 秦肆见状，便不动声色地朝着她走了几步，离得近了一些。 橙橙红红的晚霞从背后的小窗口映照了下来，映在他们的身后，二人的身上都弥漫了一层好看的暮色来。 一个阴沉高大，一个温和瘦弱，却是百般融洽。
第124章 柴米油盐 东橱处。 应是青黛与秦肆两人包粽子包得入神了，速度又快，在夜晚用饭时分，已经没剩下多少粽叶及馅料了。 所幸晚上并不忙，青黛也无需到处帮忙去。便与秦肆趁热打铁似的，将剩下的粽子都包了起来。 约莫二炷香时辰有余，他们便已经完成了。 秦肆看着篮子里堆满的三角粽，心里满是成就感。 他与青黛好生地待了快一个时辰，即使中间未说话，二人也不觉得气氛萎靡的，反倒是像早已习惯彼此存在的老夫老妻。 在此期间，青黛也未冷脸赶他。他心里欣喜，也大抵知晓该寻什么路子讨她的欢心了。 秦肆这边儿刚净了手，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咕噜咕噜”声，他微微惊奇，转眸就见青黛的脸上弥漫了些不自然的红晕。 原是青黛忙活了一下午，早就已经饿了。 她半捂着腹部，垂着眉、眼神飘忽，似是有些害羞了。 秦肆“唔”了一声，倒是没戳穿青黛的薄面子，只是一边用着帕子擦干手，一边随意道：“已经入夜了，腹中依旧空空，我倒是有些饿了。” 青黛闻言，知道他是在无形地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虽说肚子饿很是常见，但她在他的面前，腹中发出了好似饥肠辘辘的声音，却依旧觉得有些难堪和不好意思。 青黛忍着自己想立马把秦肆遣走的心思，看了看东橱另一边正开锅大炒着菜肴的厨子。 想着自己也不好夺了客人的吃食，自己简单吃点垫垫肚子便好。 她又看了看附近的一个无人用着的空小灶，便转眸对着秦肆道：“我在这简单弄点小菜来，你……可要留下来吃的？” 秦肆闻言，眼里的愉悦况味更是不可抑制地显露了出来。 他自然是惦记青黛亲自下厨的饭菜已久，眼下便毫不犹豫道：“荣幸之至。” 青黛心想他也应是会答应留下的，便先遣他到外头等着。她寻了点洗好、切好的菜肉，微撸起衣袖，便在小灶处忙活了起来。 热锅烧油，不过是一会儿，锅里腾起了油烟，发出“嗞嗞”的声响，将切成段的绿白葱花扔进锅里。 等葱花变黄，煎出了葱油的香味，又把新鲜的菜叶倒进锅里翻炒。 再看外头儿，青黛早就将秦肆安置在东橱外头的小院中，那里有副宽敞、结实的桌椅。 秦肆在桌前坐下，发觉这桌椅并不如大堂供给客人的新，模样有些陈旧却是擦拭得干干净净，应是客栈的伙计们平日用饭的地方。 外头漆黑夜色降临，天空碎星点点，光线也变得有些黯淡。 秦肆身处的院中已经点起了照明的灯笼，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晃着，朦胧缥缈的灯光也随之晃动。 秦肆看着此情此景，耳边听到后头传来锅勺碰撞的声音，以及一阵阵扑鼻的饭菜香。 隔着一层帘子的大堂处，还能传来客人们谈笑的声音。 他的心思忽地有些迷离了，这般寻常百姓家每日都会出现的场景，倒是让他觉得无比珍贵、温暖，甚至有些想让时间永远都停留在这一刻。 这时，一个十分有活力的身影掀开帘子，蹦蹦跳跳地来到院子。 他的脚步习惯性地往东橱处踩去，却在看到一旁桌椅处坐着的秦肆时，猛然一愣。 此人正是充当着店小二的小竹子，他猛地见到秦肆，下意识地又抖了一下。 但是他随即就想到了秦肆这些日子以来，逐渐变得不那么冷酷骇人的性子，甚至还有十分地宠着他和翠翠的意思。 小竹子便不那么害怕了，心里还有些崇敬的情绪，口上自然地唤了一声“秦老爷”，便又脚步轻快地进了东橱端菜去。 秦肆自是对小竹子不甚在意，他在意的是小竹子进去东橱后，里头随之传出来的谈话声音。 那嗓音温温柔柔的，声音永远都不大、不响亮的，却是一直都紧紧地揪住了他的心。 他入了东橱里，见到里头有些发白的厨烟，鼻间更加清晰地嗅到了饭菜的香味。 青黛已经做好了两盘菜，似是正准备再炒一盘的。她见秦肆来，便示意了一下案上摆着的菜，“还没好呢，先将这二盘端出去罢。” 秦肆并未立马回应，而是看了看剩下一篮还未炒的青菜，又有打算在青黛面前多表现的意思。 青黛瞧他眼里似乎有些跃跃欲试，便打趣道：“你要来试试？” 她还以为秦肆会有所推辞，没想到他却应下了。 青黛心里有些惊讶，她与秦肆相处了好些时间，都不曾见他进过督府膳房。 况且在初知秦肆时，他就已是个养尊处优的权臣大官，哪里还需他亲自下厨的道理。 秦肆见她惊异，便解释道：“曾经做过的……很久了，有些生疏了。” 到最后，他的语气里竟有些莫名的低沉意味。 青黛闻言，心想许是他还未当上厂督时候的事了，又或是在进宫以前的事。 毕竟她隐约知晓，秦肆在十岁左右半大的年纪才入的宫。 世间又有何人愿意让自家孩童入宫当宦官，也许是跟她有同样的命运，都因家里穷困潦倒，才被迫卖至宫里罢。 这般细细想来，她也不曾听过秦肆谈起他的亲人？ 若是透露过，应就是去年夏季时日的事情，那时她正和秦肆一起南下治水来。 在回京过程中，秦肆就曾改了航线，下船至洛阳城去。那时的她还有些不明白，秦肆为何特地去了洛阳城的静心寺。 他在静心寺里头，暗中祭拜了一座土坟，情绪波动的还有些大的。 如今想来，土坟中的人定是与他关系紧密，应就是他从没提起的亲人。 青黛捏断了自己脑中越飞越远的思绪，朝着秦肆道：“那你便试着炒一回。” 说罢，她便端起了二盘菜肉出了东橱，又拿了两幅碗筷，碗里装了颗粒饱满的晶莹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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