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官从半春手里拿了一块帕子,给孟主君擦眼泪,安慰道:“孟伯父您别着急,我去找找他。” 苏官的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但他小时候常来孟府,孟清澈老爱跟他玩捉迷藏的游戏,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孟清澈应该在那个地方。 果不其然,苏官在假山后面发现了孟清澈。 孟清澈躲在假山后面,下人们只是从假山前路过,压根没想过进去看看,毕竟这个地方又黑又潮湿,蚊虫也比较多。 孟清澈看见苏官,并没有什么意外,他坐在地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官官,你怎么又找到我了。” 每次躲迷藏,苏官都能精准的找到他,没想到都长大了,苏官还能第一个找到他。 苏官见他脸上灰扑扑的,手边却没有帕子,便蹲在他面前,用衣袖给他擦了擦脸,孟清澈一把抱住苏官,委屈的哭诉道:“官官,我好难过,我好不容易打扮一回,她都没见过就要退婚,凭什么啊,我又不是什么公夜叉,至于这样吗,这下子我肯定会被嘲笑死的。” 苏官拍了拍他的背,一脸认真道:“你很好,很好很好的。” 孟清澈听着他软软的声音,眼泪流得更多了,苏官感觉肩膀都要湿透了,抱着他不停的安慰道: “不光是我觉得你好,孟伯父,还有殿下都觉得你很好。” 孟清澈有些不相信,只觉得苏官是哄他的,撇嘴道:“太女殿下怎么会觉得我好?” “殿下一听说,就派人送我过来了。”苏官道:“随便就退婚是很不好的行为,殿下肯定也觉得不对。” 孟清澈知道谢邙是纪清阁的伴读,听苏官这样说,太女殿下极有可能不知道谢邙是来退婚的,不仅是太女殿下,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好端端的就被退了婚。 苏官帮孟清澈拍了拍身上的灰,“孟伯父很担心你,怕再找不到你,你中午和晚上就要饿肚子啦。” 苏官刚说完这句话,自己的肚子就发出了咕咕的声音,他急匆匆的赶过来,都还没吃饭。 但是孟清澈都这样了,他也是没有心情吃饭的。 孟清澈知道他最是饿不得,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的灰,“官官,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们走吧,我和你去见阿爹,等我处理完这件事后,你中午留下来吃饭吧。” 孟主君见到苏官找到孟清澈,立马冲了上来,发现孟清澈没有做什么傻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也不忍心苛责他什么了,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孟清澈看着孟主君,开口道:“阿爹,我要见谢邙,我想和她说清楚。” 孟主君叹气道:“她倒还在府上,你若想见,先回房换身衣服吧。” 孟清澈在假山后边待了一遭,漂亮的衣服被勾破了好几个洞,精致的发髻也全然不复存在,他无所谓道:“就这样吧,反正我打扮出来是给妻主看的,她也不会是我的妻主了,我是美是丑都不关她的事。” 孟清澈执意如此,孟主君只好由着他去了。 知道孟清澈平安无事后,谢邙也起了离开的想法,孟家的下人却拦住她,说孟家公子邀她过去,谢邙皱着眉头应下了。 一见到孟清澈,谢邙险些都有些认不出,也不知他为何要见自己。 孟清澈开口道:“如今全京城都知道我要嫁给你,你却要退婚。” 面对他的指责,谢邙顿了一下,道:“我并不知晓孟家已将婚事外传,这件事是我的错,我可以给孟家相应的补偿,你若是觉得现在退婚不合适,我也可以...” 谢邙的容貌挑不出一点儿错,英气又威武,身量在女子中也是极其高挑的那种,孟清澈看着她,才发现她生着一张薄唇,近乎薄情。 “不必了。”孟清澈从怀中拿出玉环,果断道:“这是当初谢家给我的信物,还给你,这门婚事就由我亲自退了,你记住,是我孟家大公子不想嫁你,不是你有多了不起,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婚嫁各不相干。” 谢邙接过玉环,孟清澈如此爽快的态度,倒是让她有些意想不到,一开始以为他是那种娇气扭捏的世家公子,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偏颇。 她莫名想起来初见时,他银铃似的清脆笑声以及那双灵动的眼睛。 在前厅时,他应该也是盛装打扮来见自己的吧,只是不知躲去了哪里,衣服都被勾破了,发髻也散落到了肩上。 她收起这份心绪,低声道:“多谢。” 临走前,谢邙还道了一句,“往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可来找我。” 孟清澈没有应声,在看见谢邙离开后,他才感觉到眼睛有些酸,毕竟这也算是他第一个喜欢过的女子,谁曾想是个冷木头呢。 孟清澈哽咽了一下,在心里拼命对自己道,他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一定会的。 也许明日就有个待他又好喜欢他的人呢? 那边孟主君跟苏官待在一起等孟清澈,孟主君特意感谢苏官过来这一趟,还帮忙把孟清澈给找了出来。 “官官,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孟主君愁容莫展,被退婚终究是不太光彩的事,谢家这次着实是欺人太甚,等孟大人回来,他可得好好跟她商议一番。 孟主君轻轻拉过苏官的手,“这一来一回恐耽搁了午膳,你中午不如留在孟府用饭吧,我派人去东宫跟太女殿下说一声。” 方才孟清澈便已经提出让苏官留下来了,这会儿孟主君又说起,苏官点了点头。 其实孟主君的心里还是不太踏实,生怕自家儿子之后再一个想不开做什么傻事,若是有苏官陪着说说话,也能开解开解。 孟清澈将眼泪彻底擦干净,自我感觉眼睛没那么红之后,才出现在孟主君和苏官面前,他用一种很寻常的语气对孟主君道:“阿爹,跟谢家的婚事我亲自退掉了,信物也还了回去,她说要给我们家补偿,我拒绝了。” 孟主君担心的看着孟清澈,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最为要强的,他温声道:“你能想明白就好,天底下的好女儿多得是,我回头让你阿娘再给你寻一个,至于什么补偿,我们孟家也不稀罕。” 既退了婚,那便断得干干净净为好,往后也不要再有什么来往瓜葛。 纪清阁在苏官去孟府时,便已经做好了他短时间内回不来的准备,听到孟家的下人说苏官留在了孟府用饭,她没有丝毫的意外,应声表示知道了。 她坐在书房里,伸手叩了叩桌面,守在外面的属下走了进来,她淡淡的问道:“谢少将军现在人在何处?” 属下垂首答道:“谢少将军从孟家出来后,便回了谢家,谢老将军知道她真的去退了婚,气得叫人把她绑到祠堂,亲自动了家法,谢少将军受完家法后,已经回京郊大营了。” “骑马回的?” “是。” 谢老将军戎马一生,动起手来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住的,谢邙受完家法后还骑马,也不知是谢老将军放了水,还是她不要命了。 纪清阁低叹了一声,谢邙这件事做得的确极为不妥,但愿她以后不会后悔。 于情于理,纪清阁都觉得自己要表个态,她吩咐道:“以孤的名义,送些东西去孟家吧。” 属下正要领命去办,纪清阁随后又补充道:“顺带再送些太女夫喜欢的吃食过去,告诉他可以天黑前再回来。” 中午这顿饭,孟清澈没什么胃口,一开始只随意挑拣吃了几口菜叶子,便放下了筷子,但见苏官吃相很香,好像那些菜很好吃似的,他咽了咽口水,重新拿起了筷子。 就这样一顿饭结束,他也吃了个七分饱。 吃完饭后,东宫的人也到了,孟清澈知道苏官可以天黑前再离开后,就把苏官拉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说起了悄悄话。 孟清澈好歹是世家里长大的孩子,虽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但也看明白了纪清阁送东西是在表明她的态度,这样下来,京城中关于对他的议论起码会收敛一些,不会太明目张胆。 但他被退过婚的事实却不会改变。 孟清澈拉着苏官的小手,有些害怕的问道:“官官,你说我会不会以后都嫁不出去了?” 世家在挑选女婿的时候,除却门第外,名声是最最重要的。 “要是我真的嫁不出去了,官官你随便帮我介绍个好了,反正我也不挑。”孟清澈忽然将希望寄予到了苏官的身上,反正经过这件事他暂时是对未来妻主没什么期待了。 “可是除了殿下之外,我只认识二姐姐一个女子。”苏官认真想了一下,问道:“我二姐姐可以吗?” 苏棱卿是国子监中最出色的学生,又是郭祭酒的关门弟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而且家中婆公又十分和善,是门第清白的人家,这放到哪里,都是一个极好的妻婿人选。 可孟清澈却连忙摆手道:“可饶了我吧,棱卿姐姐简直跟我阿娘一个模样,嗯...就是那种古古板板,都不知道笑的那种,我瞧着都犯怵。” 苏官觉得孟清澈说得有点道理,二姐姐对其他人是会这样,哥哥还调侃过她像个教了几十年书的老先生,而孟清澈则是最不喜欢被管束的。 苏官晃悠着脑袋,都快想破脑袋了,也实在想不出其他人了。 孟清澈大大咧咧的躺到床上,叹了一口气道:“还是看缘分吧,只要不是谢邙那样子的,对我能有太女殿下对你一半好就行了。” 纪清阁对苏官的好,孟清澈是看在眼里的,为此京城中都有不少人在暗暗嫉妒羡慕苏官,太女殿下貌若明月,行如君子,像这样的良人谁不想要呢。 孟清澈小声嘀咕道:“不过年纪最好别跟太女殿下一样大。” 苏官听到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最好不要跟殿下的年纪大?” 孟清澈被这样一问,耳根子有些红,对上苏官疑惑清澈的眸子,扭捏道:“哎呀官官你不懂,年纪太大就是会那个...就是那个会受不住,吃苦头的,反正你比我更懂就是了。” 再多的,孟清澈就不肯再说了,苏官的小鹿眼里浮现出几分困惑,“可是我不懂啊。” 苏官将纪清阁派人送来的吃食跟孟清澈分了吃,孟清澈用力咬了一口,红着脸道:“那你回去问太女殿下就懂了。” 谢邙回到京郊大营后,整个人几乎是从马背上跌下来的,鲜血几乎染红了整片里衣,谢老将军一点儿都没有留情,她也硬是一声不吭的扛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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