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钰用热水泡草药红景天,坐在一旁喝,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喝红景天,已经不犯瘴气病了。” 她喝完后,带上刀剑要出门,次曲突然问:“你的刀和剑,是不是很锋利?”昨晚她看到虞子钰用弯刀切牛肉干吃,觉得此刀不是一般的刀。 虞子钰得意道:“削铁如泥,吹发可断。这是我爹娘特地找铸剑师给我打造的,是上好的宝刀宝剑。” “哦。”次曲淡淡应了一句,继续扫地。 虞子钰出门,一路朝对面的雪山进发。 她兴奋难耐,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找到神仙。等找到神仙了,神仙一定可以御剑飞行,一天可飞十万八千里,带她速速回京救祖师娘。 山脚有高寒草甸,穗发草为主,再往上是灌木丛,山腰以上是常年不化的积雪。明明是五月份了,寒风还是刺骨,吹得她耳朵嗡嗡响。 还没到山腰,似乎瘴气病又犯了,她只得一路缓一路走,黄昏时败兴而归。 重新回到次曲家,次曲已经在准备晚饭,扭头看她:“找到神仙了吗?” “没有,太累了。”她一屁股坐到地上,这里藏民房子没有凳椅,干什么都盘坐在木底板上,“好累哦,要是神仙自己来找我就好了,我都懒得去找它们了。” 次曲笑了笑,没说话。 接下来一连三天,虞子钰早出晚归去雪山找神仙,还是一无所获。次曲从未阻拦过她,平静得异常。 直到三日后,虞子钰从山上下来。却见到有两个男人在碉房里,他们肤色黝黑,是很明显的藏人。 次曲介绍道,说这两个男人是她的丈夫。虞子钰双目瞪圆,觉得那两个男人臭烘烘的,不想靠近:“你不说你没有丈夫吗?” 次曲忙碌手中的活计,不咸不淡:“他们不算人。” 那两个男人听不懂汉语,大着嗓门对次曲吵吵嚷嚷,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虞子钰走到外面,和自己两匹马站一块儿,想不通次曲为什么有两个那么凶的丈夫。 在京城,有些贵妇人养面首不算稀奇,宁远公主都有好几个男宠呢。可男宠养着是伺候自己的,但次曲看起来完全不是,反倒是她伺候那两个男人。 京城里,男人纳妾更是常见,不过纳妾的也得有钱有势,当小妾的姨娘们最差劲也有一两个丫鬟伺候着,就算在宅院里相互斗气争宠,那也月月有钱拿,不愁吃穿。 可次曲家这么穷,为什么还有两个男人。虞子钰搞不明白这是个什么规矩。 天渐渐黑了,次曲来叫她进去吃饭,虞子钰道:“他们看起来脏脏的,我不想和他们吃饭,我坐外面吃。” 次曲端了两碗拌匀的糌粑来,跟她一起坐在外头吃。吃到一半,次曲问道:“你是道士?” “算是吧。” “是不是杀恶魔那种道士?”次曲头一回说话温柔了些。 虞子钰点头:“自然是,我作为修仙人,遇到妖怪自然要收,遇到恶魔自然要杀。” “你知不知道,屋里那两个人就是恶魔?他们不是人的,是专门吃人喝血的恶鬼,我怕他们得很。”次曲朝她紧挨了些,仿佛真的有恶鬼来追命。 虞子钰揉揉眼睛,往屋里定睛一看,浑黄的油灯下只见两个男人粗鲁地吃饭,看不到恶鬼的真身。 “我的阴阳眼好像又坏了,我已经许久没看到妖魔了。”她丧气放下碗,抹了一把眼泪。 “阴阳眼是什么?”次曲茫然问道。 “在我额头上的眼睛,可以看到恶魔的。” 这时,屋里的男人粗声叫嚷起来,次曲慌忙回去给他们熬煮新的酥油茶。虞子钰看在眼里,她好像明白了,次曲眼里深不见底的沧桑出自何处。 夜里,她睡在侧房,一夜未眠,半夜有人来敲门,是男人的声音。 紧接着次曲也出来了,和那男人吵起来,男人还动了手。虞子钰提刀出来,瞪着那男人,男人骂骂咧咧几句,又回了屋里。 次曲对虞子钰道:“我今晚和你一起睡,那两个恶鬼太凶了,我害怕。” “我会保护你的。”虞子钰将她推入自己屋中,锁上门。 又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虞子钰顺着窗子看过去,看到那男人在屋里翻她的两口小棺材,把几样值钱的东西都翻出来。最后看到棺材里的鬼旗和纸钱后,一把扔在地上,似乎嫌晦气。 男人又过来拍打虞子钰这边的屋门,力度很大,似要把门砸开。 次曲打开门同他用藏语吵架,用力推他出去,男人抓着次曲的头发就打她。虞子钰也过来,亮出弯刀,又摇晃手里的三角铃铛,男人瞪着眼珠子看她,放开次曲离开了。 虞子钰关上门,查看次曲的脸,颧骨被男人打出乌青,惊愕道:“他怎么可以打你,他不是你丈夫吗?” “我跟你说了,他们是魔鬼。”次曲似乎不想说话,挪着步子到床上躺下。 次日早上,那两个男人又对次曲大呼小叫,并且对虞子钰目光不善。但似乎有事要做,他们吵完之后带上马鞭出门了。 次曲一早上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虞子钰心里不好受,没心思去找神仙。 她牵着自己的马儿去出去吃草,遇到一个来牧羊的老人,老人也会说些汉语。虞子钰问了之后,这才知道,次曲家那两个男人是亲生兄弟俩。 在藏区,这种成亲方式叫做“洒松玛”,洒松玛为三口子的意思,意为一个女子嫁给两兄弟当妻子。洒松玛的成亲形式在这里很常见。 虞子钰问:“这是恶魔的成亲方式吗,两个恶魔欺负一个女人,像次曲家那样。” 老人摇摇头道:“次曲啊,也是命苦,那俩兄弟常打她,唉,不说了。对了,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是中原来的吧?” “我来找神仙。” “你是不是有病?”老人摇摇头站起来,笑着去赶自己的羊群。 等两匹马儿吃得肚子圆滚滚的,虞子钰牵着它们又回到次曲家。次曲其中一个丈夫也回来了,是俩兄弟中的哥哥。 虞子钰一到外面,便听到吵嚷声,她冲进去看到男人又抓着次曲的衣领打她。虞子钰上去阻拦,男人凶狠指了指次曲,不知道骂了什么,又回屋里去了。 “他喝了点酒,等会儿就睡了。”次曲压低声音,两只手对虞子钰比划。 “你很痛苦是不是,为什么不离开他们?”虞子钰问。 “哪有那么简单,我女儿还在寺庙没回来呢。” 虞子钰:“在寺庙做什么。” 次曲又不说话了。 虞子钰站在屋外,筹谋着如何帮次曲除掉这两个恶魔。她心里难受得紧,次曲家就住在神山脚下,山神在对面的雪山俯视众生,为何不来帮次曲除了这两个恶魔。 正想着,听到屋中有东西落地声。 虞子钰匆忙进去看,看到次曲拿着绳子勒住男人的脖子。男人抓住她的头发,不停打他,双方都面红耳赤,次曲力度不足,快抵不住男人的拉扯。 虞子钰抽出弯刀,手法熟练朝男人的脖子砍去,砍得极深,气管都断了。本着斩草除根的念头,虞子钰拔出刀,又砍下去直至砍下男人的头颅。 次曲瘫坐下来,直愣愣看着尸首分离的男人。 而后匆匆忙忙去查看外头的动静,又锁了门。望向滚落在地上的头颅,竟不知所措地去探鼻息,突然捂着嘴又哭又笑。 虞子钰不知道她怎么了,问道:“我杀得不对吗?” “对,太对了。”次曲过来抱住虞子钰,“你不怕吗?” 虞子钰有点小得意:“有什么可怕的,我在京城的时候,砍过很多妖怪的头。太子的头也是我砍的,我很厉害的。” “太子?”次曲想到了什么,惊恐道,“皇帝的儿子?中原皇帝的儿子?” “对呀,他也是恶魔,他杀了我最爱的祖师娘,我就砍了他的头。” 次曲抱住她不放:“神仙,你当真是神仙。”说着瘫下来跪在虞子钰面前,“谢谢神仙救我,谢谢神仙。” 虞子钰扶起她:“不客气,这是我分内之事。家里可有糯米,快去找来我做场法事,彻底除了这恶魔。” “好好好,我这就去。” 次曲不管虞子钰是真疯还是假疯,反正帮她杀了丈夫,她便对虞子钰言听计从,一切都顺着她。捡到虞子钰之前,她一直在筹谋杀局,想着哄骗虞子钰留下,等杀了人后嫁祸于她,好逃脱罪责。 不曾想,虞子钰如此疯癫,直接砍下男人的头颅。 家里没有糯米,她还是跑到别家花了不少钱买下一小碗糯米,回来交给虞子钰。只见虞子钰将糯米洒在尸体上,神神叨叨念咒语。 待虞子钰做好法事。 次曲用皮革袋裹住尸体,又提水进来冲刷屋里的血,再次在虞子钰面前跪下:“神仙,还有另一个恶魔没有杀,神仙可否帮帮我?” 虞子钰扶她起身:“另一个恶魔何时回来?” 次曲道:“后天,他去另一个牧区放羊了,后天回来。神仙一定要帮帮我,他们一直打我,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会帮你的。” 次日,次曲和虞子钰一同去雪山找神仙。次曲找来一匹粗壮的矮马,奋力将男人的尸体推上马背,结结实实绑好,跟虞子钰向雪山进发。 她向来胆怯,一路上遇见不少牧民,生怕别人知道她和虞子钰杀了人,瑟瑟缩缩牵着马,头也不敢抬。反而虞子钰趾高气扬,觉得自己刚除了恶鬼,神气得很。 这次有了次曲的带路,上山快了很多,不到晌午就来到山腰积雪处。 虞子钰东张西望,忙着找神仙。次曲忙着处理尸体,她常年干活,锄头翻挖得飞快,很快刨开一处厚厚积雪,在雪下挖开一个坑,将尸体埋进去。 之后掩上土层,再覆上积雪。 做好一切,她躺在白雪上大笑,笑声在山间回响久久不绝。虞子钰从偏坡跑下来,一本正经对她道:“小声一点儿,你这样会惊扰到神仙的。” 次曲赶紧捂住嘴:“对不起,对不起,再也不会了。” 作者有话说: ps:瘴气病指高原反应,我国在汉朝时就已经意识到高原反应的存在,唐朝时笼统称之为瘴气病。
第57章 ◎终是相逢(双更合一)◎ 虞子钰要上山找神仙, 次曲依她,随她一起找。 当拉山不是单独拔地而起的雪山,而是由多个连绵山头串成一片, 峰头高高低低, 有几尖高耸入云, 高度不相上下。也有几坨地势平缓, 坡度便于行进的。 “神仙只住在最高山尖儿上,还是每个山头都轮流住上一遍?”虞子钰边走边问,在后头盯视次曲的背影, 觉得她今日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次曲转过头笑, 她肤色上常年遭阳光暴晒, 像酱水一样呈棕褐色,笑起来牙很白:“不知道, 你想要找, 那我们就多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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