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公主没有结拜吗?”虞子钰不可思议问道。 “没有啊。” 她肩膀垮下来:“那好吧, 不结拜就不结拜。” 用过晚饭,想起了一件事, 天都要黑了, 李既演居然还没来找她。这个老色鬼,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俩了,两人正是新婚燕尔, 又分别了多日, 他还不上道, 果真是塞外长大的泥腿子,不知谈情说爱。 她自己跑将军府找李既演,家丁说李既演自己在屋里好些时辰了,一直没出来。 虞子钰风风火火朝前跑,差点撞到自己的公公李方廉,李方廉惊魂未定,捋捋长胡须皱眉看她:“哟,儿媳妇,好久不见。” “李大人。”虞子钰硬邦邦道。 “还搞得这么生疏。”李方廉上下端视她,“听既演说,你一个人跑乌斯藏去了,还烧了个寺庙?你可真是个奇才。” “我只是去找神仙而已。” “那找到了吗?” 虞子钰抿嘴,没底气道:“算是找到了吧,神仙把我祖师娘复活了。” “你祖师娘本来就没死,你胡跑个什么劲儿?”李方廉毫不留情揭穿她。 “不跟你讲了,你懂个什么。”她往李既演屋子方向跑去,还在嘀咕,“这么大年纪还不懂事,和李既演一样,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进了李既演房里,见他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虞子钰走过去,刀鞘戳弄他的腰,“你好大的胆子,还得我自己过来找你。” 李奉僵持着,充耳不闻,还是不动。 虞子钰放下刀鞘,掰他肩膀让他转过来,见他两眼红红的,细细的半干泪痕挂在眼角,配上精致出众的五官,我见犹怜,“李既演,你哭什么?” “连我都不认识。”李奉转过身,再给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 “你是李奉?”虞子钰蹙眉,坐到床边,脑袋探过去看他,“李奉,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李奉一声不吭,脸埋进被子里,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虞子钰捏他的脸,强迫他仰面看向自己,看他润湿的眼眶,笑声夸张:“哈哈哈,李奉,你哭了?好可怜。” 她踢掉靴子爬上床,搂住李奉的脖子,把他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怜爱地亲了亲,“你哭什么,我又没抛弃你。我跟你说,三殿下和温束都喜欢我,我全都拒了他们,这不都是为了你吗。” “你还提三殿下。”李奉在她怀里蹭,眼泪全抹她衣服上。 “为什么不能提?” 李奉直起身,怨气冲天,红眼质问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方才趁我和李既演不在,和三殿下在王府卿卿我我,聊得倒是欢喜。” “你去王府了?”虞子钰瘪瘪嘴,盘腿端坐在被子上。 “怎么,我去的不是时候了,碍着你偷情了?” 李奉情绪愈发低落,本来想的是回京后与娘子相聚亲热一番,却被李既演捷足先登。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了,欢欣雀跃地寻她,反倒在王府门口瞧见娘子沾花惹草了,不可谓不发怨。 虞子钰脸一红,只得抛出老话敷衍:“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你别总是动不动疑神疑鬼,坏我们夫妻情意。” “只许你拈花弄月,我说一句就是疑神疑鬼?”李奉委屈汹汹,倒在被子里不理虞子钰了。 虞子钰拍他的背:“你个没良心的,我对你这般好,你还不知好歹。咱们人鬼殊途,为了和你在一起,我不惜违背道人禁忌,你还一点儿也不体谅我。” “我才不是鬼,我和李既演一样,都是人。”v 虞子钰才不信他,跳下床要走:“算了,你冷静冷静吧。爱慕我的人不计其数,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也不过看在你是个无依无靠的野鬼,可怜你罢了,你好好想清楚,摆正自己的位置。” 说完,她出门去,回了虞府。 李奉自己在屋里哭了许久,一个劲儿唾骂李既演,李既演这个傻子,不知哭闹只知隐忍,若虞子钰去找萧瑾时,李既演也和他一样一哭二闹,虞子钰哪里还能如此有恃无恐。 他冷静了半晌,心酸眼涩,咬牙切齿去虞府找虞子钰。 却听说虞子钰不在府上,往荆王府去了。 李奉心里复杂,脚步加快,这女人真的是天生倔骨,刚跟她闹了一回,她不收敛反而越发嚣张——她修的哪门子道?怕不是修了个专门伤痴情种的无情道。 奔至王府。 见虞子钰和萧瑾并肩坐在庭院的石桌边上,桌上点了两盏油灯,烛光银晃晃辉映在二人脸上,娴静祥和。李奉霎时明白,虞子钰总念叨的青梅竹马是何意了,如此的才子佳人,又是门当户对,方是真正的一双两好。 他反而觉得自己才是后来者居上,坏了虞子钰和萧瑾的两小无猜,又坏了虞子钰和李既演的情有独钟。确实如虞子钰所说的,他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李奉心如刀绞,怨气重重盯视院内的二人,恰似咬碎牙往肚里咽。 虞子钰面前,道家书籍堆叠得一摞摞,她摊开一本《淮南子》,细细教萧瑾书中道法,讲得津津有味。萧瑾从不敷衍她,恰到好处地提问,叫虞子钰兴致高涨。 门口侍卫见李奉面色阴沉站着,也不知道他又何意。遂不动声色进了庭院,在萧瑾耳边禀告:“殿下,李将军来了。” 萧瑾抬头眼风一探,见到李奉半边轮廓分明的侧脸,不得不感叹这张脸得天独厚,常年在塞外屯兵,却不见半分沧桑。怪不得刚进京不久,就勾了虞子钰成亲。 “你男人来了。”萧瑾在虞子钰耳边微声道。 虞子钰稍惊,放下书抬眸望去,李奉戾气裹身竖在那儿,好似将她和萧瑾捉奸在床了,“李奉,你在那里干嘛?” “哼。”李奉袖袍一挥,就要下台阶。 虞子钰站起来,声音清亮:“你给我回来!你别以为我会去追你,矫情东西。” 李奉自知虞子钰说一不二,硬生生吞下满腔委屈,眉目压了沉甸甸的阴郁,步伐沉沉来到虞子钰身边,什么也不说。 “你可冷静好了?”虞子钰问道。 “我又没闹事,何须冷静?”李奉遥视院角的葱葱槐树枝叶,倔强倨傲。 萧瑾暗暗别了他一眼,腹起狐疑。他一直听虞子钰说,李既演身体被一个叫李奉的野鬼附身,先前他并未和李既演多加接触,虞子钰向来口若悬河,言语以夸张居多,他便只当是虞子钰在胡说八道。 可当下听李既演的语气,瞧他的眼神。隐隐有预感,可能不是虞子钰在吹牛。或许李奉和李既演真的不是同一人,这是个什么病症?萧瑾暂时不知其中明细。 “还说你没闹事?自你出来后,一直给我甩脸色。”虞子钰一屁股坐下,埋怨不休,“大字不识几个,教你悟道你也不会悟,又不愿伏小做低体谅妻主,你真是样样比不上三殿下。” “我如何比不上?”李奉被她气得噎语。 虞子钰哗啦啦翻开书本:“就是比不上,不识字的泥腿子。你若能比得上,你念念这页字给我听。” 李奉扫过一眼被虞子钰做笔记涂写得密密麻麻的书面,窘态毕露。他和李既演有在尽力识字了,寻常用字认了不少。可要他念此等晦涩道家典籍,还是颇有难度。 看他涨红的脸,萧瑾眼角微挑,呵,还真是个不识字的,怪不得平日装得生人勿进的清高样。 李奉唇角抽动,额间青筋直跳:“无趣,我念这些东西作何,我自走我的独木桥,怎能和这些俗世书生同流合污。” 他学虞子钰的话风,望能加入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阵营。 虞子钰却不吃这套了:“朽木不可雕也。我之前费了那么多心神教你悟道,你一窍不通。如今教三殿下不过半个时辰,他一点就通。你还不多下功夫,净给我惹事。” “那你就教他吧,跟他一起飞升,做一对神仙眷侣。”李奉抬脚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讽道,“不过虞子钰,你且记得,你若真弃了我和李既演,日后我夜夜烧香告知神仙你惹下的风情月债,看看神仙收不收你这个风流弟子!” 痛斥完,大步出门去。 “你个小瘪三!”虞子钰被他气得不轻,脱下鞋子扔他。 萧瑾去捡来她的金绣鞋,回来半蹲下帮她穿。虞子钰还瞪向李奉离去的背影,胸中怨气不止。 她又心不在焉教了会儿萧瑾悟道之事,也要离开。 萧瑾送她回虞府。 虞子钰与他道别后,回屋里准备歇息,见自己的拔步床上躺着个男人,不需掀开纱帘,就知道是李奉那贱种。 虞子钰自顾自卸下身上的刀剑,又去净室沐浴洗身,披着一头湿哒哒的长发回来。青荷跟在她身后,用帕巾帮她绞发。 床上的人这才动了动,青荷低声问虞子钰:“小姐,姑爷这是怎么了,回来后一直躺着,叫他去同夫人老爷他们用饭,他也不去。” “管他做什么,小气鬼的男人,哪个女人敢要哦,你敢吗?反正我是不敢。”虞子钰气呼呼道。 青荷咬着下唇笑,小声道:“我也不敢。” 萧瑾去和虞父虞母过了声招呼,正欲走,虞青黛手提一盏纱灯出来叫住他,送他出门,“上次殿下说的事,我已同公主禀过。” “你们是何意?” 虞青黛道:“祝殿下早日夺得佳人欢心,我等皆大欢喜。” “如此甚好。”萧瑾明了,有了虞青黛和宁远的暗中推波助澜,他就不信虞子钰和李既演那薄如蝉翼的“情投意合”,能坚持多久。
第64章 ◎小师弟◎ 虞子钰坐火盆边烘头发, 直至烘干了,青荷也离开,她方起身到床边去。李奉还躺在床上纹丝不动, 虞子钰都过来了, 也不见他有动静。 虞子钰坐床边脱衣服, 嘴里嘟囔轻讽:“在三殿下府上硬气得很, 怎么还有脸来我家,有本事回自己家躺去,害不害臊。” “我没有家, 你让我往哪儿去。”李奉萎靡不振, 说话有气无力, 怨气更重。 “回你的将军府去。”虞子钰脱掉外衫,卷成一团掷在红木宽椅上, 两只脚缩上床面, 习惯性盘腿打坐。 李奉语气愈发楚楚可怜:“将军府是李既演的, 又不是我的。” 虞子钰发了个怔,惊觉自己过分了,李奉本就是一个四处流浪的孤魂,是她跟他成亲, 给了他依靠。如今竟对他说出这样扫地出门的恶言,真是该死。 她松开盘腿坐姿, 俯身趴下去抱他, 柔声细语道歉:“李奉,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种话, 你有家的, 我家就是你家。” “以后就不是了。”李奉声音平静。 “怎么会不是呢, 一直都是,虞府就是你家,我房间就是你的房间。” 李奉脸埋在被子里:“你和三殿下在一起了,我就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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