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了丰盛的晚膳,善善还想与他分享自己最爱吃的点心。下人将碗筷撤走,却迟迟不见点心端上来,她喊人催了又催,也没见点心来,便怎么也坐不住,自己哒哒跑出去,找厨子要点心去了。 温宜青喊了一声,却没把她叫住。石头如坐针毡,她一走,也跟着跑了出去。 眨眼间,屋子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温宜青有些不自在地端起茶盏。 自从铺子出事后,两人还是第一回见。她瞥了皇帝的前额一眼,目光触及那块清淤,如被烫灼一般飞快移开,又低头喝了一大口茶水。 “你……你的伤,没让太医看过吗?” “太医说过几日便好了。”边谌抬起眸,目光浅浅落到她的身上:“那日你的铺子砸坏了不少东西,赔的银子够用吗?” “多了。” “那就留着。” 温宜青又低头喝了一口茶水。 她捧着杯盏,指腹摩挲着光滑的杯壁,拘谨地道:“那日你也没必要替我挡……” “什么?” “你是皇帝,身份尊贵,行事应该稳重一些,若是砸出个什么好歹……” “我也没多想。”边谌淡淡道:“他们想要伤你,我来不及拦,只是凭本能行事。” 温宜青又没了话。 晌久,她低喃一声:“太危险了。” “我只是尽应尽之责。”他顿了顿,解释说:“保护我孩子的母亲。” “……” 还是一道笨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室内的寂静,温宜青才缓缓呼出胸口里的浊气。 善善捧着一盘点心跑了回来。 今日的点心是桃酥,她亲自盯着厨子,将盘子装得冒尖尖,最顶上那块桃酥摇摇欲坠。她走得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先用脚丈量过,好不容易走到皇帝面前,边谌接过盘子时,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皇上叔叔,你吃点心。”善善脸颊边的梨涡深深:“就是你先前送我的厨子,他做的点心可好吃啦!” 边谌“嗯”了一声,拿起一块。 “就一块吗?” 他不喜甜食,偏偏小姑娘盯着他,乌溜溜的眼睛装满了情绪,里面失望与期待都太过明显,他只能沉默地再拿起一块。 “不要了吗?” 边谌只能又拿起一块。 最后在小姑娘的热情里,整盘桃酥都落了肚。 温宜青冷静地端着茶盏坐在一旁,觉得这幅场景格外眼熟。就好像当初石头第一次上门来做客,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善善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喂到他的肚子里。 最后一块桃酥咽下,皇帝单手掩唇,不动声色地揉起了胃。 善善找出棋盘:“皇上叔叔,你想下棋吗?” “我想出去走走。” 善善就牵起他的手,领着他去家里的花园逛,边走边念叨:“皇上叔叔,你要是白天来就好了,我们家的花园虽然没有御花园好看,但我娘种了好多花。可惜现在天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她一副主人派头,自己提了一盏小灯笼,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领路,夜里看不清,一不留神就要被石子磕绊一下。边谌牵着她的手,心悬在半空,生怕她一不小心就要在路上摔倒。 善善一样一样给他介绍:“这是我娘种的兰花。这是棵梨树,这是石头哥哥给我做的秋千,之前树开花的时候,坐在上面可漂亮了,现在生了好多梨,石头哥哥说还没有熟,等梨熟了到时候,我再请你吃梨。还有这个,这是我养的鱼,现在鱼都睡了,皇上叔叔,你下回来的时候,我再带你来看。” 边谌忍着笑应下。 温宜青提着灯笼,慢步跟在两人的后头。 善善从头介绍到尾,说得口干舌燥,小腿也走累了,最后站在花园出口,捶了捶小腿,疲惫地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天上明月高挂,清辉匀匀洒下。 温宜青见时候不早,才道:“善善,你的功课做完了吗?” “娘,明日学堂不上课呢。” “时候不早,你是不是该睡了。” 善善也累了。 但她却不想动弹,便朝着娘亲伸出手,撒娇想要人抱。 温宜青上前来,还不等她将人抱起,皇帝便先一步将小姑娘抱了起来。他上回来时已经认得路,这回抱着小女儿,抬脚就往她的屋子走。 马上要说分别,善善还有些舍不得他,她蹭了蹭皇帝的下巴,恋恋不舍地说:“皇上叔叔,要不……要不你就在我家住下吧?” 边谌莞尔:“今日不行。” “……”温宜青轻声斥道:“善善!” 善善缩了缩脑袋,躲在他怀里心想:那下回是不是就行了? 她还想要皇上叔叔念孙悟空的故事给她听,像娘亲一样哄她睡觉。皇上叔叔的怀抱温暖坚实,善善的脑袋靠在他宽厚的胸膛,就像窝在娘亲怀里一样,也觉得安心极了。 边谌遂了她的愿,把她抱回屋,还念了一小段孙悟空的话本。再多就不念了,善善怕睡着,主动叫停,她还想要等娘亲一起睡觉。 她眼巴巴地看着皇帝:“皇上叔叔,我明天能去找你玩吗?” “可以。” 小姑娘抿嘴一笑,小梨涡像是盛满了蜜糖。 温宜青看在眼中,虽说知道他们是父女,心中还是觉得酸溜溜的。她费心费力养大的孩子,那人不过说几句好听话,便把小女儿一颗心哄了去。 那二人凑在一起说了几句悄悄话,皇帝才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与她道别。 出去的路上,边谌忽然道:“若当初我带你回京,现在善善就喊我爹爹了。” 温宜青没应。 碍于皇帝身份,她没让任何人靠近,下人也都离得远远的。边谌感叹过便闭了口,话语消散在夜风中,除了他们二人,谁也没有听见。 二人心思各异,双双沉默无言。 温宜青把人送出门,亲眼见着他坐上了回宫的马车。他来的隐秘,离开时也未有多大动静,平日里贴身跟随的侍卫不见踪影,只有马车前坐着一个端正挺拔的车夫。 温宜青见他撩起车帘朝自己看来,车檐挂了几盏灯笼,光芒微弱,连面容也照不清。她好像见他笑了一下,微光下的眼眸温和。 “阿青,七月初七那日,我来接你。” 温宜青垂下眼:“我说了,我没空。” 边谌:“我已问过善善,她说你应了她,初七的时候带她去玩。” 温宜青:“……” 皇帝轻轻一笑,笑意随晚风轻柔地拂过她的耳朵,带着未褪去的燥热。温宜青还想要找借口拒绝,可抬眼看到他额前未痊愈的淤伤,话便堵在了喉咙里。 回过神,马车已经驶远了。 她懊恼地揉了一下耳朵,却感觉到指尖滚烫。 她站在门口吹了一会儿风,才匆匆折回去质问女儿。 善善刚被奶娘抱去洗完澡,小脸被水汽润的红扑扑的,她正坐在床上玩自己的脚丫子,一边等娘回来一起睡觉。 温宜青回来便问:“善善,你什么时候与皇上告的状?” “我们家铺子被砸了之后,我就去找皇上叔叔了。娘,皇上叔叔可真厉害,我都还没和他说完,他就说已经把坏人打跑了。” 温宜青微微皱起眉:“你这几日没有进宫,日日都上学堂,怎么与他说的话?” “……” 善善连脚丫子也不敢玩了。 她慢腾腾地放下脚,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娘亲。 “就……就是……” 温宜青猜测:“你们是不是私底下有过联系?” “……” 善善慌张地去捂肚子,又捂住嘴巴,只恨自己只生了两只手,到关键时刻却不够用,捂哪边都来不及。她慌得不得了,不明白自己明明藏得好好的,一句话也没有说,竟让娘亲给发现了。 她明明一直有在好好保密的! 温宜青一眼看出她的心虚,却没多少生气。那人是皇帝,向来神通广大,连她身边都留了人,更何况是善善。她没想到某人已经光明正大地住到自己的隔壁,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与小女儿暗度陈仓,还当是善善托人带了口信。 “你都快将娘卖光了。”她轻轻戳了一下小女儿的脑袋,善善摇摇晃晃想躲,却没坐稳,哎呀一下倒进柔软的床铺里。 她像只小狗一样磨蹭过来,用毛绒绒的脑袋去蹭娘亲的手心,讨好地说:“娘,你别生气。” 温宜青无奈:“你既然怕我生气,下回与他少说点我的事。” 可她也没说娘亲的事啊? 皇上叔叔总是问她的事,问她在学堂,与朋友玩,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善善对他毫无隐瞒,就像是对娘亲一样,叽里咕噜,把肚子里的东西倒得干干净净。 善善又问:“那我下回还能去找皇上叔叔吗?” “随你。” 他们是亲生的父女,血脉相连的亲近,她也没法拦着。 善善喜笑颜开,乐陶陶地滚进了她的怀里。 …… 边谌回宫时,夜还没有深。 他回宫先换了一身衣裳,便前往御书房,处理今日还堆积着的公务。大太监贴身侍候,低声道:“皇上,贺大人已经等您很久了。” 他应了一声,却听到另一边的侍卫统领忽然叹出一口气。 边谌睨了他一眼。 他今日心情好,随口问道:“你有不满?” “皇上,非是臣有不满。”陈玄苦大仇深地说:“而是贺大人,他好像对臣有些不满。” “你何处惹到他了?” “臣也有些奇怪。贺大人向来待人随和,先前还与臣一道喝酒,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的,处处与微臣作对。”陈玄纳闷说:“我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什么头绪。贺大人是读书人,一肚子的墨水主意,与下官这种粗人不一样,就只能处处躲着。” 他堂堂一个侍卫统领,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等到御书房前,他也慢了半步,见皇帝进了御书房的,才守在门外。 “微臣参见皇上。” “起来吧。” 边谌到桌案前坐下,便见桌上放了好几份文书。贺兰舟今日入宫是来复命的,先前领到的差事俱已经完成,他一日也不耽搁,连夜送入宫中。 边谌拿起一一看过。 小贺大人办事向来稳妥,从不出错,这回的差事依旧完成得漂亮。他看过后点了点头,复拿起朱笔批阅奏折。 今日心情甚好,连闲话也多说了几句:“上回不是说还要几日?” “再过几日便是初七。微臣想早日将事务完成,好将初七那日空出来。” “七月初七?” “正是。”贺兰舟唇角弯了弯,面目如春风拂过:“皇上也知道,微臣心中有个心悦的姑娘,初七那日京中也热闹,微臣便想着,说不定能与她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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