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寻了我一天了,这个怎么就是热的呢!”她赌气似的说,低着头也不看他。 不看他的脸时,她才能做到对他脾性大一些,敢说些重话,一看他的眼眸便被堵得什么孬话都说不出口。 竹阕乙的眼微眯起,正想说什么,却是一声叹息,缓缓伸出手,他的手指还未碰触到落在她耳边那一缕发丝,她便猛地退开。 他的眼神一凝,莫名觉得手指尖一阵刺疼。 繁芜回过神来,一双灵眸惊慌地看向他,她不是想躲开他,只是反射性的有些害怕…… 马车内安静了一阵,冷静下来竹阕乙也释怀了,吩咐车夫启程。 等繁芜透过车窗看到邺城城门,才恍然问道:“哥……我们要去哪?” 他不会是要带她离开邺城吧,可是她还没有查清楚姐姐的事,而且今日莫名得知姐姐可能还有一个孩子还活着,让她如何安心离开啊。 “我……”她显得很慌,大脑有一瞬空白,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继续。 他若要带她回苗疆去,她想她是走不了的,可是她都已向他索取半生,不敢再向他索取更多了。 她低着头,身体已紧绷到极点,许久颤声说:“哥……你一个人回去吧。” 她不能再向他索取了,也不想再困他在此了,所以她选择放他回苗疆。 她的手腕被他伸来的手捏住了:“你看着我说。” 她猛地抬头看向他,只看到他往昔澄澈的凤眸里浮现出血丝,连眼尾都是红的…… “阿芜,你若想我走,你看着我说,告诉我你要我回去,回苗疆去,再也不管你了。”他的声音比起之前多了几分冷厉,就连握着她手腕的手也在轻轻颤抖,以至于不自觉的用力…… 繁芜不敢看他,因为吃痛动了动手腕,却发现挣脱不开。 “我不想回去。”声音褪去哑意,她沉声说。 竹阕乙凝着她的侧颜,仿佛是一眼就能将她看穿。 她秉性乖张,逼急了也是玉石俱焚的性子,如果还不知道她的性情,也白教养了她这么多年…… 泄气似的松开她的手腕。 他只是生气,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她竟还不知他的性情。 他…几时舍得对她用|强? 竹阕乙手抵着额,闭眸端坐于车榻,再也未理过她。 直到马车停下,繁芜才敢看他,见他依然端坐于榻,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她知道了,他生气了,这次是真的在生她的气…… 这么多年他真的生气的时候屈指可数,可几乎每一次都是因为她。 她半思索着,也似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支撑着站起身来,佯装着伸手去摸她的拐杖。 也恰是此时身体微往他的方向偏去。 “啊!” 就这样,在快要摔倒的时候,她的手扔开了刚摸到的拐杖,双手搂住了他宽阔的肩…… 这一刹那她的唇贴在他肩膀上的青丝上。 感受到他身体的轻颤,也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只是片刻的宁静后,他开始伸手推她。 “哥……”她闭着眼,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阿芜,下车。”他的声音微沉,低哑而磁性。 “不下车,阿芜暂时不想回苗疆,也……” 她紧闭着眸,耳朵尖已红透了,几乎是咬着牙说完,“也不想哥回去。” 她说着搂着他肩膀的手收紧了。 终于,他不动了,闭着眸任由她这么抱着。 她埋首于他的肩颈,深嗅着他身上幽竹般的清香,“哥……你带了香么……为什么你身上还有熏香的味道,我也好想要,你若带了分我一点呗。” 她知道拇指盖大小的一点熏香就能用上好几个月,他应该是带了的。 竹阕乙唇角轻扯,恍然睁开眼,厉声说:“抱够了就下车。” 刚因这女子一句“也不想哥回去”百感交集一番,她三句话就能给扯到“熏香”上去。 他缓缓推开她,起身下车。 繁芜愣了一瞬,咬牙去摸自己的拐杖,跟着下车后,故意跛着腿大幅度走路…… 可他瞥见了,也没想着伸手扶她。 她红着眼,有些生气的抬头看了看他,又陡然看向四下,这时才回过神来,他等她出别府是真的和她一开始想的那样……他只是想带她来吃团年饭。 只是看到马车出城时,她着实误会了。 这里看着像是一处山庄。 “哥,这是高旭颜送给你的,还是你自己买的。” 她撑着拐杖,走在他身后,他的步子一停,她的脑袋直接撞上了他的脊背。 听到一声闷哼,繁芜脸上一烫,一手捂着脑袋,天啊,她的脑袋都给撞疼了,他得有多疼! “哥,你没事吧!”她着急地问。 想到他以前中过箭,她的脸刹那间惨白了。 直到她扔开拐杖慌忙地跑到他的面前,见他脸色如常才定下心来。 他转身拾起她扔在地上的拐杖,向她伸出一手。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掌,恍然间想起多年前他也是这般和煦的对她伸出手来,似笑非笑的眸澄澈而温柔。 她下意识的就握住了这只手。 曾经是这只手带她走出了泥沼,当年少的她握住了这只手,从此以后她有了相依为命的兄长。 “哥,我没撞疼你吧。”她小声问他,凝着他的眸光炯炯的,像有星子在闪烁。 “疼。”他答的干脆利落。 “……”她哑然半晌,却握紧了他的手。 他疼,她的脑袋瓜子也疼啊。甚至现在脑袋里都乱了,一片空白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早了,吃完饭送你回去。”他看向她,低声说。 二人再未置气,进了庄子。 这府中只有一个随从,繁芜觉得脸生不认得。也未多想,随竹阕乙坐下。 “饭菜都是热过的,你快吃吧。”他说着递给她一碗米饭。 “好久没有吃这些菜了。”繁芜看着桌上的菜肴有些感慨,全是她在竹部时常吃的菜。 竹阕乙看她饿极了,也只顾着吃饭。那些想问的话到了嘴边,也没问出口。 罢了,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她想告诉他自然会告诉,她若不想和他说便是她认为时机不够成熟。 他兀自抿了一口酒。 繁芜嗅到了酒气,抬起头来看向他,不解的皱眉:“哥,你怎么开始喝酒了……” 她记得他以前从不饮酒,酒在他的眼里只是祭品。 他微迷醉的凤眸看向她,勾唇浅笑:“你说,我为何开始饮酒?” 只是很快,他的目光便从她的脸上移开,落在庭中的几株腊梅树上,眸光逐渐阴骘…… 繁芜正想回答他,又愕然想到了什么,这一刹那灵眸瞪圆了,浑身变得僵直,仿佛是石化了一般。 你说,我为何开始饮酒。 她见过他醉得最狠的一次,是那一天。 可是自她离开苗疆后,从来不敢再回忆那一天。 她从未见过酩酊大醉的他,也从来不知他会对她做出那等事…… 可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该死的,他只记得他喝酒的事。 繁芜拿着手里的筷子在米饭上戳出数个窟窿洞,红着眼怒斥:“你要喝酒就喝,我不拦你,等你旧伤发作疼死了最好。” “……”竹阕乙见她眸中晶晶亮亮,显然那些眼泪豆豆又在“呼之欲出”。 这女子……哎。
第44章 “我饮不饮得酒, 和阿芜有关?”竹阕乙盯着繁芜的目光是微凉的,可声音却是柔和的。 繁芜伸手揉了揉眼睛,但泪水还是模糊了视线, 她想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奈何怎么都看不清……只是觉得他的声音不像是在生气。 片刻前他问她:你说,我为何开始饮酒? 如今又这般说。 难不成他饮酒真的是因为她? 不。 她陡然被这个想法吓到。 她可以理解他那日饮酒是因为不想娶妻, 他素来厌恶三妻四妾的男子,所以他不容许自己变成那样的人,他饮酒也可以是因为这个。 又或者他是因为不想被兵主部的长老们摆布,却又多般受制于他们,才会感到心中郁结。 他那日喝酒可以有很多很多理由。 唯独不可以是因为她。 她紧咬着唇,只觉得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他恨她欺瞒于他,却又无可奈何, 他赶她回中原去,却又在主祭台内喝得酩酊大醉。 她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他那日喝酒是与她有关的。【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他们说她通透, 不, 她之于竹阕乙, 永远不曾通透, 也不敢通透…… 六七年来,她从来都只敢当他是兄长啊。 一块湿热的手帕触碰到她的手背,那只手在她的面前停了许久。 见她许久也不接帕子,他叹了一口气,一手撩开她耳鬓的发丝,另一手捏着湿热的帕子给她擦干净脸。 他一字不说,她只是看着他的眉眼, 便知晓他并不是特别开心…… 只不过他对她始终都是极好的脾性,不质问不反对, 任她索取,任她放肆…… …… 马车抵达别府时已是深夜,竹阕乙看着她穿过侧门后才让车夫驱车离开。 当马车隐入夜幕,向邺城内的清远河驶去。 天边一道日光划破漆黑的夜,今日一年之初始,春节。 破晓的清远河堤边,马儿悠闲的吃着草,马车内,高壮的男子半跪于榻前:“大巫……大公子,那个跟踪你的人已经甩开了。” “是何事?”就在数个时辰前三皇子突然离开邺城,走得很急连百里济都没有通知。 他得到消息后便让添柴去查了。 “锻氏部落的人袭击了齐、魏两国的北境。属下回来时邺城内外现已戒严……”添柴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大巫。 “无妨,若是不得出城,你先留在城中暂住不必出……” 他正说着,忽闻远处的街道上传来马蹄声,顿时停下。 一手撩起车帘,向远处的街道极目看去。 是城中禁军凌晨巡视,此时正走过清远河附近。 这是这一眼看去,竹阕乙微有些震惊。 那骑着马走在最前面的人戴着兜鍪,深刻的面容,棱角分明的下颌,冷峻之中透着一股儒雅,儒雅之中又带着杀伐之气。 竟然是他。 竹阕乙善于观相,这人的样貌他是铭记于心的,远离中原这么多年,也一直记得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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