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蛮想了又想,尾云的弱小,只是愈发坚定了她要带上战神骨血归家的决心。 “算了,现在说这个还早,陆象行不是要回来了吗,到时候再看看吧,要是丑得我都下不去嘴,那就什么也别谈了。” 说着,蛮蛮趴在车上长吁短叹起来。 公主的身子向着外边,侧身趴着。 长安冬季是很冷的,飞雪连天,郊外更是人兽绝迹,哪有尾云国终年湿热的气候喜人,公主就算是到了这个季节,都会穿着露腰舞裙光着玉足在大典上跳折腰舞呢。 马车入了城之后,速度变得更慢,徐徐驶向镇国将军府宅。 蛮蛮退回了车里,与小苹说着陆家的那些亲戚。 “陆象行没爹没娘,但七大姑八大姨可真不少,去年过年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们汉人的规矩,没有给这些长辈拜年,我知道,他们都在背地里说我,说是我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不懂他们上国的礼仪……” 小苹也听到过这样的话,这样的话虽然不敢当着公主的面儿说,但夹枪带棒阴阳怪气地,别以为谁听不出来!她也很气。 蛮蛮又道:“本来嘛,我也不想和姓陆的长久,他们讨厌我,这是再好不过的,今年是不行了,小苹,回去后你替我准备一些节礼,我好挨家挨户去送。” 小苹还是不理解:“公主,您干嘛对他们这么好?那个陆将军是怎么对您的?” 把新婚的妻子留在婚房,一年多不管不问,家书也不送上一封,任由那些亲戚个个在心里奚落自己的发妻,他哪里值得公主上心。 “小苹,你以为我想么?” 蛮蛮盯着自己平平的肚子,出着神。 小苹道:“那是为什么?” 蛮蛮摊手:“我要向陆象行借一个种。不,是很多种。要是我能带几个小杀神回尾云国,好好培养,也把他们养成陆象行这样的杀神,我们尾云国就再也不怕被玉树国欺负了。” 小苹咋舌,却不禁竖起了大拇指:“公主真是忍辱负重,深谋远虑!” 远虑不说,近忧却有了。 小苹那话音刚落,也不知哪家的淘气小孩子儿,点燃了手里的挂鞭,噼里啪啦炸裂起来,他吓得把手一抛,正将那挂噼里啪啦的鞭炮挂到了马头上。 马儿受了惊,扬起前蹄,发狂似的狂奔起来,载着车中被撞了脑袋抱着滚到一起的蛮蛮和小苹,在长安大街上一齐人仰马翻。 周遭都是刺人耳膜的惊呼声,蛮蛮的身体贴着小苹,右手手掌伸出护住了小苹的后脑勺。 鞭炮很快炸完了,可是马儿还没恢复过来,仍在大街上发狂,街市上的老百姓都吓得四散奔逃,无人敢上前。 动荡的车厢里,蛮蛮的脑袋也四处乱撞,很快便眼冒金星,心想自己的小命竟然这么快便要呜呼了,刚刚还想着生一马车孩子,现在自己大概要变成一马车肉泥了。 蛮蛮的这辆马车,是长安贵人最时兴用的制式,马匹也经历了严格的筛选,本都是百里挑一的温血马,但骨子里仍有未能完全驯服的野性,一旦经受了某种刺激,其反应要比寻常马种更加剧烈。 但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蛮蛮的马车奔上御沟桥,冲向一旁的护栏,即将跌进御沟的时候,那匹受了惊的马,却仿佛突然被某种神力所限制,只一息之间,蛮蛮感觉得到,扬起的车盖稳固了,安静地停在了御沟桥上。 周遭安静得,仿佛刚才的一切,全都没发生过。 她捂住肿痛的额头,忍着胃里的翻天覆地,惊愕地马车里爬出来。 撞花了的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只厚实而有力,骨节修长的手。 那只手攥着马缰,生用一人之力,悬桥勒马,救了她的命。
第2章 雪不知何时停了,太阳从密布的云层里探出头,淡金色的光笼在那一只泛着健康麦色的手上。 被马缰所衬,那只勒马的手显得尤为修长有力。 蛮蛮身后,小苹也下了车,主仆两人一前一后,都停在马车旁,看着那匹刚刚还在发足狂奔的马儿,此刻驯服地靠在男人身边,宛如兔子般乖巧,都看直了眼睛。 蛮蛮注意到那个男人的背影,修长挺拔,韶举轩然,大约八尺还有余,站在人群中,比寻常男子还要高出半颗头,莽苍色团花虎纹骑射胡服,不知材质的皮革掐出一截劲腰,望上去,便如雪压孤松一般。 出挑到让人无法不注意到。 她看得忘了呼吸,眼也不眨。 直至有一个人做差不多的骑服装束的青年男子,抱着马鞭走了上来,那人叉着手,恭恭敬敬地对男人道:“将军,这是陆家的马车。” 蛮蛮看到那个男人转过了身来。 入目所见的,是一张干净、英俊的脸,墨黑的眉宇宛如两道森然利箭,似要直插鬓角里去,常年风沙敷面,使其皮肤较为干燥,但五官深邃,中和了那种粗糙感,延伸出矫健、锐利,宛如鹰隼般的冷冽美,是蛮蛮从未见过的别样的好看。 大概是听说这是陆家的马车,他的目光多了一分审视。 也是,陆家在长安的声望如日中天,谁听见了,大概都会是这种表情。 “是谁。” 陆象行看到这个女子,虽然作妇人装扮,但举止轻佻,没有长安贵妇的温婉,反倒直勾勾盯住自己看,半天不曾眨眼,着实失礼。 听说是陆家的人,他皱起了眉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否曾在那个陆家人那里,见过这个女子。 陆家百年底蕴,根系深厚,姑婆叔伯不胜数,陆象行少年时便驻扎在外,与陆氏的来往并不密切,父母双亡后,除却中宫太后,几乎与其余人都断了干系。 因此眼前这女子,是哪位叔伯兄弟新娶的美妻,他并不知道,也没兴致知晓。 彻夜疾驰,从肃州赶回,才入长安,他的首要之事是回家沐浴,之后则是入宫面圣。 左子骞也看不出,回道:“属下也没见过。” 将军都不认识,他这个只跟了将军参加过几回有陆氏众人在场的宴会的跟班,就更加无从得知。 左子骞目光再示意身旁虞信,虞信也摇首,目光茫然。 他们都一样在西北啃了十年黄沙,对长安诸细节,均是一头雾水。 蛮蛮发现,这个身材高大的将军,对他皱起了眉,显然是因为她的无礼。 蛮蛮也是在长安待了一年才渐渐发现,汉人规矩多,要是一个女孩儿家这样目光灼灼盯着一位郎君,就是不知羞。 可是在尾云国,她们但凡看上了哪个儿郎,都是可以直接动手抢的呀。 蛮蛮私以为自己已经入乡随俗,很克制了。 毕竟,她是陆象行的妻子。 想起陆象行,蛮蛮也想尽快回家。前不久陆太后同她说了,陆大将军已经在回程路上,兵贵神速,陆象行极擅奇袭,用不了多久便能归京,更不定哪日,没有通传便炸裂般地出现。 为了迎接素昧平生的夫君,该准备的要准备起来了,该操练的也要操练起来了。 此番定是要一举得孩的。 但马车显然是坏了,那匹马虽然此刻温驯地倚在那个鹤立鸡群的将军身旁,看起来完全无害,但蛮蛮也不敢再用它。 她咳了一声,走上前,行了一个学了很久仍不很规范的汉礼:“将军,奴家马车坏了,可否借您的马驹一用?寒舍不远,过七八条街就到了。” 左子骞呆了呆,也没见过如此自来熟,不感激救命之恩,上前便提要求的女子,正要回绝。 但顾虑到这马车正是“陆”字徽记,想来是将军的哪位婶娘或嫂子,也不便拒绝,只憋着气皱眉退后。 陆象行眉宇间的痕迹更深,但他也没有拒绝。 “我的马给夫人使,请夫人带路。” 看不出,这个皮肤粗糙,看起来人高马大,粗犷无比的男人,如此有风度。 蛮蛮很是有好感,可惜,不是她这个已婚妇人好惦记的,蛮蛮收了心,低低道了一声谢,便起身钻进了车厢。 稍后小苹跟上来,诧异地问公主。 “奴婢怎么没在长安见过这号将军?” 蛮蛮玉指戳她的脑门,戏谑:“我们这种外来和尚,又见过几个将军?更别说这时节年关将近,多少人入京述职。管他呢,反正不与咱们沾亲带故,到了家门多赠谢礼就是了。别替我家主君得罪人。” 小苹心想陆家上下的事宜都是棠棣过目的,哪里轮得着她。 “回头棠棣去办就行了。” 棠棣是陆太后指给公主的女史,在将军府,她的权力却大,几乎可以包揽操办一切,就连公主,也必须在她制定的规矩下生活。 虽是主母,却有寄人篱下之感。 念及此,蛮蛮也只是心大地一笑。 马车更换了一匹新马,重新行驶起来。 那匹马驹通身枣红,皮毛油光水滑,高大健壮,神采烨烨,是陆象行的神驹,曾跟随他南征北战,立功无数,连金络脑也是御赐之物,此刻,它正背负着一驾繁复累赘的马车,收敛了脾性,走得宛如一头毛驴。 蛮蛮掀帘看去,那个今日才相识的将军一身锦襜,另乘一匹快马亦步亦趋地缀在身后。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垂目向她看来,这一眼,他脸上的阴沉暴露无遗,把蛮蛮骇了一跳。 心想他要是不愿意送,大可以不答应,她也不是要强买强卖的,何必虎着张脸吓人。 蛮蛮正要把脑袋缩回去,可不知怎的,觉得那夕阳的光恰恰好迎着这一面,恰恰好地打在他的攒花银鞶锦襜上,将那姿容映衬得轩昂而魁美,就多看了一眼。 “要是陆象行像他就好了。”蛮蛮幽幽说了一句。 小苹没有听真切,好奇地凑过耳朵来问公主。 “公主吩咐什么?” 蛮蛮见那壮汉还在盯自己,目光不善,似乎蕴含告诫,她嘟了嘟唇。 “你听岔了,本公主什么也没说。” 可小苹分明是听见了“陆象行”什么。 她皱起了眉头:“公主,你说那个陆象行,当初大婚之夜逃之夭夭,害得公主成了全长安,不,全上国的笑柄,他如今回来,若是不给公主三跪九叩赔个罪,怎么行?” 蛮蛮脱口道:“我倒也不是……” 小苹哽咽:“要是不赔罪,公主这台阶怎么下来?” 这话戳中了蛮蛮心窝,她短暂地怔了一瞬。 是哦,借种是一回事,好像也不能让姓陆的太得意。 不过蛮蛮还算是有那个信心,陆象行大婚之夜逃跑时,还没见过她的容颜。 要知道在尾云国,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只要见她一眼便走不动道? 等陆象行回来,见了她的绝丽容颜,他定然也不能免俗地为她惊艳,心里砰地那么一下,就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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