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前鼓起勇气跨过了坏楼板继续登塔。她又往上走了两层,没事,心稍微放松了些。就觉得浑身一震,整个人就猛然陷了下去,脚底下的楼板无声无息得碎了。她全身掉下,差点从十四层的木梯上,摔下十二层的塔殿。 明前吓得魂飞魄散,伸开双臂紧紧抓住了上下楼板,身体卡在了两块楼板之间。她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手里抓住的木板还在“咔嚓”得断裂着,木纹越裂越大,明前挣扎着往上爬,又抓落了旁边一块木板,木板碎成碎块摔下去了,吓得她扑倒在楼梯上再不敢动了。半天,才艰难地挪到了旁边一块看似结实的木板角上,紧紧靠着塔壁,惊得全身打颤。 她被困在了四、五块木楼板碎裂的大洞旁的楼板角处了。上不得上,下不得下,紧贴着石壁,面前是一个四五块楼板断裂的大洞。这会儿她就算是想下塔,也得再爬过大洞,经过好几处破损处,才能下塔了。塔里很昏暗,荡起了一层灰尘,塔顶方向遥遥传来了小梁王等人的说笑声,远得几乎听不见。明前瘫倒在大洞旁,眼泪横流,几乎昏死了。这是怎么了? 这时候,下方楼梯尽头的拐弯处,传来了“咯”的一声轻响。明前惊惧地往下看,看到了一个人托着盏微黄的风灯,正站在下面楼梯口看着她。 那个人一身黑色官袍,腰中束着玉带。一手提着刀,一手托着灯。面容精致秀气,目光炯炯地正盯着她。 是崔悯!明前瞪大眼睛看着他,心陡然翻了个个儿。是崔悯,他还是跟来了。他不放心吗?她的一颗心霍然得落下了地,吓出来的三魂六魄也回到了胸膛里。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这个人,就觉得飘忽的心从云端上直落到地上。这种感觉太莫名其妙了。 她又惊又骇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崔悯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滑落到她面前的楼梯大洞上。长眉一皱,眼光森森的,他打了个手势让她别动。小心翼翼地走到木梯断裂处,俯身查看。看了半响说:“是年久失修,木头糟了。” 明前暗中松了口气,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松气。 崔悯把刀插进玉带里,先把风灯抛到了大洞对面的楼梯高处,才微微屈身,轻松一跃,就跳过了断裂的几层阶梯。楼梯一阵摇荡,一块木板又裂开了,噼啪得往下掉。连带着明前也摇晃着歪倒。崔悯反应极快,跃过大洞时,一把就挽住了明前的细腰,把她整个提起来拽了过来。跟他一起飞跃上楼梯。明前吓得一只手抱紧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却紧捂着嘴巴,不想叫出来,惊动了塔上面的人。崔悯抱住她接连蹿上了好几级木阶,才稳稳得站在楼梯顶靠在石壁上。两个人回头看着走过的五、六块木板依次破碎、摔落下去,全部摔到了十二层塔殿里,摔了个粉碎。 真惊险。两个人望着断裂了十多块木板的大裂洞,都沉默不语。 半晌,明前才醒悟过来,脸一红,放开了崔悯的肩。 崔悯平静地遥望了下头顶的塔顶,问:“还要上塔吗?” 明前心神略定,看着楼梯犹豫了下。心里想既然走到十几层了,半途而废不是很可惜吗?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一眼崔悯。 崔悯聪明绝顶,不置可否。只看看上面的台阶:“那就跟着我的步子走,一步都不要走错。” 他反身伸出手,明前微微一楞,瞬息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有些迟疑,眼睛扫到了前方几块疑似摇动的楼梯。涨红着脸咬咬牙,伸出了手握住了崔悯的手。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第60章 牵手 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紧紧握着她的。 明前的脸一下子红了,下意识地要放开手。但她看着黑暗的楼梯,不知道还隐藏了多少危险。就害怕得抓住了崔悯的手。崔悯仿佛感觉到了她的恐惧,手指微微用力,反手握紧了她的手。明前的脸涨得通红,幸好古塔里晕暗,处境又危险,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否则她真不好意思去拉他的手。 之后,崔悯拉着她一步步地往塔上走。手相握着,一步一趋,仔细地检查着脚底下的木楼板。不多时崔悯就发现了几块断裂糟透的坏板,他领着她跨过或绕过了坏楼板,向上攀登着。古塔静悄悄的,两人静默无声,只传来衣衫拖地的“沙沙沙”声和塔外远方的庙宇钟鼓声。其余一切都归于黑暗与寂静中。 时间漫长,步伐缓慢,明前拉着崔悯的手走着,一步步踏在了他走过的路上。忽然觉得这条楼梯长得再也走不完了。她有点惊恐又有点心慌,心中还涌上了一种奇怪的念头。这条路会不会长得没有尽头,黑暗是不是永远不会过去,光明也不会来了?她觉得自己就像走在一条黑暗的没有尽头的路上,看不到未来也看不到光明,只能不停地往前走。最后她会走到何方呢? 手指上传来了一种温热,他的手指很纤细有力,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传递来了一种力量,使她的心陡然沉静了。奇怪,她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和崔悯手拉手地走在某地……万水千山,前途不明,他领着她走,会带着她走出黑暗吗?他出现得也奇怪。每次在她快要忘记他时,他就出现在她面前。如敌如友,如旁观如救护,用一种很冷静公正的眼光观察着她。她觉得如果她犯了什么错,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抓住她审判她的。可他又为什么两次三番得救她呢?他出现就是为了要折磨她吗?明前一下子恍惚了。 * * * 明前的手微微颤抖了下。 崔悯立刻感觉到了,回过头:“你冷吗?" "啊,不。”明前摇摇头。 崔悯看她一眼,沉吟了下,手在黑色官袍上拂过。明前吓了一大跳,心里骇得直叫,求求你可千万不要脱了衣服给我!我是绝不可能接受的,拒绝了又太不礼貌,你就别为难我了!黑暗中崔悯的眼睛在发亮,似乎在微笑,他没说话又转身往上走了。 这个人,是故意的!他在故意吓她的。明前的脸颊微热。好坏,她狠狠得白了他背影一眼,嘴角却翘起来了。想吓她?她可不是容易被吓住的。想取笑她就取笑吧,她确实是个没什么情趣和娇羞模样的女人。如果换是别的女人,说不定会娇弱得接受他帮忙,还会晕倒在地,不攀这座古塔。只有她,倔强又认真地爬危险的古塔了。 没有依靠别人的少女心了。自从幼年被拐走后,小时候讨好娘亲和妹妹;归家后努力做个淑女取悦父亲和于老师;现在又拼命得拉拢未婚夫小梁王。她早就用一个成年人的心态准则来要求自己了。再没有了天真烂漫娇羞可爱的少女姿态了。可是,有哪个男人会喜欢一个这么势利冷硬又拘束的女人啊。 望着崔悯的背影和感觉到他手心传来的温度,明前觉得自己铁石般的心在惆怅,连被人逗趣怜爱都不知所措的女人真悲哀啊。 她极力地驱散着内心的惆怅,轻轻地抽一下自已的手,小声说:“崔同知?” 崔悯停住脚步,回头望向她,眼睛微亮:“范小姐,请讲。” 明前抽了抽左手,但崔悯握着很紧,一时间抽不回来,只好用右手拿起裙边的绸缎荷包,费劲地递给他:“多谢崔同知前几天在风凰林为大家解围。这是那天,他转赠给我的珍珠佛链,我想还给崔同知。” 崔悯眼光微沉,静静地看一眼珍珠佛珠又看一眼明前,问:“为什么要还给我?可是有人逼迫范小姐还珠?” 明前吓了一跳,忙摇头说:“不,并无人逼迫我,是我自己要还给崔同知的。”她犹豫了下又含笑说:“这是崔大人要紧的信物啊,怎么能轻易送人呢。而且无功不受禄,我没有理由拿崔大人的宝珠啊。” 崔悯一声未出,只是用锐利的眼光审视着明前。明前一开始面上含笑,神情稳当,慢慢的就被他看得面红耳赤了。有点心浮气躁了。这个人怎么搞的,她好心好意地还他珍珠宝石链,他还是一幅不愉快的神情呢?好像她得罪了他似的。这个人的心里越来越古怪了,她也越来越猜不透他的想法了。 崔悯慢慢地垂下眼波,脸色白得透明,口气也变得淡薄无比:“理由么,我输了而已。我输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 呃,明前略微吃惊得看他。他生气了吗?真奇怪,她还他价值二十万两银子的宝珠,他还会生气?他不明白她是想还他的人情吗,一向机敏老道的锦衣卫同知怎么了。 崔悯转过身,看了眼楼梯,拖长了声音:“你还上不上塔?” “上,上塔。”明前忙说,不敢再纠缠这个话题了。心里略觉得沮丧。她是想讨好他才特意还他宝珠的,没想到他不但不领情还生气了。唉,想讨好一个人可真难啊。还有那位催人命的公主,逼着她还,他又不要,这两个煞星是合起来想逼死她吗?她只好先收起来将来再找机会还了。她把珍珠佛链放回了荷包。 周围变得幽静而沉默,两个人静静地往塔上走。明前忽然觉得脚下很“柔软”,仿佛一片温热的湿地,一脚踩下去,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随后几层崔悯又细心地检查出了好几块糟透的快断裂的楼板,有一处甚至一碰就变成粉碎。崔悯的面色凝重,领着明前绕过或跨过了木梯,慢慢走上了塔顶。推开了通往最高层塔殿的木门。 阳光撒入,人们都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光芒撤进,两人同时间放开了手。明前疾步地越过崔悯,走进了塔顶佛殿。佛殿里,小梁王和刘谨州等人,还有几名守佛殿的和尚,正站在硕大古朴的秦钟前谈笑,李执山在临摹着钟上的文字。 小梁王转过身,看到了明前大喜:“你真的上来了。辛苦了。” 之后他又看到慢慢踱进来的崔悯,一楞,又笑了:“崔同知也来了,快来看看这秦文的慈母经,当真是字字玑珠,华美无比。” 崔悯走上前,看了一番,也赞美了几句。小梁王不经意地说:“我母亲是体弱多病,所以想为她上塔祈福。对了,崔同知的母亲身体可安康?也来敬一只香替她祈福吧。” 崔悯淡淡地答:“家父家母早亡,不必敬香了。多谢梁王垂问。” “哦,失礼了。”梁王歉意地看他一眼,明前也默默地瞥他一眼,原来他父母早亡才投靠的宦党大太监? 僧人们准备好香烛香案,小梁王恭敬地施礼燃香,替母亲祈福。明前也诚心诚意地叩了头,又替父亲和于先生也祈祷了一番。之后人们出佛殿远望,只见远方天海一色,塔底下人影如蚁,房屋如盒,高山如丘森林如潮,人们都有了一种“一览众山小”的豪情。 夕阳西下,人们游兴已尽,便下塔返程了。却看到西雁塔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位白眉白须的老僧人正满头大汗地指挥着很多工匠和年轻僧人,更换木楼梯楼板。十四层断裂的大裂洞和几处小裂洞都补上了。原来,玉观音寺的老禅师想进塔拜见贵人们,才发现楼梯板已断裂了,急忙叫了工匠和和尚们来修补。这会儿已修好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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