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主事老好人不说话,跟在刘宴身后的两个小吏不悦喝斥“张元,怎么跟大人说话!” 刘宴抬手制止,神情并无恼怒,说:“很多案件凶手往往掩藏在不可能中,所以还是要耐心仔细查…… “好,仔细查我没意见,但大人动作快些,还有,也管管眼前,官府还没定案呢,会仙楼已经讲了好几版的故事了,什么刘秀才自悔,什么女鬼寻仇艳情。”张元冷笑说,“民众乱哄哄倒无所谓,那些读书人也来京兆府闹了。” 刘宴哦了声:“他们闹什么?不去自查自身自省,还敢来闹事?让你们府尹查查他们吧。” 说罢向前走去。 让府尹查读书人?说的轻巧! 这个刘宴说话真是让人讨厌,张元忍不住想打他——但他不是晋王,打不得刘宴,而且就算晋王在,也打不了了。 私下都说,刘宴受陛下重用,其实是因为与陛下在书房对坐咒骂晋王,感怀自身,与陛下同病相怜的缘故。 陛下是太子的嫡亲弟弟,跟兄长最亲近。 太子死在晋王手里,皇帝心里痛恨啊。 “刘大人,不要再去查什么济城胶州佃户妻女了,凶手分明跟那些无关,不过是借了由头。”张元跟上刘宴喊道,“还是在京城严查,查刘秀才的身边人,刘秀才才情出众,不是说文人相轻吗?保不准是哪个嫉妒,杀了刘秀才。” 刘宴笑了:“张参军,你这故事讲的挺好的,也去会仙楼坐堂吧。” “我去坐堂也不如刘大人,刘大人把受害者的遗信放在会仙楼卖钱,那才是发了大财了。”张元喊道,“刘大人如此会做生意,迟迟不肯结案,是巴不得再多死几个吧?” 这一下老好人吴主事也不看热闹了。 “张元,休要在我们大理寺撒泼!”他喊道。 两个小吏也已经扑过来,扭住张元“好大胆!”“辱骂上官!”“把他送去御史台!” 张元也不怕他们,一拳一脚甩开,骂道:“我是京兆府的人,你们算不得我的上官,你们这等碌碌无能之辈,无疑就是案犯帮凶,还不能骂了?” 正闹着,有声音嚯了声。 “哪里有案犯帮凶?不需要骂,交给我们就行。” 拉扯在一起的几人停下来,见不知什么时候院子里多了一行人,黑衣幽幽,佩刀沉沉森寒。 说话的是个二十多岁青年,脸上带着笑,露出白白的牙:“刘大人,有事您尽管吩咐,您虽然不是我的上官,但您一句话,朱川立刻拿人。” 刘宴淡淡说:“本官有需要自会亲自跟霍都督说。”再看一眼这朱川,“来我大理寺什么事?” 朱川说:“都督出巡顺便带回来些案犯,我们都察司牢狱太小了,满了,借大理寺的牢狱用一用。” 刘宴说:“都察司有需要也请霍都督来与本官说。” 这是不理会朱川了。 霍都督曾说过他的手下,都察司的兵卫所到之处如同他亲临。 以前也有过都察司去刑部大牢提人,刑部说让霍都督亲来,然后都察司的兵卫就把刑部的大门砸了,过后霍莲亲自来了,坐在刑部门口,说亲自看着修大门,堵得刑部好几日没能开门。 刑部侍郎去皇帝面前告状,皇帝还装傻建议可以趁机让都察司把门修好点,多花他们点钱以示报复。 不过这刘宴也是皇帝宠信大臣,又是在晋王手下死过一次的。 这两人碰上了,会怎样? 四周的气氛有些凝滞,张元也忘记了挣扎,任凭两个小吏抓着胳膊。 朱川一笑,没有拔刀砸门,而是向后一退,脚尖一转,侧身而立。 “都督就知道大人要这么说。”他说道,俯身一礼,“有请都督。” 霍莲也来了? 诸人向外看去。
第27章 他知道 十几个兵卫齐齐的分立两边。 有人慢慢走进来。 他也穿着黑袍,很年轻,还很好看,是有些秀气的好看,眉眼细长,鼻梁高挺。 他也没有佩戴兵器,但秀气的眉眼弥散着阴郁,让他整个人也添了几分森寒。 宛如一把刀,立在了诸人视线里。 这就是霍莲。 在场的人不能说没见过,朝堂上,皇帝身边常随侍,街上高门大户抄家,衙门里提审行刑,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都觉得疏离陌生。 或许是他散发的气息让人不自觉回避吧。 “刘大人。”霍莲倒是很有礼貌,对刘宴一礼。 刘宴还礼,问:“听说霍都督外出巡查了?” 作为都察司,除了手下兵卫官差到处查办案件,霍莲也会外出,有人说是杨威,有人说是敛财,有人说是追查晋王余孽。 当然,三者皆可有。 反正每次霍莲出行,都会满载而归,钱财满车,人犯也满车。 “是,此次查办案犯过多,想借用大理寺牢房。”霍莲说。 刘宴道:“大理寺牢房也并不大,空余不多。” 虽然霍莲打破过御史中丞的头,但并不是每个朝官都怕他。 听到刘宴拒绝,霍莲也没有生气,略一思索:“这好办,大理寺牢房的人犯,砍一批就空出来了。” 说罢看朱川。 “大理寺案卷你心里有数吧。” 都察司手眼通天无处不在,归属大理寺的案件,他们自然也能拿到。 朱川应声是:“都督放心。”不理会刘宴,一招手,“跟我走。” 说罢带着一队兵卫径直而去,他们自然也知道大理寺牢房在哪里。 大理寺的官吏们略有些躁动,刘宴神情平静,问:“霍都督可有法依?” “进入大理寺牢房的案犯,与国与朝无用有害。”霍莲说,“大人放心,斩杀的批决,明日就会放到大人的案头。” 说罢抬手一礼。 “告辞。” 他转过身要走,又停下。 “哦,叨扰了大理寺,我还可以帮你们一个忙。”他微微转头,看着刘宴说,“那个吊死在会仙楼的秀才不是自尽,也不是受害者买凶寻仇。” 一直安静的张元听到这里,回过神,脱口问:“那是谁?” 都察司窥探隐私,莫非查到了凶手? “我不知道凶手是谁。”霍莲说,“但我知道凶手是什么来历。” 不知道是谁,知道来历?听起来有些矛盾。 “什么来历?”刘宴问。 霍莲说:“墨徒。” 刘宴的脸色一凝。 “墨徒?”张元则再次惊讶脱口,“他们不是已经在霍都督你手里死绝了吗?” 霍莲收回视线,背对着他们,声音冷冷淡淡传来。 “无法无天亡命之徒,哪里杀得尽。” …… …… “霍莲,霍都督说的是真的吗?” 霍莲离开了,大理寺牢房那边传来的哭喊也安静了,刘宴也不再站在庭院中,回到了室内。 张元没有被大理寺的官吏绑缚,也没有拂袖而去,跟着来到室内,似乎先前的争执从未发生过。 “刘秀才之死是墨徒干的?” 张元站在厅内,若有所思。 墨徒,是官府的称呼。 他们本人自称,墨者,师承墨子传承墨学。 墨子墨学当然世人都不陌生,曾经横行春秋诸侯国,但自汉以后就消亡了。 不过民间一直都有自称墨家子弟的人,拉帮结派,四处招摇,对官府来说,这些所谓的墨家子弟,是一群犯上作乱的乌合之众,等同于山贼匪寇,历来要剿灭缉捕。 历经朝代更迭,再加上官府打压严控,墨家子弟不再显世招摇,改头换面,隐匿身份,几乎在世间消失。 但没想到在大周朝,墨徒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 张元深深吸口气。 “当初晋王谋逆。”他低声问,“就是驱使墨徒袭杀了太子?” 晋王谋逆案是大周前所未有的大案,震惊朝廷民间。 但事关太子之死,详情是禁忌。 当初公布的告示整篇都在咒骂晋王以及梁将军,关于太子怎么死,具体怎么发生的,并没有写出来。 只含糊说,晋王招募一群亡徒。 这些亡徒在官府里有更详细一些的信息描述。 墨徒。 当然这些亡徒如晋王梁寺那般都被斩杀了。 “竟然还有余孽?”张元又说,带着几分恍然,“莫非霍都督外出巡查,追查的余孽就有这些墨徒?” “京城竟然也混进了墨徒?” “或者说,墨徒一直藏在京城!” “墨徒杀刘秀才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里,张元上前一步,站在桌案前,喊声刘大人。 “此案一定别有深意!”他声音低沉目光炯炯地说。 刘宴一直在慢慢喝茶,一边看吴主事递来的文册,此时抬起头,不过没有看张元,而是对吴主事说:“给刑部发文函,那佃户妻发配胶州经手的人也都查一查…… 张元有些恼怒拔高声音打断:“刘大人!” 刘宴这才看向他。 “怎么还要查那佃户妻?”张元没好气说,“霍都督不都说了,是墨徒干的。” 虽然霍莲令人讨厌,但都察司查到的案件——虽然不少看起来是捕风捉影夸大其词栽赃陷害,但是吧,刘秀才这个,应该是真的。 对付墨徒,霍都督不需要构陷栽赃。 刘宴说:“正因为是墨徒干的,所以只需要查佃户妻就可以了。” 他将茶杯放下来,发出一声轻响。 “墨徒,是干什么的?” “是一群自诩替天行道,路见不平,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之徒。” “他们信奉,杀人者死,伤人者刑。” “所以刘秀才伤害了佃户性命,官府不管,他们就替天行道,杀了刘秀才抵命。” “要想知道凶手是谁,问问佃户妻,她向谁悲哭,向谁诉冤,就可以了。” 张元皱眉,似乎听懂了又似乎不懂。 不待他说话,刘宴又哦了声,唤吴主事。 “还有,不止在会仙楼传阅刘秀才认罪赋,去广发宣告,比对字迹,查找相似文风。” 张元眼更瞪圆了:“你要干什么?” 刘宴站起来,看了张元一眼。 “那不是刘秀才写的,营造死者罪有应得的场面,也是墨徒的爱好。”
第28章 借之势 原本嘈杂喧嚣的大街上,忽然变得安静下来,偶尔响起了孩童的哭声,下一刻,哭声就戛然而止,明显是被人堵住了嘴。 坐在酒楼上的陆异之伸手推开半扇窗,看到街上有一队黑幽幽的人马正缓缓走过。 虽然所有人都穿着黑衣,但他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落在正中那位年轻人身上。 这位霍都督,这么年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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