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专管仵作有专管刑罚有专管窥探,也有专当先锋助手。 朱川就是后一个。 据说这人也是一个孤儿,是被霍莲捡来的,在身边充作小厮,霍莲得道,他也跟着一飞冲天。 且更狗腿。 霍莲要做的事,他抢着做,且更心狠手辣。 那天张元亲眼看到这朱川在大理寺砍人清理牢房,笑嘻嘻将人头挂在腰间走了。 都察司这些人都是没人性的,有人性的在这里熬不住。 “这么晚还在忙,吃过饭了吗?” “吃过也必然饿了,正好,我们也要吃宵夜,一起一起。” “快去喊老锅子,再加一人。” “老张你喝酒吗?” 眼看着话题越来越奇怪,张元忙借着施礼,避开了朱川的手。 “我在追查墨徒行凶案,苦于行迹隐秘,无从得手,听说当年霍都督曾与墨徒们打过交道,特来请教。”他表明来意,“不知可否见霍都督。” 朱川拉下脸:“所以你只来讨好处,不屑于跟我们一起喝酒吃饭?那你等着吧。” 说罢转头走了。 张元被晾在原地,这院落如同大门外一样,灯火明亮,空无一人。 看吧,就知道这些家伙喜怒无常。 虽然大理寺刘宴说话很气人,但张元觉得至少有人气。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就等吧。 在大理寺,他往里闯,兵卫会将他抓住威胁说送进大牢。 但在这里,看似无人阻拦,但他相信,只要往前多走一步,四周暗藏的阴兵就能将他的腿直接砍断。 …… …… 朱川当然不会立刻就请示霍都督,谁来都能随便见,那都督成什么人了。 他脚步踏踏来到一间厅内,厅内灯火明亮,正中摆着大锅,果然围着一圈人在吃肉喝酒。 “那小子不敢来吃。”他说,撇撇嘴,坐下来。.. “敢来叫门就不错了。”络腮胡笑说。 朱川哼了声:“来叫门算什么不错?来求我们办事,要么舍着脸跟咱们一起玩,要么带些金银财宝,他什么都舍不得,理他呢。” 络腮胡说:“既然是晋王余孽,那咱们要管吧?” “对啊,都督每年外出巡查,就是为了追查这些余孽。”另一人说道,“如今出现在眼皮底下不能不管。” 身为都察司都督,是皇帝身边离不开的人,按理说不能出京城,但霍莲每年都会出去一趟,目的是追查余孽。 皇帝恨不得把跟晋王有关的人挫骨扬灰,不允许逃过一个,所以特许霍莲出行。 只是这四年出行,并无所获。 没想到这次从外回来,京城出现了墨徒。 但霍莲除了在大理寺给刘宴提醒一句外,再没理会过。 朱川啃着肉一笑:“都督是要钓大鱼,刘秀才这个案子,肯定是个外地来的墨徒干的,通过他,钓出藏在京城的墨徒,那才是大鱼。” 他将骨头吐出来,咧嘴一笑。 “京城的墨徒都装死这么久了,突然冒出这么个案子,他们也被吓一跳吧。” …… …… 哗啦一声,昏昏室内跳动的火光下,一张拓印的认罪赋被捏在手里抖了抖。 “东家。”知客提醒,“别扯坏了,花了很多钱买的呢。” 很值钱的认罪赋被挪开,露出其后面容,面容俊俏,但因为穿戴华丽,让人总是忽略了他的样子,只余下炫目。 会仙楼东家,高小六,此时就算炫目,也遮盖不住脸上的不高兴。 “晦气。”他说,“才几天,我这个生意断了!” 知客说:“没办法,大理寺知道是假的了。”说到这里又嗔怪,“东家,我都说了,你不要写这么好,写太好会被人发现的。”。
第14章 章 说家门 高小六看着手中的文章。 “还是写得不好,过了这么久才发现。”他撇撇嘴,不屑说,“我的文采是那秀才能比的吗,应该一看就看出来嘛。” 说到这里,他的脸又沉下来,恨恨看向一方向。 “晦气,都是因为这个蠢货!” 这里并不是会仙楼华丽的包厢,而是一个没有窗户的暗室。 室内摆设也很简单,一床一桌椅。 高小六坐在椅子上,知客站在他旁边,床上也坐了一个人。 昏暗的室内,身形矮小,宛如一个小孩。 听到高小六的骂,他发出一声冷哼。 这声音不是小孩。 “杀人就杀人,写什么文章——” 他不开口还好,刚开口,原本坐着的高小六一跃而起,一步就到了床边,抬起脚踹了过去。 床上的人没说完的话就变成了痛呼。 他不是不想躲,但高小六的腿宛如疾风骤雨,他怎么躲都躲不开。 直到知客看了一刻,好心来劝:“东家别打了,都没塞住嘴,让人听到不好。” “听到又如何?”高小六喊道,“赌输了,欠了钱,活该被人打死!” 他再次狠狠踹了两脚,踹的床上人连痛呼声都发不出来了,才一甩衣袖停下来。 “跑到我的地盘杀人,你现在还能活着,感谢祖师爷吧。”他骂道,“还敢说我写文章不对,怎么?像你那样在刘秀才尸体上写上血字,杀人者死,这就对了?你知不知道要惹来多少麻烦?” 床上的人已经被踹得躺下了,蜷缩起来更是小小一团,虽然呼痛都呼不出来了,但听到这句话,还是从牙缝里发出声音:“你竟然怕麻烦,你算什么墨…… “我算什么?我算你祖宗——”高小六转身抬起脚。 知客这次忙拦着:“算了算了,愚者不可语……身轻轻抚了抚高小六的脚面,“别把鞋踢坏了。” 穿金带银华丽的高小六脚上,踩着一双草鞋。 高小六放下腿,衣袍垂落遮住了鞋脚,走回椅子前坐下。 “你看看,什么东西都能自称墨者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他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声。 年轻的脸故作老成,看上去有些滑稽。 知客跟着轻叹一声:“自从出事已经败落不堪。” 这几句话说出来,高小六不说话了,眼中浮现阴霾。 “败落……个人再次发出呢喃,“到底出了什么事?俺们那边突然就没人了。” 他是胶州乡野里的杂耍艺人,入门是因为承袭师父,其实对门派没有什么了解,也没接触过,师父让他入门,本意是想让他有个寄生之所。 “家门之中,守望相助,你活不下去了,就去求口饭吃,不会饿死你。” 他虽然低贱,但自强,师父死后,不想去求饭吃,依旧走街串巷,一人杂耍为生,也没有遇到过什么事,直到那一日来到胶州所。 官所的差爷们戏弄他,看了他的杂耍,把饭倒进了狗盆里让他吃,结果还被狗抢走了。 他蹲到角落里,想着以后不来官所之地,还是乡下人实诚,这时候一个罪妇看到了,给他分了半块饼子。 他接过来道了谢本想默默吃,那罪妇却有些神志不清,给他哭诉冤屈。 罪妇的仇人是个读书人,还是个很有钱势力很大的家族,遮蔽官府掩盖此事。 那按照门里的规矩,官家不管的事,那就是江湖事,江湖事江湖了。 他就跟罪妇索要的售,接了她的诉,按照规矩跟门派里说一声,但来到师父说过的所在找堂主,已经人去楼空。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接了诉求,不能不管,他便决定孤身行事。 他跋涉来到京城,混迹杂戏班,摸清了那杀人者刘秀才的动向,终于等到其落单在酒楼,他从门窗里钻进来,刚勒死刘秀才,就被人从后一脚踩住了命门。 他本以为自己要死了,他并不惧死,但那人的脚却松了一分:“你是墨者?” 他看到了那人的脚上穿着草鞋,但还没来及的表达见同门的欢喜,就被一脚踩晕过去。 “竟然来京城杀人,真是自己寻死还要拉上垫背的,晦气。” 晕过去前还听到一声骂。 他再醒来就是被关在这间屋子里,被这个人又是打又是骂。 他听师父讲过,天下墨者不分贵贱,亲如一家兄弟姐妹。 但这个京城的墨者何止不亲,简直像是有仇。 而且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墨者。 他还说败落了,怎么能败落呢? 高小六看这个胶州来的伶人,哦了声,说:“掌门死了,长老也死了,死前还下了墨令,门人离散,所以自然就败落了。” 床上的伶人猛地站起来。 他在床缩成一团像个小孩,当站起来的那一刻,身形猛地拉大,高高瘦瘦,竟然是个成年人,个头比高小六不矮。 “你胡说八道!”他喊道,“师父说过,这个家不会散的。” 师父吃苦受罪但一辈子乐颠颠,一直把门派当家,因为有家不孤不寡:“所以不要怕,我们在这个世上有家,有家人的。” 虽然他从未见过这个家,但他已经自认为是这个家的一员,怎么可能这个家就没了? 这伶人突然的变化会吓人一跳。 知客和高小六神情倒没什么。 缩骨术嘛。 所以才能悄无声息的通过那些狭窄的门缝窗缝摸进会仙楼,盘缩在刘秀才的桌案下,待他仰头喝茶的时候,爬出来,如同蛇一般绞死了他。 门内怪人多的很,知客高小六见怪不怪,对他的失态也不在意。 当初他们听到消息的时候比这个伶人还失态,高小六垂下眼帘。 “我犯得着跟你胡说八道。”他说,站起来向外走,用力挥动双手,“真是晦气,耽搁我赌钱发财。” 知客已经先行一步,伸手拉开了门,门外的喧嚣瞬时入,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夹杂着忽明忽暗的灯火,灯火里都是人影,在桌案前挥动着筹码,一夜暴富以及一夜失了身家。 “我不相信!”那缩骨术的伶人嘶声喊。 喧嚣吞没了他的声音,高小六走出去,门被带上。 高小六揣着手走在喧闹的赌场,脸上带着笑,但眼里没有丝毫笑意。 “有什么不可相信的,天道伦常,生生灭灭。”他说。 知客跟在他身后,没有说话,忽的想到什么。 “不过,除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东堂伶人,西堂突然也有了些动静。” 墨门以地域分东南西北中五家,长老各管一方,其下有分堂由堂主掌管。 高小六停下脚,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什么动静?他们也跑来京城杀人了?” 知客忙说道:“没有,他们只是来问京城的消息。” 门中消息通达,以往都是各堂主动上传当地动向消息,五年前离散后,这件事自然也断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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