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打扮是什么样……” “他们说了什么……” “一行多少人?” 听完村民们的哭诉,查验过伤亡损失,官兵们汇集到带队的首领面前。 “只打伤了一些人,没有杀人。”一官兵说。 “每家每户只抢一部分。”另一个官兵说,“说什么要扶助其他弱小,让大家不要难过,这是在积德行善。” 首领听了都笑了,骂了一声脏话:“抢劫倒成了积德行善,什么鬼话!” “这就是墨徒的做派吗?”官兵们也神情古怪问。 “反正上边给的信息是这样描述的。”首领拿着文书借着火把看,一面说,“穿草鞋,穿着简朴,自诩行侠仗义。” 看完了自己也撇嘴,真是古怪的门派。 他收起文书。 “问清楚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官兵们点点头。 “要不要在附近也搜查一下?”一个官兵想到什么,指着不远处,“我记得这边的山头有一群匪贼。” 首领看了眼前方:“那群匪贼啊,我知道,上次围剿过一次,所剩无几,也吓怕了,也就敢下山偷个鸡鸭羊。” 目前完成朝廷交代的事要紧。 那可是墨徒,皇帝过问,大理寺督办。 而且上边说了,那些墨徒极其擅长伪装,尤其是酒楼茶肆匠工行。 酒楼茶肆匠工都是聚集在城池中的。 “你们。”他伸手指了指一队官兵,“去那边警告一下那些山贼。” 至于其他的人马还是不要浪费在这里。 首领摆摆手示意:“其他人跟我走。” 伴着嘈杂人马远去,小山村再次陷入夜色中,犬吠也渐渐平息,偶尔传来伤者的哀嚎和亲人的悲戚。 虽然没有被杀死,但对穷困的村人来说受伤也是天大的灾难,尤其是作为家里的主力,再加上被抢走了一半的积蓄,老老小小能不能熬到开春还未可知。 冬夜森寒,无人能够入睡。 村口的一家亮着油灯,一个年轻女子捧着碗进来,室内坐着一个老妪,床上还躺着一人。 “娘。”女子轻声说,鼻音浓浓,“药熬好了。” 老妪起身走到床边,唤声:“阿水,吃药了。” 床上躺着一个男人,面向内不动,只闷声说:“多谢大娘,不用吃药,我没事。” 老妪叹气:“怎能不吃药,你本就重伤,适才又被打了,可不能大意。” “那些贼……”男人猛地转过来,一双眼在灯下难掩怒火。 “我知道你想要救护乡亲,但真不能跟他们打啊。”老妪劝道,“他们只是要抢东西,要是惹恼了,他们会杀人的。” “阿水大哥你别担心。”女子说,“官兵已经来查了,听说还是朝廷下的命令,那群墨徒罪大恶极,一定不得好死。” 男人撑着身子,一双眼满是怒火:“他们不是……” 话到嘴边又咽下,不知道是无力还是怎么了,人也倒回去。 老妪和女子忙搀扶询问,男人闭着眼平复几口气。 “好。”他说,“我吃药。” 老妪和女子松口气,给男人喂了药,女子让老妪歇息,自己则守在这边。 说是歇息,也就是在屋子里另一边搭了板子,老妪自去躺下,年纪大了,再加上惊吓,疲惫不堪很快睡去。 女子坐在火盆前,借着油灯缝补鞋袜。 “春桃姑娘。”床上的男人忽然轻声唤。 女子忙放下针线,过去问:“阿水大哥哪里不舒服?” 男人躺在床上说:“你和大娘救了我,我尚未能报答你们……” “不用报答,那时候你躺在河滩上,谁见了都要救的,这是人之常情。”女子轻声说。 男人默然一刻。 “我尚未能报答你们,现在还要麻烦你。”他说,“还可能给你带来危险。” 女子看着床上的男人,虽然形容憔悴,好无血色,但一双眼还是有着与常人不同的锐利。 她攥了攥手,说:“你说。” …… …… 出了正月,寒风依旧似刀。 一大早的城镇里没有几个人,行人都裹紧了衣袍,一个裹着头巾的乡下村姑更是缩在墙角,似乎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走路。 “卖鞋,鞋底子,千层鞋底子,草鞋……”她挎着篮子,小声吆喝着。 篮子上挂着各种鞋底子,随着村姑的走动晃动。 不过生意不怎么好,一直到太阳升起,也没有卖出去,这种东西,有钱人不屑于,没钱的宁愿自己做。 村姑几乎走遍了整个城,最 后实在走不动了,寻个墙角蹲下来歇息,拿出已经凉了的粗面饼子慢慢吃。 “那个大姐儿。” 对面的巷子里忽的有女声喊。 村姑怔怔看过去,见一个妇人站在门前,一手还端着菜筐,正在挑拣晒的菜根,见她看过来再次招手。 “你那鞋底子怎么卖?”妇人大声问,“过来我瞧瞧。” 终于有生意了,但村姑没有立刻欢喜的跑过去,神情还有些紧张,以至于干饼子卡在嗓子里差点呛到。 那妇人似乎也有些奇怪,扬声问:“你这鞋底子不是卖的吗?” 村姑深吸一口气拎着篮子过去了:“卖,卖的。” “卖的话我瞧瞧。”妇人说,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家里孩子们多,长的又快,一开春活又多真是做不过来。” 村姑低着头,第一次出来售卖,很不熟练,声音紧张又怯怯:“是,是我的手艺,都,都是很结实的。” 如同所有的妇人买东西一样,将篮子里各种各样的鞋底子都翻出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捏过来捏过去,誓要花最少的钱买到最好的。 村姑任她挑着,忽的那妇人的手捏着一个草鞋,落在其上的一块草结上似是无意地摩挲,村姑如同火烧一般低下头。 耳边是妇人的声音传来。 “……你这个做得还挺精巧的,有什么诉求啊?” 村姑只觉得两耳嗡嗡,一时间口哑舌涩。 下一刻,那妇人笑着说:“我是说,你还花了不少心思,但这草鞋能卖什么价?” 说完这句话,那村姑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看来不是,妇人便将草鞋放下,随手拿起一双布鞋底子:“我还是买贵一些布……” 她的话没说完,那村姑抬起头,手紧紧攥着衣角,说:“行大道,钱无价,南堂有话说。” 妇人微微一怔,旋即眼中浮现笑,手握着鞋子在身前点了三下:“请说。” …… …… 夜晚再一次笼罩山村的时候,村姑春桃踏入了家门。 床上的男人听到她进来,挣扎着起身…… “阿水大哥你快躺下,别动。”春桃忙说,难掩兴奋地将篮子展示给老妪,“娘,鞋底子都卖了,我买了猪油回来。” 老妪连声说好,接过篮子看:“还真不少,半年不缺荤腥了。”说着拎着向外走,“我把它熬好。” 她出去了,春桃这才看向床上的男人,昏灯下脸上的激动还未散去。 “我找到了,把你写的条子给了。”她压低声说,说着拿出一个小小的草结递过去,“你看看,对不对?” 她递过去,男人抬起了左手接过。 “我把灯拿过来。”春桃说。 男人说了声不用,在手心里将草结摸了摸,点头说:“是对的。” 春桃松口气坐下来:“太好了,我真害怕认错了。”说罢又问,“那你家人就会来接你了吗?” 男人笑了笑:“不会,我跟他们说的是更重要的事,我,还要继续麻烦你们。” 春桃不由笑了:“不麻烦不麻烦。” 屋外响起老妪的喊声“春桃,快来端菜。” 春桃响亮地应声是,高高兴兴出去了。 男人躺在床上将草结攥在手心里,他已经尽力而为了,余下的就看其他人了。 …… …… 深夜的路边客栈,歇息了不少人,马棚里都忙忙碌碌,有两人蹲在草料垛子旁借着灯看手里的条子。 “竟然是贼匪假冒的。”一人低声说,“我倒是知道官府在追查,但没想那么多。” 另一人点点头:“是啊,毕竟官府抓墨徒也不是稀罕事。” 他们墨门本就是有罪之身。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官府如此大动干戈,是因为有匪贼作恶,推到他们墨门身上。 “真是可恶!”一人将手里的木叉扔在地上,“我去铲除那些匪贼。” 旁边的人叹气:“你怎么铲除?你的本事只能御马,跟匪贼斗不过的,更何况,还有官府……” 官府现在就是在捉拿墨徒,他们才不管真假,假的要抓,真的更要抓。 如此腹背受敌,十分凶险。 那人亦是一声长叹:“真是多灾多难。” 他走过去将木叉捡起来,他是无能为力了,只能将消息四面通传,有豪杰能解墨门这次危难。 一辆辆车马疾驰,四面八方的人汇向京城,经过核查,穿过城门,走在繁华的京城内。 不过来人顾不得欣赏美景,一路打听着,寻到一条巷子,一间宅门前。 “郭老哥快开门。”他跳下马,大声喊。 郭老汉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笑说:“这不是金银铺子的乔掌柜吗?你怎么来了?” 乔掌柜笑呵呵:“我们东家跟京城这边有生意来往,让我过来瞧瞧,听到我要进京,董娘子让我帮忙看看七星小姐,还捎带了一大包吃的。” 郭大娘也笑着迎来,催着郭小哥取下马背上驮着的包袱。 “怎么还带吃的来?”她说,“董娘子不用担心,京城饿不着。” 一旁的邻居走出来,看到这一幕,笑呵呵打趣说:“京城的再好,也不如家乡的风味呢,你们的东家还真是惦记你们。” 作为邻居,身份来历自然是瞒不过,刚搬进来第一天都被打听清楚了。 郭大娘也跟邻居们熟悉了,笑着说:“我们东家真的很好。”说着还打开包袱,挑拣了一些干菜去送邻居,“也尝尝我们许城的风味。” 家门里巷子外都变得热热闹闹。 乔掌柜被引到后院。 “快,喝热茶暖暖。”青雉给他捧茶。 乔掌柜笑着道谢:“小青姑娘不用忙了。”他看向站在一旁的七星,拿出信报,“这是最新的消息。” 表面上是帮玲珑坊捎东西,内里则是为西堂捎消息。 青雉将茶放在桌案上,退了出去,在门外静候。 “家里都好吧?”七星问,一边打开信报看。 乔掌柜点头又摇头:“家里没事,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事。” 这话说的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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