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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真正闲下来了，却是自己跟翟祯安定亲之后。 甩掉脑中纷乱的思绪，虞维音起身将徐莺珂迎到仙鹤榉木方条桌前坐下，命丫鬟们准备了茶水及点心，才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徐莺珂近来似乎憔悴了许多，往日明艳的五官，如今倒少了几分神采，明眸下一抹淡淡乌青，颊边也流露出若有似无的担忧。 扫过她被宽袖石榴红裙衫包裹的纤细身子，虞维音叹了一声。 “阿珂，你瘦了许多，是他的情况不好了吗？” 徐莺珂点头，几分忧虑爬上眼角眉梢，“我打算过两日便出发去南疆，去找那边最厉害的蛊医医治。但这没什么，他反正已沉睡了这么多年，我也不着急，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去走。 “我如今担忧的是你啊，阿音。” 虞维音一愣，笑了。 “担心我什么？你看我不是好好儿的？谁还能将我欺负了不成？” “你就嘴硬吧。这次你答应跟翟府联姻，是我表哥在背后使绊子逼你的吧？他这个人，固执己见，又唯利是图，想要的东西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得到，你怎会真心想嫁他为妻？” 徐莺珂握住她的手，眼里掠过一丝愠怒。 “我原本还以为，只要好生劝他，他就能放下对你的觊觎，没想到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无妨，这不过是一桩交易，我不在意。” 虞维音淡淡开口，“他想要的，无非是一个得力的贤内助，帮他将陶城织造府打理得蒸蒸日上，将翟府管理得井井有条。再甚，是多设计些漂亮新颖的花色，让翟府声望更上一层楼，或是帮绫妃娘娘固宠。” 听到最后一句，徐莺珂面颊微红。 “他们是这样的心思，但我是盼着你好的，阿音，你可不能误会我。” “当然了，你我是好友，我怎会误会你？只是这些利益关系，我却也要看得清才行。” “生意上的事，对你来说没什么大问题，我如今担心的是内宅的那些女人。” 徐莺珂无奈地笑，“阿音，你是不知道我表哥的风流。他这人生得俊美，往日许多女人都对他投怀送抱，他要是看上眼，便往院子里塞，如今府中姬妾恐怕有一二十来人了。” 虞维音不禁失笑，“不是说一两个侍妾吗？怎会这么多？” 在虞府跟梁氏几人斗，已让她整个人都精疲力尽，一二十来个女人，她分分钟都应付不过来啊。 “是有这么多，只是表哥性子善变，许多女人宠上一段时间，渐渐便冷转。如今院中也就三个人算是受宠，不过那三个人恐怕也不是好相与的人。” 徐莺珂缓缓道来，虞维音听得认真，听罢还感慨一番。 “这三个女人，竟然还能和睦相处，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 “这有什么？不都还是为了固宠吗？她们也是这么结盟，才能将其他的侍妾斗下去的。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我小姨冯氏，性子不像我娘那般强悍，她素弱无争，以致姨父也是妻妾成群。” 虞维音一听，心中有数。 难怪了，做爹的这般好色风流，做儿子的自然是有样学样了。 徐莺珂说罢，又将一张折叠好的信笺递到她手里，“阿音，我将翟府里那些女人都帮你调查清楚了，你好好看看，提前了解她们，免得到时候被她们暗算了去。” 虞维音心中一喜，眼里露出欢欣和惊讶。 “阿珂，你怎么做到的？怎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调查得清清楚楚？” “你忘了，我有个厉害的娘亲啦？我娘是徐府主母，她对我爹管束得很严格。爹之前纳的妾侍，全让她给赶出了府去。去年我们一家去了陶城，见了翟府中那些妾侍，娘亲一一留心，便都记了下来。 “对了，她还给那些女人分门别类，说那姜氏是个笑面虎，卢氏是个狐狸精，柳氏是个假神仙……我也不知道娘说得对不对，反正，她在看人上还挺有经验的，你千万要小心那群人。” 虞维音凝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咋舌不已。 徐莺珂的娘亲真是厉害，这短短几句话，便将人都概括得极为精炼，脑中瞬间便好像能想象出那些妾侍长什么模样。 “阿珂，真是太感谢你了！” “这算什么？不过是小事一桩。只是，我还是觉得你嫁给我表哥，实在是委屈你了。” 她虽不是官宦之女，但好歹富贵傍身，招个夫婿是分分钟的事，何至于远嫁陶城，跟那么多女人争争斗斗？ “阿音，邵漠是离府了吗？”徐莺珂问。 她听说他下狱的事，但不是已经出狱了吗？ 刚才进院子里，却发现护卫已经换了普通的家奴，并没看见邵漠的身影。 虞维音愣住，好久都没缓过神来。 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听到邵漠的名字，还是让她心口蓦地一痛，却又不想在徐莺珂面前表现出来，便很快笑了一下。 “对啊，他跟他娘一起出府了。” “你舍得让他走？” 被徐莺珂紧紧盯着，她忙地移开双目，敛下凤眸哼道：“有什么不舍得？只是一个小小家奴，我为什么不舍得？” 想到分别那日，邵漠口中对她字字的误解，寒彻如冰的眼神，虞维音不自觉攥紧了双拳，胸口涌出一阵愤怒，又掠过难以名状的委屈。 “嘴硬。” 瞧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徐莺珂道：“阿音，你什么都好，但有时候却爱说反话。你明明就喜欢邵漠，为何要这般说他？除却他的身份，他生得英俊高大，又武功高强，对你更是好得没话说，难道他真的配不上你？” “我……” 虞维音喉间哽住，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徐莺珂也不想责备她，让她难过，也就叹道：“算了，既然你都要成亲了，他走了也好。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我表哥的错，我只希望他今后能好好待你。” 虞维音怔忡半晌，默默垂下了头。 在气头上时，伤人的话赶话，邵漠的性子刚直，自尊又那般强，覆水难收，她还能如何？
第224章 出嫁 大婚之日，不到五更天，虞府上下已忙乱起来。 虞维音在小燕儿、碧瓷等人的伺候下，换上了凤冠霞帔。 口抿唇脂，黛螺描眉，嵌银珍珠翡翠玉耳坠，如水滴般坠挂在莹润白皙的耳垂上，微微摇动。 一头如瀑青丝被绾成高高的新月髻，碧瓷又为她戴上金冠玉钗，冠中缀着朱红色细流苏，缓缓垂至她肩上，正映着红绸嫁衣上两只熠熠闪光的金蝶。 小燕儿在旁不住赞她，虞维音却只是淡淡扫了云纹铜镜一眼。 看着镜中绝美倾城的女子，微微一笑，却无半分喜意，面色凝静如常。 碧瓷沉稳，见她兴致缺缺，猜想此行必定心中不舍，对叽叽喳喳的小燕儿道：“小燕儿，你去将小姐绣的大红盖头拿来。” 小燕儿止了话，转身便去内室寻找，却见烟儿手内已拿着喜帕走来，笑道：“我拿去给小姐。” 见到虞维音那一刻，烟儿依然不受控制地愣了一下。 嫁给皇商就是不一样，这排场比她出嫁那时，大多了。 就说这大红嫁衣，乍看似没什么不同，但细细一看，却知道那绸料华贵异常，是寻常人家用不起的流霞缎。 嫁衣外又罩着层极柔极薄的绯色鲛纱，被风轻轻一吹，便有九天玄女下凡的错觉。 “愣着做什么？快将喜帕给小姐盖上，误了吉时可不好。” 碧瓷蹙眉，对烟儿呆愣的模样有几分不满。 一个小燕儿不稳重就罢了，烟儿要是也这么不省事，将来怎么更好地帮衬小姐？ “呃……好，小姐真是美若天仙，奴婢都看呆了。” 她说着，上前将绣着并蒂莲花，缀着米粒儿般南海细珠的大红喜帕，轻轻地给虞维音盖上了。 心里却极不是滋味，只觉那恨意一点点涌冒出来，令她几近抓狂。 虞颂给虞维音的嫁妆，在府中都传开了。 说是万贯家财都没差，更不要说那绸缎庄和绣坊的利润，自然是背后给虞维音撑腰的底气。 这虞维音怎地就这般好运？ 陶城织造府的翟公子，说看上她就看上她，说要跟虞府结亲，便跟虞府结亲，怎么什么好事都让虞维音给摊上了？ 而自己，如今是烟儿，一个卑贱的丫鬟，简直烂到了尘埃里！ 老天对她太不公平了！ 她在心中却恨，一张圆脸便笑得愈发娇憨，且等着吧，虞维音，你我的新仇旧恨慢慢儿地算！ 从桐城去陶城，走的是山路。 虞维音坐在马车内，颠簸了只半日，已疲惫不堪。 身上精心打扮的妆容，经这一遭，早该化了。 车内坐不下许多人，她身边陪着的只有碧瓷，小燕儿跟烟儿坐在后头的马车上。 虞维音伸出凝白的玉指，撩开大红喜帕一角，对碧瓷低声道：“碧瓷，我有些累了，去跟翟公子说停下来休息会儿吧。” 陶城路远，没有个三五日也不会到，何必如此匆匆忙忙赶路？ 闻言，碧瓷点点头道：“小姐放心，奴婢去去就来。” 碧瓷很快回来，对她轻声道：“小姐，翟公子说怕林中有盗匪，如今天色正明，早日翻过这座山，再做休憩。您累的话，奴婢给您捏捏肩。” 虞维音实在累极，也没再开口，让碧瓷不轻不重地捏着肩膀。 渐渐地，困意袭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也不知道。 她是被嘈杂的喊声惊醒的，碧瓷也摇晃着她的手臂，道：“小姐！我们好像遇见山贼了！” 虞维音忙地扯下头盖，撩开车窗帷幔。 见外面的天渐渐暗沉下来，迎亲队伍早已点上了火把，翟祯安坐在前边的高头大马上，一身红袍在火把映照下韶光流转。 “不想死的话，就让开，本少爷不想在迎亲途中大开杀戒。” 翟祯安说着威胁的话，唇角却微微上扬，虞维音听罢只觉好笑，你又不会武功，算什么大开杀戒？ 竹影跟苍台早已护在翟祯安面前，又让侍卫将花轿重重围起来。 这次带的人手，少说也有四五十人，又怎么会怕这些乌合之众？ “好大的口气啊！弟兄们，就是这个翟公子，将我们的闫老大和一众兄弟关进大牢斩首的！今日大家既要报仇，就豁出这条命，把他杀个片甲不留！” 为首的人一喊，手下的喽啰便千呼百应，喊打喊杀不绝如缕。 翟祯安咬牙，回眸凝看了花轿一眼，沉声道：“保护好少夫人！” 语罢，不知从哪儿抽出把软剑，领着众人便跟山贼厮杀起来。 虞维音起初还担心，偶然一瞥，见那衣着绯红喜袍的男子，长剑飞扬，武功虽不及邵漠，但招式还算灵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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