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起衣裳,慢慢穿衣束带,指尖掠过腰间那朱红色的同心结时,似被火狠狠灼了一下。 他回过头,冷笑看着尤琴。 “公主殿下,你如果想将我当作猎物般愚弄戏耍,那就打错主意了。” 尤琴被他这寒意森森的一记目光,刺得也有些不悦。 但看在那张俊美白皙的面庞上,还是忍了气,缓声开口道:“你厌恶邵子敬,本宫又何尝能忘得了他给本宫的羞辱?只是朝堂局势变化莫测,很多事是急不来的,只能静待时机。” “怎么静待时机?” 他嘲讽地接口。 “传闻公主殿下甚得圣宠,你在今上面前一句话,不就是最好的时机?” “祯安,你是商人,总该明白,即便我要在父皇面前开口,也需要一个好时机吧。” “那请问公主殿下,何时是好时机?” 尤琴一笑,“今夜。” 见他面中涌现不解与期盼,她眼中意有所指,对他努努嘴道:“你将案桌上那奁盒打开,一看便知。” 翟祯安凝眸一扫,果然看见描金案桌上,摆放着一个四方攒花奁盒。 他依言开了盒子,里面盛放的并不是什么珠翠玉簪,而是一封红封皮白绫面奏折。 见尤琴没有阻止,他大着胆子便将那奏折打开看了。 等看完,心中明白怎么回事,那胸腔中洋溢的怒气,也就悄然散了。 尤琴见他神色缓和了不少,笑意不禁加深,朝他伸出手来。 “现在该不生本宫的气了吧?本宫对你,怎会是愚弄和戏耍呢?本宫一介女子,向来是不干内政的,如今为了你,也不得不插手朝廷了。” 翟祯安紧抿的薄唇,微微一扯,便溢出一抹浮浅的笑容,朝她走了过去。 满室再度萦绕糜乱的气息。 及至酉时,待尤琴盛装打扮出了长公主府,翟祯安才上了马车,径直回了翟府。 他这几日癫乱得,连他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 似是心口扎着根刺,让他痛楚不堪,又觉过瘾至极。 等解决了邵子敬后,他心里憋着的那口闷气,才可能真正松解片刻。 他的院落早燃了宫灯,灯火通明。 庭前到廊檐,俱是热烈的红,他垂眸,见身上绯袍与光一同闪耀,竟如染了通体的血。 陡然的怒意,再次袭来。 走到房门,猛地一脚踹开了木门。 竹影和苍台隐在暗处看着,少爷近来越发暴躁了,都不禁无奈摇头,却不敢上前劝阻。 小燕儿被那骤然的踢门声,骇得浑身抖了抖。 本要惊叫出声,见是翟祯安,忙敛了慌乱,朝他规规矩矩地行礼。 “少爷。” 翟祯安砰地将门关上,一手扯去自己的绯红外袍、红衫,最后只剩下雪白里衣。 他也不问小燕儿为何在这,只阴鸷着开口道:“去备热水,本少爷要沐浴。” 小燕儿哆哆嗦嗦地应了句是,偷眼瞥了他一眼。 见他倚靠在白壁墙上,身形寂寥,脸上分明闪过一丝痛楚和脆弱,心底不禁愈发柔软,忙不迭去准备热水。 待翟祯安入了浴桶,小燕儿立在一旁,踌躇不安。 见他闭着双眸,水汽漫染下,一张俊美的脸多了几分清逸。 她大着胆子走过去,伸出手执过锦帕,便要替他拭背,可连他肌肤都未碰到半分,手腕已被一股力道狠狠扼住。 她被猛地一推,跌倒在地,吓得魂不附体,嘴里嚷嚷着。 “少、少爷,奴婢,奴婢只是想伺候您……” “不要在本少爷面前自作聪明!如果不是看你还有点用处,本少爷不会给你一个眼神!” 他冷冷睥睨过去,那张脸满是扭曲的愤怒,根本没有半分寂寥与脆弱! 小燕儿抖擞着身子,被他的话刺得又痛又惧。 眼里几乎要淌出泪来,慌忙垂下头,摸出怀内的信笺道:“奴婢,奴婢是来替少夫人送信的……” 说着,在他命令下,战战兢兢地将信递了过去。 翟祯安捏着那封雪白素笺,抖了两下。 过了半晌,那双隐含怒意的眼眸,倏然涌起了一道亮光。 似晨光熹微,将脸上所有的愤恨与躁动,全都安抚下来了。 他也没想到,这短短几日未去见虞维音,她竟会写信表心意,言明她跟邵子敬绝没有任何关系,让他不要怀疑她。 翟祯安双眉不由一挑,朝小燕儿勾了勾手指。 “过来告诉我,少夫人还对你说了些什么。” 小燕儿听他语气温柔了几许,面色也添了欣喜,心内那股担忧和惶怕,这才渐渐消散。 急忙道:“少爷,少夫人说您这些日子忙得很,她许久未见您,心里有许多话想对您说,才让奴婢送信来的!”
第371章 请旨 “她果真是这么说的?” 翟祯安捏着信笺的手微颤,那笺子险些落尽浴桶内,他忙折好放置在一旁的矮几上。 小燕儿见他欢喜,心里吃了蜜似的甜。 就猛地点头,又添油加醋说了许多莫须有的话。 “少爷,少夫人心里有您呢,因为想着您,她最近都病了,脸色憔悴了许多啊!” 翟祯安心生喜悦,勾了勾唇角,很快,却又沉下了脸孔,问道。 “小燕儿,你最近不是在外间照顾永乐吗?你好几日都没打探到少夫人的消息,怎么今日,少夫人就让你送信来了?” 小燕儿垂下头,不敢跟他对视,支支吾吾道。 “是……奴婢是在外间照顾小姐,但今日,今日是少夫人要见奴婢的。” 见翟祯安默然良久,都没有开口,小燕儿又道:“少爷,您放心,奴婢保证少夫人没怀疑我。少夫人还说,明日去赴宴,要带奴婢一块儿去呢。” “一块儿去……去哪里赴宴?” “这……这奴婢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简直是蠢货!” 翟祯安怒从心头起,如果不是泡在浴桶内,怕是又要抬脚踢过去了。 小燕儿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翟祯安叱道:“滚吧!明日的宴会,你仔细跟紧了少夫人,她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吃了什么东西,都给我焊死记在脑子里! “你要是再这般蠢笨不堪,本少爷不会再给你说话的机会!” 小燕儿点头如捣蒜,满面泪痕地奔出了房门。 翟祯安再度展开那张信笺,眼眸眯了眯,心底不自觉猜测着,虞维音这是想做什么。 在他印象中,虞维音一直就闹着要和离,巴不得一脚踏出了翟府,怎会突如其来,写上那样一封信,来解释她跟邵子敬的关系? 难不成,他这些日子冷她一冷,她如今倒对他有了几分情意? 他摇一摇头,三年已至,他拖了这么久,对她软硬兼施,她都没改心意,怎会突然就换了心肠? 那点想要去看虞维音的心思,瞬间就收回了腹内。 再晾她一晾…… 他倒要瞧瞧,这个女人心里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龙泽殿内,宫人们端着玉盘上菜,来来往往,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很快,那碧玉桌上已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色佳肴,菜式精致多样。 宫人轻轻执帕掀开一只彩绣大瓮,见内盛着洒了酥粉的糖醋排骨与酱汁交融。 肉香与浓浓酱香,不住在四周飘散。 尤琴执着玉箸,替尤喧碗钵内夹了块瘦肉,笑着道:“父皇,这道酱汁排骨,是儿臣命御厨特意给您做的,您尝尝看好不好吃。” 每月的初五日,她跟尤栩都会进宫来陪父皇用膳。 趁着父皇用膳时展露笑颜,她也好开口提那奏折的事。 尤喧对这个公主向来是宠爱的,闻言笑着吃了一口,道:“琴儿给朕准备的菜,自然是好吃的。” 语罢,抬眼看了一侧的太子尤栩,尤栩见状,早已用白玉碗盛了小半碗鲫鱼汤,送到尤喧面前。 “父皇近日操劳国事,劳心劳力,该吃些鱼肉鱼汤,温中下气,减缓疲劳。” 尤喧觑了他一眼,哼一声,不冷不淡说了句,“太子倒是有心了。” 他对这位太子,说不上哪儿不满意。 只是瞧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温雅面庞,以及随着年岁渐长,那双眼里隐藏的野心和城府,总是一阵凛然。 所以,即使太子自回云阳,便尽心竭力侍奉在他跟前,他也无法全然信任。 “太子弟弟,你既然担心父皇操劳过度,就该帮着父皇排忧解难才是啊。” 尤琴在一旁适时道。 尤栩抬眸,似笑非笑,“皇姐这是何意?” 尤琴看着尤喧,皱了皱眉,鼓起勇气道:“父皇,按理来说儿臣不该干涉内政,说这些话。但儿臣见父皇日日愁眉紧锁,实在心如刀割,还望父皇不要责怪儿臣。” 尤喧正想听她说些什么,便道:“今日不过是我们一家小聚,琴儿有什么话想说,便直说,朕不责怪你。” 尤琴便颔首,却是整了衣冠,离座朝尤喧轻轻叩首,说道。 “儿臣听说,近日有朝臣上奏折,称西南绥安一带有匪贼打着复兴前朝的旗号,肆意作乱。儿臣虽是女儿身,但听了这样的消息,也觉愤怒难止。栩儿作为东宫太子,手下有那么多精兵强将,那位邵将军不就很威猛么?” 她摇头叹息,满头珠翠发出细微的叮叮声。 “太子弟弟实在不该让他们困守云阳,将好好的大将军都变作了普通人。” 殿内一片静寂,六瓣莲纹琉璃盏散发着莹润的光泽,照亮了今上的眼眸。 他却没说话,只幽幽扫了一眼太子,眼中意味深长。 自朝臣上了奏折以来,他不是没想过将太子的兵力调去西南剿匪。 只是太子回京不足月余,他不好开口罢了。 如今经山阳公主提出,今上心中竟生出一丝难得的快慰。 尤栩听罢,二话不说,撩开衣袍便朝着今上跪下道:“父皇,儿臣心中也有此意,准备派身边的得力大将去西南剿匪,只是儿臣对朝中大事没有父皇熟悉,所以不敢僭越,贸然请旨……” 那一张温雅的脸上,满是悔意,连漆黑的眸也涌了几许水光。 “父皇,儿臣本欲亲自领兵前去,但过不久,是母妃的祭日,儿臣每年都要去寺庙诵经祈福,儿臣心中实在是烦难忐忑……” 尤喧睇他一会儿,又望了尤琴一眼,唇角含笑道:“太子跟公主有这份为朕排忧解难的心,朕心甚慰。太子刚回云阳不久,又有此等孝心,便在京都陪朕,你便命你手下那位邵将军领兵,去平定了西南之乱。 “也好叫朕见识见识,你身边的人能否堪当重任。” 尤栩垂眸揩泪。 “儿臣遵命,此次定会让子敬做好万全之策,大胜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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