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奴婢想不明白,您干嘛买下邵漠?看他饿了那么久,恐怕做不了重活……” 杳香的话还未说完,便听见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有力气,我可以干重活。” 邵漠站在门前,身上虽然穿着件粗布衫,却将他身形衬得挺拔如松,休养了一段日子,他脸上的苍白已褪去,恢复了原本的麦色肌肤。 只是双眸依然深沉,面色依然冷峻,嗓音也没什么起伏变化。 他立在门边,微垂着下颌,没听见虞维音的吩咐,不敢贸然进屋。 杳香眉头一皱,狠瞪他一眼,“臭小子!没小姐吩咐,你来栖芳院做什么?简直是胆大包天!” 虞维音没出声,懒懒放下手中诗卷,瞥过去,见他忽然抬眸看她一眼,然后朝她恭敬跪下,“小姐,我身子已大好,您需要我做什么?”
第10章 侍卫 听听这小子说的话?杳香愈发来气,不仅不懂规矩,还不自称“奴才”,真是岂有此理! 她正想要好好教训他一番,虞维音道:“你进来说话。” “小姐,他太无礼了!”杳香不满地抗议。 “在栖芳院,无妨,你去吧。” 虞维音重活一世,已不在意这些虚礼,加之上辈子给她收尸的人是邵漠,她心里对邵漠,多了几分情义。 杳香临走前,还忍不住瞪了邵漠一眼。 哎呀,还从未见过小姐对谁这般俯就呢? 那邵漠难不成是救了小姐的命,或是迷住了小姐,才让小姐这般温柔以待? 那日出门,小姐在茶馆等了足足两个时辰,就只是为了邵漠吗? 杳香踏出府外,脑海浮现邵漠俊冷的面庞,又赶忙一摇头,怎么可能? 那不过是个跟她一般低贱的奴才嘛! 邵漠垂首走到虞维音面前,犹豫着,又要跪下,虞维音阻止他,“站着说话就好。” “我院中如今缺个侍卫,你可愿意做我的贴身侍卫?”她问。 邵漠冰眸涌过一丝诧异,“小姐,我只有一身蛮力,不会武功。” 想起在黄雀街,虞维音不惜与徐府小姐争执,再四要买下他,为的便是让他做她的侍卫么? 以她的身份,是不缺武功高强的侍卫,怎会单单挑中他? 薄唇紧抿,坚毅的下颌咬紧,心中有团迷雾在蔓延、扩散。 虞维音的名声,他是听过的,骄纵跋扈,不可一世,对待下人亦没有笑脸。 可面前的女子,岱眉星目,凤眸潋滟,冰机艳骨如同九天玄女,与传闻所言毫不相干。 初见时她说话的语气,淡然的神情,也与“跋扈”二字没有丝毫联系。更遑论,在他喉中哽塞时,是她主动递过一盏茶。 跋扈的女子,会有这般细心体贴的一面? 邵漠在心中暗自忖度,黑眸微沉,探向虞维音,没放过她脸上细微表情。 虞维音见了邵漠,心中感念他不忘主的恩情,便朝他友善一笑,“不会武功不用怕,我会找武师教你,你只需好好学便可。” 那笑容,似三月春花烂漫,能消融万丈冰雪,邵漠心底的疑团更甚,陡然间想到什么,霎时浑身紧绷,面色比先时更冷硬。 早听说过,富家女子惯会养男宠,看中了眼便安插在身边做侍卫,好行那苟且之事。 想到这里,邵漠顿觉满腔火烧火燎地灼痛,他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虽贫穷,岂能自甘成为虞维音的玩物? 念及此,连双拳都忍不住紧攥,可又无法拒绝她的提议。 虞维音给了他食物,救了他母亲,于他有恩,他做不出忘恩负义之为。 另外,她如今也没具体说让他做“男宠”的话,也许是他想多了,不如暂时在虞府安居,等她露出真面目,他再另做打算。 学一身武艺,于他也没什么坏事。 将思维缕顺,那充斥胸口的怒气渐渐平顺,邵漠低眸垂首,“是。” 虞维音见他这番模样,倒是有几分不解,先前听她说要找武师教他练武,他好似愤愤不愿,可只是转瞬间,又恢复往日的漠然。 她未多想,只当他是初来虞府,尚未适应府邸的生活,拂了拂略褶皱的裙衫,她道:“去吧,曲水流觞那日,你也跟着。” 邵漠应声而去,脚步沉稳有力,背影坚实,如巍峨的山峦。 休养一段时间,倒是将初时的柔弱全都去得一干二净了。 虞维音继续将目光放在诗集上,接连几日,她都在默默背诗。 如今她的选择已有了改变,不知这世界的事件,是否会随着她的改变,而有所改变? 总不会,像过去那般一成不变吧? 以防万一,她不敢敷衍,那关乎到她的自尊问题。 再受一回上辈子那种气,任谁都不能接受。 虞维音开始下狠功夫,西席先生授课时,她亦比往常更认真,倒让那先生着实刮目相看。 挨到曲水流觞前一晚,虞维音已背了几十首诗词歌赋,又认真在脑中回想,上一世曲水流觞的场景。 在哪里摔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这一回她不能出一点差错。 杳香提着宫灯穿过院落,面容急切,眼里含着焦灼的怒火,步伐走得匆匆,因急促,好几次险些踩空。 等她敲开虞维音的厢房,那怒意中愈发含了怨恨,“小姐,梁姨娘和二小姐真不是人!” 虞维音正坐在窗边看书,适才透过窗外,便看见她踉跄的步伐,又见她手中紧握着冷香露和白瓷瓶,心如石头倏然沉下,连嗓音都带了几分苍茫。 “杳香,何事如此惊慌?” “小姐,这药使不得!” 杳香气红了一张脸,澄澈的眼眸里闪动着泪花。 “我问过医馆的馆主,他说这两种药本没问题,但若是掺杂一起用,反倒会激得皮肤溃烂流脓,严重甚至会毁容!” 虞维音将手中书卷撤下,唇边却浮起一抹冷笑,果然是那药有问题。 “今日见爹爹欢欣,我本想着,若是她们不再步步紧逼,就此罢手,那便算两全其美。可是…… “狗改不了吃屎,既然她们这般喜欢斗,那我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只是,她已不再是原来那个骄纵无脑,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虞维音了! “小姐,我真想不到,二小姐看着柔弱无辜,居然有那般恶毒的想法?她们竟想毁了您的脸!”杳香一阵后怕,“幸好您让奴婢去查这药,否则用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再细想,面色都忍不住发白,“小姐,二小姐敢这样对您,那明日的曲水流觞……” 肯定没那么简单!二小姐一定还会使别的招数对付小姐! 幽然的目光落在虚空处,她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有何可惧? 望见杳香关切的眼神,虞维音温声道:“不必怕,你明日陪在我身侧,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法子应对。” 奴仆两人再絮了几句话,便都熄灯就寝。 虞维音闭目敛神,于黑暗中,愈发觉得心口惶痛。 哪怕已经知道即将发生的事,她仍觉得唇齿打颤,那些记忆似浓浓黑雾,将她如困兽般牢牢锁住。 人性的阴暗面,令她胸口发寒,她只能蜷缩着,用力抱紧身子,才能抵抗心底的冷彻。
第11章 作诗 曲水流觞设在城郊外举行,距离荣广街不算远。 出了城门只走上两里路,便有一片茂密的丛林,林间空气清新,隐约听见鸟鸣啾啾,溪流潺潺。参加的青年男女,结伴而行,一路上低吟浅唱《诗经》中的句子,气氛甚是美好。 虞维音与虞楚恬并排而行,身后各跟着贴身丫鬟杳香和弄月。 “姐姐可有用我与娘亲送你的药,脸上的伤痕好些了么?” 虞楚恬穿着鹅黄小衫,系着条绯色绣蔷薇纹路的锦裙,面庞白皙,明眸善睐,眼里露着关切。 虞维音素衣素裙,面上系着一绢轻薄的面纱,只露出一双清丽的眼眸,笑着点头,“多谢妹妹关心,已快大好了。” 快大好了?透过薄纱,虞楚恬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但对冷香露跟药丸的效用,她毫不怀疑。 “如今山林空气甚好,姐姐蒙着面纱,不会憋闷么?”虞楚恬继续试探。 如果她用了那药膏,必定会让脸颊的伤势恶化,怎能如此云淡风轻? 闻言,虞维音微蹙着秀眉,为难道:“妹妹,不瞒你说,近日我脸颊有些发痒,挠出了血痕,避免吓坏大家,还是戴上面纱比较稳妥。” 果然,虞维音用了那些药,怎会没反应?虞楚恬心内那点疑惑,霎时烟消云散。 “姐姐别怕,戴上这面纱,倒让姐姐气质更为出众呢。” 虞楚恬口是心非地夸赞,“姐姐,待会儿作诗你要是不在行,我会帮你的。” 后一句话,虽压低了声音,却还是惹得前后女子侧目。 众人早听说虞维音不善诗词,今日既来参加曲水流觞,自然都想瞧她的笑话。 却听虞维音声音不卑不亢,清丽的凤眸沉静淡然,“多谢妹妹好心,此等小事就不牢你费心了。” 见她穿一身月白裙衫,面上薄纱掩盖了雪色肌肤,但一颦一笑都散发着天然的风度,衬得整个人越发出尘脱俗,竟让众人忍不住小小吃惊。 大家并非未见过虞维音,素日常在城街打过照面,知她爱着艳红衣裳,喜出风头,却是草包一个,言行举止亦无富家女子的气质。 而今面前这人,素衣素裙,风度翩然,与往昔的虞维音,简直是云泥之别! 掠过众人眼中的诧异,虞维音并无赧然,唇角依然噙着抹恬淡的笑意,只点头不语。 一些好事者不禁笑道:“听闻虞大小姐自跌下山崖后,性格大变,如今看来传闻不假。只是,不知虞大小姐是否仍如从前那般,头脑空空呢?” “我姐姐自然是学富五车,腹有诗书气自华!怎会头脑空空?” 虞楚恬恼怒地瞪了那人一眼,心内却巴不得所有人都注意到虞维音。 今日这场曲水流觞,势必要让虞维音好好出一番丑,最好是让她的名声坏个稀巴烂! 众人听她这番话,都哄堂大笑:“学富五车?拜托,你在搞笑么?虞大小姐向来不爱诗词歌赋,这事在桐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杳香一听他们全都哈哈大笑,忍不住要站出来驳斥,虞维音回眸,用眼神制止了她。 虞楚恬仍在拱火,面上的神情却娇柔无比,喊着:“待会儿,姐姐定会让你们大开眼界的!” 虞维音也不理她,将她抛在身后,大踏步往前走去。 走入林间,一阵清幽的凉意袭来,稍微平息了她心底的燥意。穿过山林,寻到一条弯曲的水流,溪水清澈透亮,自上而下,徐徐流下,将水底的鹅卵石冲刷得光滑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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