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身朝内,银白色小衫裹住曼妙身材,一头如瀑青丝洒落而下,如茂密的海藻,蔓延在她纤瘦的脊背上。 他几乎屏住呼吸,慢慢地撩起了帐幔。 他想看看她的脸。 先前匆匆一瞥,已见她脸上红疹密布,似有发肿痕迹,又听那荀医官说得那般严重,他只单想想,便为她要承受的疼痛而痛楚不堪。 她那般千娇百贵的身子,玉雪晶莹的面庞,如何能受这般苦楚? 俯低了身子,他犹疑着。 思索片刻后,伸出手,仍轻轻扳过了她的柔美的香肩,待看清她的面颊后,他胸口蓦地一痛。 似被箭矢,狠狠插入心脏,令他动弹不得。 那张莹润白皙的面颊上,虽然已上了淡绿的药汁,但颊上大大小小的红疹,依然没有褪去,如今仍盘踞在她脸庞,连额角、下颌都未放过。 他咬紧了牙关,突然恨自己,刚才下手太快。 让虞楚恬和赵吾善死得太过轻松,太过便宜了! 目中流露出真切的疼惜,还有深沉的担忧,他胸口激荡的那股爱意,令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了虞维音凝脂般的玉手。 却不敢用力,就怕那熟睡中的人儿,下一刻就睁开了眼睛。 那双潋滟如秋湖般的凤眸,澄澈明润,似能窥探他心底最深的欲|念,每当他凝望她那双眼眸,总能看到自己对她深沉的渴望,这令他疼痛又欢愉。 执起那只素白如霜雪般的手,他俯首,轻轻将紧抿的滚烫的唇,印在她的手背上。 良久,他才松开。 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却一直萦绕在他鼻间,不曾消散。 小姐,小姐,如今你我不过咫尺之间,可是……如何才能得到你的心?你什么时候,才能心甘情愿地做我的女人? 当真要等我飞黄腾达之后么? 可是,小姐你要给我时间,你会等我么? 脑中的念头,纷至沓来,他紧紧凝注着茫然无察的女子,忽然俯身,在她唇边一触而过,胸口顿时有了一个坚定的决心! 他必须要明明白白告诉小姐,他对她的心意! 是的!在他生辰之日,定要让她知晓! 否则,他即便离开虞府,便也似无魂之主,无根之树,难以安心地建功立业,他要让她给他一个承诺才能放心! 帐幔再度垂落,邵漠起身之际,香几上那盏烛火已燃烧殆尽。 隐约能见窗外浮白一片。 已经拂晓,很快便要天亮,他竟守了她这般久!可在他看来,不过是白驹过隙,片刻之间,倏而已过,他仍舍不得离开。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也是一种快乐。 但他不能不走,间壁似传来呵欠声,想必杳香那丫头快起床了,他再不敢拖延,转身出了房门。 室内一阵静谧,在这样深深的静谧之中,虞维音轻轻睁开了双眸。 眸中露出难以名状的震惊,以及触动。 她在听到鸡鸣时,便苏醒了,当时只觉得手被人轻轻拢在掌心中,温热难当。 正待想要挣脱那束缚时,耳边恰巧听见一声极轻的喟叹,一瞬间,她浑身都似被定住,脑中却转过一个清醒的认知—— 邵漠在此! 她不知道他何时来的,却隐约明白,他似乎守了她整整一夜! 那粗粝有力的指尖,时不时触碰她的手背,继而,是用那滚烫的唇贴在上面,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曾经被她狠狠压制在心底的情愫,在那一刻,因他的举动而肆意漫涌。 她心乱如麻。 脑中一片空白,却丝毫不敢睁开双眼,更不敢抽回自己的手,只能佯装自己仍熟睡中,对周遭的一切都毫不知情。 邵漠对她的情意竟……竟这般深厚了么? 要知道,她如今这张脸已红疹密布,丑陋不堪,对着这样一张脸,他竟能端坐一夜? 心口瞬间变得柔软而酸涩,那股汹涌而至的情愫,几乎令她难以抵抗,她甚至涌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既如此,便招邵漠为婿又如何? 相较赵吾善等人,邵漠待她的情意,远在他人之上。况且,她对他并非无情,她又为何要顾虑那么多,将邵漠一再拒之千里? 即便他不懂经商又如何?他依然可以守护在她左右,不是么? 既然她已改了他的命盘,他的人生便也通通改了,又何必再逼他走上一条旧路? 他生辰之日是在三月廿六,那时,府中一切恐怕也已做了结。等到那日,她便问问他,可愿入赘为婿,从此做个寻常人? 若他愿意…… 虞维音平息心内情愫,唇边悄然勾出一朵笑靥,若是愿意……
第147章 杀之 荣广街大乱。 赵宅院落前,围满了诚惶诚恐的百姓。 持刀衙役将大门守持,堂吏命人将尸身放竹篾席上拉走,并带丫鬟仆从入衙内问话。 赵父赵母见了飞溅于地的血珠,已骇得面白发晕,痛哭流涕,侍妾眠玉亦是吓得魂不附体。 荣华富贵的日子没过几日,一夕之间,儿子媳妇俱亡,这样的消息如天打雷劈,让赵氏夫妇哭得死去活来。 谁也不知道,赵宅得罪了什么人? 但见赵吾善跟虞楚恬,伤在脖颈,一刀致命,人人自危,个个惊惶,到后面也不敢再凑热闹,纷纷回屋闭门,如惊弓之鸟般草木皆兵。 死讯传至虞府时,虞颂正待用早膳。 梁氏捧着一个大肚,披头散步地奔将进来,虞颂蹙眉高声道:“梁氏!你已是有身孕的人,何事从此奔慌?” 梁氏扑在他面前,抱住他双腿,嚎啕大哭。 虞颂大惊,见她发髻散乱,衣冠未整,满面苍白,脸上泪迹斑斑,心中大为忐忑。 问道:“究竟怎么回事?这般无礼痛苦?” 梁氏哭声更大,哽咽道:“老爷……您女儿楚恬,女婿吾善,都被、都被贼人给杀了……” 说罢,捶胸恨骂,哭声震天。 “该天杀的贼人啊……怎的就盯上了楚恬跟吾善……老爷,您一定要为楚恬做主,将那该死的凶手,绳之以法啊!” 虞颂初时不信,还只当梁氏胡说八道,命人将梁氏扶起,梁氏气得涕泗横流,指着虞颂大骂道:“老爷,楚恬便是庶出,好歹是您女儿!也是妾的亲生女儿,妾怎会胡言乱语诅咒?” 虞颂这才惊惶。 就待要亲自去荣广街瞧个究竟,已听仆从来报,衙役就在厅前等候问话,他急忙前去,待送走衙役,才扑通一声,瘫坐在地。 抬手一摸额际,早已冷汗涔涔。 女儿女婿惨死,这样诡异的事,在众人口中,传得五花八门,有说是虞楚恬不守妇道,被情夫斩杀于剑下,又说是赵吾善得罪了市坊中的地痞,被人寻仇上门。 众说纷纭下,人心惶惶。 虞维音得知此事时,急忙戴了面纱前往留松院去见父亲。 才进得大院,便见梁氏从一侧,怒气汹汹朝她奔过来,双手伸开,手指弯成弓状,竟直勾勾地就要来挖她双眼。 她一时未察,怔了一瞬,险些被梁氏掐住。 幸好邵漠紧随其右,飞快地扬手,以剑迅疾点梁氏肩颈处,才将人击退好几步远。 “一定是你们干的!一定是你们!” 梁氏大张双手,神情癫狂,疯魔般又要朝虞维音冲来。 邵漠将虞维音牢牢护在身后,大掌已利落拔剑而出,嗓音冷漠而坚决。 “你若伤她,我必杀之。” “老爷,老爷……您听见没有?邵漠要杀我?定是这般目中无主的人,杀害了楚恬跟吾善,老爷啊……您一定要帮楚恬报仇,将邵漠送官斩头啊!” 梁氏大哭大骂,虞颂推门而出,脸色极其惨白。 见了虞维音,他眸中泛出一丝惨亮的光,唤道:“音音,你妹妹跟妹夫都没了。” 虞维音心中百感交集,她对那两个恶人并没有太多的同情,前面好几次,她就要死在他们手上了,可对上爹那双凄楚的眼睛,她茫然间觉出一丝痛楚。 点头道:“爹,女儿刚刚知道,女儿心中亦很难过,不知妹妹跟妹夫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梁氏在旁纵声大笑,指着虞维音叫道: “你不必惺惺作态!定是你吩咐你身边这走狗做的!你向来就不喜楚恬,你当然容不下她了!” 凝着梁氏气得神志全无的模样,虞维音平静道: “昨日音音自留松院回去后,脸颊突生灼烧感,得邵漠请医馆大夫来治疗,如今才略好。邵漠与杳香,昨夜在院中陪伴守护音音一整夜,如何出府去行这不义之事?还望姨娘节哀顺变,莫要胡言乱语,乱给人扣杀人的罪名。” 语罢,虞维音便将面纱除下,露出那一张满是红疹子的脸庞。 虞颂见了大惊,急忙推开梁氏,走到女儿面前,问道:“怎会这般严重?如何会生这样的疹子?” 听闻父亲的关心,虞维音胸口一阵温热。 回道:“许是喝不惯昨日那紫酒,肤质过敏,才激出的红疹。医官言,休养三五日便可痊愈,爹爹不必忧心。但请爹爹相信女儿,妹妹的死,跟女儿并无关系。” “老爷啊……您不能只听信她的一面之词,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啊……” 梁氏沉浸在失女的痛楚中,已全然忘了冷静和理智,胸间的绝望和恨意,让她愈发癫狂。 虞颂心中沉痛,只摆摆手,让丫鬟一左一右将梁氏扶回了卉香馆。 凝眉,注视着静立一旁的邵漠,虞颂心中的疑窦未减。 “你昨夜请医后就一直在栖芳院,并未出府去?”他问。 邵漠沉冷的面庞,如山如石,险峻陡峭,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他只淡漠开口,“是,小姐服药后,漠便一直未出府。” 虞颂继续问:“请的是哪个医官?” 邵漠答:“是荀医官。” 虞颂还问了些话,他一一应答,面色如常,并无半分慌乱之态。 虞颂叹了口气,命邵漠下去,才对虞维音道:“音音,你别怪爹如此盘查他,只是你妹妹跟妹夫死得太过蹊跷,爹心中忧惧不已。” “嗯,女儿不怪爹。” 她答着,忧楚地看向父亲。 “爹,事已至此,您要节哀。您还有女儿,女儿今后定会陪在爹身边,好好孝顺爹的。” 虞颂点头,又道:“你姨娘,她如今丧女,情绪失常也是人之常情,你也莫要与她计较。” 虞维音纷纷应下,望着父亲眼中流露出的沧桑,她心中愈发痛楚,忍不住问道:“爹,如果有一天,您得知了更残忍的真相,您能承受得住吗?” 虞颂愕然,盯着女儿,眸中困惑有诧异,“音音,怎么了?” 虞维音咬唇,纠结许久,还是敛下心中的话,摇摇头,“女儿只是担心,爹从此一蹶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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