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白安未曾犹豫,欲翻身下马。 “我与景伯伯同乘。” 景白安看了眼李凤璟满身的污泥,抿了抿唇。 “是。” 贺若少主应不是没认出,或许是不想碰。 听闻沈大公子很见不得脏污。 看来陛下的计划不是很成功,贺若少主未与小殿下结识,小殿下也没有因被劫而生退意,甚至还想跑。 将李凤璟送回宫后,景白安回府时将管家吓的不轻。 “家主这是出了何事?” 景白安看着被小殿下有意蹭上的满身泥,勾了勾唇,“无事,被张牙舞爪的小崽子蹭的。” 管家闻言一怔,闭口不敢再提。 被家主用这般语气这般唤的人,只有那一位。 作者有话说: 来啦,比心心,想改文名,还在头脑风暴中…… 后来知道真相的小殿下,气的一个后仰:你敢信,这么多年唯一一次偷跑出了京城百米外,人生第一次被劫,竟都是父皇安排的!
第3章 春日的晨间很是清凉,沈念在门口伫立片刻便折身回去加了件披风。 雪山,顾名思义常年积雪,乃天寒地冻之地,弟子自入门始便会先习雪山独有的抵御寒气的内功秘法,便是再无习武天赋也必会此秘法,而于雪山降生的孩子,幼时依靠雪山秘药方不惧寒凉,但此药大多能在八岁前断了,实无天赋者也就晚两年。 只沈念是个例外。 八岁那年,别说会什么秘法内功,便是连入门都没摸到,他的父亲原青峦深觉自己能力不足,请义兄傅珩教导,且大张旗鼓送重礼,摆了拜师宴。 十岁那年,傅珩黑着脸将沈念扔给贺若婈。 十五岁那年,贺若族长携夫君郑重的将拜师礼原封不动的退还。 换种说法就是,沈念在习武一道上,八窍通了七窍,只一窍不通。 原青峦沈花鸢夫妇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便替长子又要了五年的秘药。 沈念亦是雪山数年来唯一惧冷之人。 这在雪山很算一个传奇。 不过,或许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因沈念自出生那日起,便注定会脱离雪山,如今的雪山弟子名册上,已没了沈念的名字。 不再是贺若族人,自然不能再领秘药,如今沈念便只能靠衣物抗寒。 偏他还格外惧冷。 初下山那会儿,贺若真薄衣飘渺,沈念将自己裹得像一只白熊。 两个人像是在过不同的季节。 这一月来,贺若真对此已习以为常,但还是看了好几眼崭新的披风,“这又是何时买的。” 沈念,“昨日晨间。” 贺若真轻微耸了耸肩,下楼后才道,“沈府不知还装不装得下。” 这一路上,沈念每过一个城镇便会好一通采买,偏他嫌累赘还不愿拿,每到一个地方就雇一趟镖给他往京城沈府送,他那包袱的金银现已只剩一小半了。 空置多年的沈府没有迎到小主子,倒先迎了一堆主子的物件。 “母亲说沈府极大,定是够装。”走出客栈后,沈念颠了颠自己的包袱,朝贺若真道,“我想见锦衣卫。” 贺若真脚步一滞,偏头盯着沈念,“真的不能灭口。” “我收买。” 沈念将包袱往前递了递。 贺若真看了眼只装着金银的包袱,半晌后略显无奈,“非见不可?” “我好歹即将是沈家家主。” 沈念认真道,“总不能给沈家丢人。” 贺若真几不可见的翻了个白眼儿。 分明是自己觉得丢人。 “在这儿等着。” 沈念摇头,“这里人多眼杂。” 贺若真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马,“跟着。” “多谢少主。” 半刻钟后,一棵大树下。 沈念将包袱强行塞到跟了他一月的锦衣卫怀里,“路上的事,除了陛下,不能再与人言。” 几个锦衣卫面面相觑,“......” 这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收买他们的人,还如此坦荡直白。 但... 他们是何时被发现的? “不说话便是答应了,我这人最是记仇,若你们言而无信,我定想方设法报复。” 沈念说完便折身离开,留给锦衣卫一道青隽雅致的背影。 几个锦衣卫唇角不约而同的一颤。 这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敢威胁锦衣卫的人,还这般理直气壮。 一高个锦衣卫好奇的随手打开包袱看了眼,顿时一惊。 这得是他们一辈子的俸禄吧。 一路来他是知道沈大公子出手大方,却没想竟大方至此。 “这...如何处置?” 抱着金银的锦衣卫名唤康琢,是如今的锦衣卫指挥同知,他皱了皱眉,“还能如何,交给陛下。” “那...沈大公子被狗追的事...” 康琢瞥他一眼,“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不知。” 高个锦衣卫,“......” “除了禀明陛下外便都给我把嘴闭严实了,届时别喝几口汤就到处吐。”康琢冷着脸道,“沈家的后人,不是你我能得罪得起的。” 被训斥后,其他几人皆收了散漫之意,正色应是。 - 城门外 贺若真与沈念并肩骑行。 二人远远便看到城门外停着一雕辇,排场极大,足足围了一圈的随侍,另一边则是礼官。 沈念好奇道,“这是谁?” 看规制,该是宫里的主子。 贺若真也有些意外,按理说,今日迎她的应只有礼官才是。 “你该改口了。” 贺若真没有细想,而是朝沈念道。 沈念眼睫一颤。 进了这个城门,从今以后他便只是沈大公子,不再是贺若族人,自不能再唤一声少主,便是要唤,前头也得加上贺若二字。 沈念半晌无话,贺若真默默的拉紧了缰绳。 虽然从一开始他们便都知道,沈念不属于雪山,可真到了这一天,心里还是止不住酸涩。 过了许久,才听沈念声音微哽,“我叫了这么久的少主,一朝改口,少主不赠薄礼?” 贺若真讶异,“这还需赠礼?” 沈念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对视半晌,贺若真败下阵来,“要什么。” 沈念指了指她的包袱,“它。” 不同沈念的大手大脚,贺若真这一路都没怎么花银钱,包袱至今还是鼓鼓的。 贺若真,“...这叫薄礼?” “少主给不给。” 不知是春风太凉,还是被风沙迷了眼,沈大公子的鼻头和眼眶都微微泛红。 瞧着只叫人心生酸涩。 贺若真偏过头垂下眼眸,“给。” 沈念轻轻一笑,看向城门处,“以后,我该如何唤少主。” “随你意。” 之后半晌无话。 而再是放缓速度也即将到城门。 沈念再次看向贺若真,唇角轻弯笑意却不达眼底,“虽是表兄妹,可日后不便与国师攀亲,我比少主年长,私下便逾矩唤一声阿真可好?” 贺若真喉头轻动,声音略沙,“表兄比我年长,算不得逾矩。” 若只论长序,自算不得。 可沈念已脱离贺若族,如今只是沈家后人,亦无功名在身,而贺若真今是贺若少主,将是国师,后会是贺若族长,所以于公,便很是逾矩了。 但此时此刻,二人都不愿去细想。 相伴多年的情分在先,总要有个过度。 沈念,“阿真。” “嗯。” “阿真也不能再如从前,唤我大表哥。” 今日过后,他们的身份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过往一切,便只能留在过往。 贺若真思索片刻,看向沈念,“大表哥还未有字,那我便也逾矩唤沈念可好?” 沈大公子这个称呼,玩笑时不觉有什么,可若正经唤来难免生分。 于他们之间,生分二字光是想想,心头便觉哽咽。 沈念闻言轻笑,“确实算逾矩。” 不可呼长者名,这是规矩。 于礼实不该,可于公,却是唤得的。 “待年末大表哥及冠,我便改。” 如今便是逾矩些,也还是想以此保留一点亲近。 “无妨,在我这里,永远都允许阿真逾矩。” “父亲知晓,定会责罚。” 二人相视一笑,没再言语。 不论身份如何改变,都抹不去亲情二字。 即便十年后或许不会再有任何交集,那也还仍在同一片天空下。 - 雕辇内,华衣漂亮少年靠在软枕上,透过纱帘看着越走越慢的两匹马,不时的打一个呵欠,后实在忍不住才不耐道,“他们是属龟的么?” 贴身内侍闻言忙上前,“小殿下醒了。” 李凤璟哼了声,他倒很不想醒,奈何那讨厌的马突然嘶鸣。 今日天还没亮,他就被从被窝拽起来洗漱打扮,要他出城迎贺若真。 他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当然是极为不愿的,可他反抗不了,他不肯走,便来了个锦衣卫将他背到了辇内,气的他干脆抱着软枕继续大睡。 迎贺若真哪有睡觉重要。 再者,这么多礼官在,何须他来迎! 这定是昨日他偷跑差点成功,父皇觉得丢面子,故意以此惩罚他。 想他这些年以闹脾气为借口偷跑了多少回,可不是被禁军拦在宫门,便是被金吾卫堵在城门,要么便是刚出城,锦衣卫就找来了... 这次难得跑出城门百米外,还好死不死被绑架了... 李凤璟被吵醒后越想越气,偏那二人又如龟行等得他实在冒火,可正要发脾气时,却听内侍道,“小殿下,楚公子来了。” 李凤璟闻言起床气稍减,但还是语气不善,“何时来的。” “已有多时,见小殿下未醒便未过来拜见。” 内侍回道。 李凤璟哦了声。 得亏景子颜那货没来,否则早钻他的辇来吵他了。 但楚公子... 李凤璟面露纠结,难得客气一回,“可安排妥当,没冷落吧?” 贴身内侍忙道,“自是没有。” 李凤璟的眉头这才舒展些。 若是旁人,李凤璟才不管他如何,可楚昀不成。 贺若族长曾是楚家义女,楚昀是楚大人老来得子,虽说一入贺若族便不可与朝堂官员有来往,但谁叫他父皇唤贺若族长师母,楚昀便等于是他父皇师母的弟弟,这般算起来,楚昀的辈分比李凤璟高了两层... 所以李凤璟这些年虽耀武扬威上蹿下跳,同龄人无不惧他几分,但他却从未为难过楚昀。 毕竟小殿下虽闹腾,但礼数还是有些的。 外头传来礼官见礼的声音时,李凤璟才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睡意尽褪,忙唤内侍进来给他整理仪容,再三询问是否妥当后才掀帘望去,然后他的身子蓦地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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