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禾清见他死鸭子嘴硬,直接道:“高总管,把证据提上来。” 哗啦啦一下押上来好几个人,有跟惜云朝雨相熟的宫人,也有几个明显是宫外提来的百姓。 高总管道:“数日前,陈嬷嬷借陈昭仪之手,将一盘毒蘑菇献给陛下,幸好陛下未曾服用,这才没有酿成大祸,之后陈嬷嬷便在屋内上吊自杀。可是经过调查,陈嬷嬷并非自杀,而是他杀,陈嬷嬷身后另有指使,而那人在事情暴露后果断杀人灭口。” 高总管指着两名宫女道:“你们跟惜云一样是尚服局的宫女,那日午时,惜云可在尚服局?” 一名宫女都道:“回陛下,回各位大人,尚服局每日午时歇息半个时辰,往常惜云都会跟大家一起歇着,可是那日惜云借口出恭,离开了整整半个时辰,我在屋里一直未见她回来。” 另一名宫女则小声道:“当日奴婢吃坏了肚子,一直在那儿,根本没有见过惜云进来。” 高总管又问一名太监,“你和朝雨同是一处的,当日午时,朝雨在做什么?” 那名小太监道:“……当日午时,朝雨一直不在,直到晌午才回来,问了他,他却说被隔壁尚服局的惜云姑娘使唤去秀荷院送料子。” 秀荷院的宫女立刻回答道:“当日秀荷院的确收到一批衣料子,但并非是在午时送到,而是在巳时三刻送到的。” 纪禾清看向文郡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文郡王面色已经苍白起来,仍是咬牙道:“即便如此,也只能说明这两人心怀叵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惜云和朝雨闻言,竟然不约而同朝着柱子撞去,想要当场自杀,然而纪禾清早就防着这招呢,两人刚刚挣开束缚冲向柱子,就被早已守在一旁的宫人及时按住,两名宫人狠狠踹向他们的膝盖,只听咔擦一声脆响,两人惨叫一声,冷汗涔涔地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高总管见状不免说了一句,“郡王好本事,能叫这些下人宁死也愿您保守秘密。”说着,他取出几份契书,那是惜云和朝雨的身契,其主人就是文郡王府里的管家。 下面那几个百姓就是当年经手的人牙子,那时候人口买卖虽还未禁止,但王府的生意也令他们印象深刻,过了这么多年依旧记得,自然也记得惜云朝雨等人的样貌,此时当然如实招来。 事情到这里已经明了,没有人会相信王府管家背着主人谋划行刺这种事,更何况将几个奴籍的人送进宫,可不是区区管家就能做到的。 到了这一步,文郡王终于再也抵赖不得,他颓然瘫软在地,抬头看向赵岚瑧的目光怨恨无比,“呵呵,你今日说的什么勾引,全都是引我放松戒备的手段吧!” 是他大意了,也是赵岚瑧这几年的疯劲儿麻痹了他,让他真以为赵岚瑧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来。“哈哈哈,其实这根本就是你部下的局!好毒的计策!我区区赵中翟,竟然值得你设此毒计,可谓三生有幸哈哈哈……” 文郡王疯癫般的笑声在鸣翠斋里久久不息,潘相等人皆是沉默,他们都在想,是吗?原来从闹市拖行开始,陛下已经开始布局了?就是为了麻痹文郡王!而他们因为陛下这些年荒诞不羁的言行,竟全都以为这是陛下的又一次游戏! 是啊,陛下当年何等雄才伟略,他真想要办什么事,又有什么是办不成的。当他想要随心所欲时,他率性而为,无人可以阻止,而当他想要光明正大杀一个人时,却也能令所有人都心悦诚服、无可指摘。 陛下,果然还是陛下啊! 所有人看着赵岚瑧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于是等赵岚瑧不经意扫过去一眼时就惊愕地发现,仅仅这么一场简单的表演,这些黄名、或者黄绿相间的,居然齐刷刷变成了绿名,绿得还挺实在。 心中微微一动,赵岚瑧第一次觉得,这种看着黄名实实在在变成绿名的滋味,还蛮不错的。 全场唯有纪禾清知道真相,她怜悯地看了还在狂笑的文郡王一眼,心想:你想太多了,赵岚瑧当时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他真心是去捉奸的。 不多时,文郡王被拖下去等待发落,其他人也都各有归属。 高总管正欲送潘相等人出去,却见潘相往前几步,朝着纪禾清的背影道:“纪贵人且慢!” 纪禾清停下脚步回身看去。 潘相几步上前,朝着纪禾清郑重行了一礼,“纪贵人,多谢您。” 纪禾清眼睛轻轻一眨,“谢什么?” 潘相:“谢您让陛下迷途知返。” 纪禾清轻轻笑起来,只听潘相继续道:“虽然不知贵人如何做到,但还请贵人能……善待陛下。” 纪禾清不禁愕然。 潘相说出这句话,显然也有些窘迫,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表现出来,再次向纪贵人行了礼,他才退下转身。 宫门深深,那道清瘦的老者身影慢慢消失在夜雾之中,纪禾清的心情也仿佛被夜雾弥漫,略微沉重起来。 潘相为什么这么说?她一个后妃,哦不,准确地说,她是一个连册封都没有的秀女,她有什么资格善待堂堂天子呢?除非,潘相看出来了! 他看出了赵岚瑧对她的喜爱,也看出了她对赵岚瑧并不抱有同等的感情。 想清楚这一点,纪禾清稍稍有些郁闷。 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赵岚瑧觉得她不爱他,潘相也觉得她不爱赵岚瑧呢? 虽说她以前讨厌赵岚瑧,可如今她明明就很喜欢赵岚瑧啊!哪里出了问题?难道外人的眼睛就那么厉害么? 赵岚瑧今天显然心情不错,走起路来,剑穗摇摆得更欢快了。 纪禾清和他走了一段路,终于忍不住问,“赵岚瑧。” 赵岚瑧:“嗯?” 纪禾清:“你为什么说我不是真心爱你?” 赵岚瑧对这个答案显然烂熟于心,张嘴就来,“很简单,你有为了我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吗?你有看着我的衣裳移不开眼睛吗?你有因为我牵你一下就心跳加快怀念一整天吗?你有因为幻想我和你在一起就脸红到脖子吗?” 纪禾清:“……没有。可、可我和你在一块,挺开心的。” 赵岚瑧眉毛一扬,“我以前捉弄npc的时候也挺开心的,难道这就能说明我爱上npc了?” 纪禾清:…… 赵岚瑧将她送到了携芳殿门口,单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一副高高在上的大人嘴脸,“小朋友就好好睡觉,乖乖长高,不要想这些少儿不宜的事情了。” 纪禾清:…… 她是这种乖乖的小朋友么?显然不是。 眨眨眼睛,纪禾清缓缓道:“这么说,你曾为了我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你曾看着我的衣裳移不开眼睛?你曾因为我牵你一下就心跳加快怀念一整日,你还因为幻想我和你在一起就脸红到脖子?” 赵岚瑧:…… 纪禾清却踮起脚尖凑近他,扬起的嘴角似乎透着恶劣,在他耳边轻声道:“那么你这个大人跟我说说,你都幻想些什么?是不是和我躺在床上,然后……” 啊啊啊啊啊…… 赵岚瑧整张脸都红透了,下一刻眼前狂风刮过,纪禾清面前就没了他人影。 啧,这么容易就被吓跑了。 纪禾清扬起嘴角,一边哼着歌,一边背着手慢悠悠回了寝殿。 心事唯有明月知。
第40章 新副本 已经十一月初, 京都的天一日冷过一日,然而挖渠工地上却是热火朝天。 到了午间吃饭歇息的时候,李四郎把铲子背在身后, 一边抹汗一边往发饭的地方跑。 他背着把铲子却比周围一群人都跑得快, 很快抢到了第一个。 打饭的伙夫敲了敲木勺,调侃道:“李四郎, 又是你,每次都跑这么快,又少不了你的。” 李四郎眼睛只盯着饭桶,“你废话忒多, 赶紧给我来一碗。” 伙夫哼了哼, 却还是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碗饭。 李四郎拿着饭立刻找了块平坦石头坐下来就往嘴里扒饭。工地的伙食每日都差不多, 为了让他们有力气干活, 当然不会给吃一些不顶饱的粥水,而是每天都给两顿糙米饭。 今天的糙米饭里加了豆子, 还有盐, 李四郎边吃边咂摸,满意地咧开嘴笑起来。因为是抢先第一个吃上饭,等他吃完一抹嘴靠着树干歇息的时候, 还有人在排队没吃上呢! 李四郎眯着眼,一边摸着绑在身边的铁铲, 一边盯着远处挖开的渠道看。距离开工到现在已经半个月了, 再过几天,就差不多能挖到他老家那边了。 哎, 就是可惜了, 这柄铁铲不能偷回去。 “唉,李四郎, 你听说了吗?那个王府被抄了!” 李四郎没想起来,“什么王府?” 刘麻子挤到他旁边坐下,“就之前咱们差点进去做下人那个王府,当时咱不没去嘛,刘狗子去了,前阵子还专跑来跟我炫耀说王府多好多好他每天吃香喝辣的,结果嘿!前几天那个王府被皇帝抄了!里头做护卫的,一个都没跑掉,全下大牢了!” 刘麻子说着说着,脸上是幸灾乐祸的兴奋,“刘狗子当初仗着家里人多,强占了我家两亩田,嘿嘿,现在真是报应。” 李四郎听了,拍着胸膛一阵庆幸,幸好自己当时没贪心跟着去,要不然现在也得蹲大牢去。 “开工了开工了!你们这群懒鬼小心爷鞭子抽你们!” 李四郎几人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 “这些监工居然会打人?”渠道工地上,一名清瘦老者走在正在开挖的渠道边,听见这话便皱起眉,这老者就是穿着便服的潘相本人了。他眉心竖起川字纹,不悦道:“这次修河渠是天子亲自过问的,一为灌溉田地二是安抚民心,你们竟敢纵容鞭打役夫这种暴行?” 跟随在潘相身旁的正是负责这个工地的一名水部主事,由于这次是潘相突然视察,上级官员没来得及赶过来,只能由监查工地的小吏接待。这名工部小吏年轻轻,也就二十七八岁,面对这位德高望重的左相大人时显得十分谨慎小心。 他答道:“相爷明鉴,那些监工都是得了吩咐的,只是吓唬一下偷懒的滑头,并不敢依仗一点微末小权就肆意欺辱役夫,相爷不妨遣人随便问问。” 见他答得坦荡,看上去也不像油滑之辈,潘相略微满意。 一行人走走停停,很快走到发饭的棚子下,这时候所有役夫都已经吃完饭,几名膀大腰圆的伙夫正忙里忙外地收拾东西清洗东西,看上去在准备晚上的伙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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