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这次,不会再离开! 天色渐暗,暮云四合,门外传来滴答雨声,“下雨了!我得早些赶回去,你看天色也不早了,” 岳掌柜匆忙起身,江陵却先一步走到他前头将他拦住。 岳掌柜看了看她,拧着眉头,一副很为难的模样,“这个真的不能说……这是我答应那位贵人的,姑娘可莫要再为难我了!” 这时,「砰」的一声,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澜悦面色惨白,嘴角抽动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已经顾不得岳掌柜还在,哽咽道:“姑娘,大人出事了!” 天色不知怎的一瞬间就黑了下来,乌云遮天蔽日,上京的天空黑得像被一团青墨所染,不远处传来隆隆的雷鸣声。 出门时,还是细如牛毛的雨滴,须臾间便倾盆而下。 她跌跌撞撞地在大雨中奔跑,用尽了全身力气,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因为肌肉撕扯而开始大量出血,将那件银白色的外袍印染一片血色的水墨画,雨水浸润在患处,一阵阵的钻心的痛,可她管不了这么多,心中默默祈祷大人千万不要有事。 大雨将她全身浇透,头发贴在额头上,一条条水线顺着发梢流入眼睛,遮住她的视线,看不清前方的路,她只隐约记得脚下这条路是通往裴府最近的一条小路。 澜悦跟在她身后,浑身落汤鸡一般,仿佛在朝她喊着什么,可她却什么也听到…… 不知奔跑了多久,终于又看到门前那两只熟悉的石狮子…… 穿过那道熟悉连廊,踉踉跄跄地奔至大人的卧房门口,她一只脚刚要跨过门槛,却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她又急忙缩了回去。 “甑太医,大人所中究竟是何毒?”是柏叶的声音。 “此毒名为金蚕蛊,十分罕见,老夫活了大半辈子只见过两次,上一次还是许多年前老夫随陛下出征北厥时,骆将军就曾中过这毒,” 柏叶的表情赫然僵住,脸色发青,暗暗捏紧了拳头,咬着后槽牙说了一句,“又是北厥人!” “那此毒是否凶险,大人有救吗!” “金蚕是生长于北厥境内的一种蛊虫,被其叮咬后人会变得无比亢奋。若将尸身晒干研磨成粉用药酒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就会变成一种奇毒,以前北厥将士会将此毒涂抹于箭端,中毒的将士们就会因为精神过度亢奋不眠不休甚至自残而亡。” “先生可有法子解毒?” 甑太医拧眉抚须,“天生万物相生相克,倒也不是没有办法,金蛊虫依附于一种叫做醉蝶花而生长,也只有这种醉蝶花花汁做成的液体可解此毒。不过北厥远在千里之外,远水解不了近渴,” “先生,那怎么办?只要能救大人,一刀杀了我,用我的命换大人一命都行!”柏叶心急如焚,望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大人,他的脸色苍白如死人一般,扑通跪倒在地。 江陵也冲了进去,跪到甑太医的脚边,澜悦也紧随其后,三人齐刷刷地跪成一排,“太医,还有我,若是可以用我的命来换,” 甑太医无奈地看了看他们,“快快起来,我要你们的命做什么!陛下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务必想法子救下大人,你们放心,这毒虽然凶险,可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只是有些冒险,” “您说,我们一定照做!” 甑太医示意他们快快起身说话,“我现在就去熬药,虽不能立刻解毒,却可先行缓解,先度过今晚再说。” 说着,甑太医匆匆跨出大门,澜悦随即跟了上去,“我给您打下手!” 柏叶这才注意到江陵身上已经湿透,淡灰色的袍子染上一道道的血迹,他也不懂如何跟姑娘交流,只匆匆走到衣架旁拿起一件大人的披风递给她,“别着凉!” 江陵怔了一下,接过披风罩在身上,轻轻说了一句,“谢谢柏护卫,” 她这才注意到满地狼藉,右手边紫檀木花架上的青花瓷器花瓶碎了一地,花架也倒在一旁,还有被摔坏的茶盏的碎片,几张团凳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 她缓缓靠近床榻,眼前的一幕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半被衾垂落在地…… 他只穿一件月白色中衣,一头乌发散乱地铺在枕边,唇色淡白如纸,呼吸很轻,看起来就好像睡着了一般。他右腿的小腿裸露在外,江陵怕他冻着,想要为他整理裤脚,这才发现大人的右膝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膝盖处的骨头高高隆起,旁边还有一道月牙形疤痕,“这是……”江陵转头看向柏叶。 “……”柏叶怔了一下,他心知大人从不愿在人前提到这段过往,更何况是江陵,因而避重就轻,“这是好多年前旧伤了,每到天寒地冻或是阴雨天时,还是会犯。其实昨晚那名蒙面黑衣人的功夫一般,以大人的身手,他根本上不到大人。不过……因为那晚大人跪在凤仪殿外给姑娘求情,又下了那么大的雨,大人的腿在水中泡了整整一晚,一时旧疾犯了,来不及躲闪,这才……” 原来竟是自己连累了大人,江陵心中一紧,一种没来由的心痛和内疚如潮水般向她袭来,她感到自己像是被溺毙在水中,喘不过气,眼睛被水雾遮住,她轻轻一个眨眼,泪水翻滚而出。 柏叶见她哭了,这下更不知该如何解释,于是慌不择路道:“江姑娘,你别哭,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大人所做一切都是希望姑娘能平安喜乐,这次大人狠心将姑娘赶出裴府,也是早就料到留在府里可能会有凶险……” 江陵恍然,她回过头去看向大人,死死咬着下唇,强压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喉咙哽得生疼,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勒着,痛到喘不过气来…… 她转过身握住他的手,那手冷冰冰的没有温度,她将它轻放在掌心想要用自己体温把手捂热…… 柏叶见状不好再说什么,他低下头,默然道:“大人刚刚发过一次病,眼下是睡着了,江姑娘身上的伤并未痊愈,还是离大人远一些吧,免得被误伤,” 她用手背快速抹去脸颊的泪,静静地注视的床榻上一动不动的裴洛城,强打精神道:“我是不会走的,大人这里就交给我吧!”
第64章 心结 夜色深沉,乌云闭月,裴府笼罩在一层暗色之内。 只有大人卧房的灯还在亮着,门外连廊上偶尔有匆忙脚步声传出。 药整整熬了两个时辰才被送至卧房,趁大人意识稍有清醒时喂下。柏叶将大人扶起后靠在他身上,江陵从澜悦手中接过药碗,轻轻吹了吹。因为担心入口太烫,她又浅浅尝了一小口。 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滋味,那股子怪味直冲脑仁。苦,无与伦比的苦,还夹着一丝酸涩和咸腥,只差一点,她就差点扬碗吐了出来。 澜悦看了看她,一脸担心道:“姑娘,要不还是我来吧,反正方才在小厨房的时候,我已经吐了过好几次,现下也差不多习惯了,” 突然,裴洛城突然一只手紧握住江陵的手腕,嘴唇微微翕合,不知在说什么…… 柏叶伸长了脖子努力把头凑到大人嘴边,听了半晌,一脸无奈朝江陵摇了头,“还是没听到,” “先不管了,把药喂下去,” 一小匙汤药将送入他口中,突然他全身开始颤抖,柏叶急了,朝众人扫了一眼,“坏了,” 他闭着眼,身子抖动得越来越厉害,双手紧握拳头,额头不断有豆大的汗水沁出,看上去十分痛苦。 甑太医见状,面色大变,赶紧道:“快,快把药喂下去!” 柏叶只好从背后将大人牢牢固定住,他是行武之人手上没个轻重,不敢勒得过紧担心下手太重伤到大人。一来二去三个人急出一身汗,最终一口药都没喂下去。 这样下去可不行,江陵心道,她定定地看着裴洛城,缓缓将他的手握住,轻道:“小豆子,小豆子,我是姐姐,你若能听到,就试着睁开眼睛好不好?” 裴洛城眼睫微微抖动了一下,半晌,很轻地呢喃了一句,“姐姐,” 众人见他有反应,彼此交换一眼,一时又觉得有了希望。 他像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滚下,苍白的面庞看不到一丝血色。 江陵为他擦去汗水,又过了许久,他才慢慢把眼睛睁开,眼神却飘忽不定地在房间不远处的花架处游离。 他抬起胳膊,徐徐朝那个方向指去,面色惊恐之色,“狼,有狼,” 江陵顺着他所指方向,“没有狼,这里是上京,怎会有狼出没呢!”江陵看着他,又看了看甑太医,“金蚕蛊一定程度上会使人产生幻觉,”太医解释道。 “不,它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不信你看,它就在那儿,” 江陵咬了咬下唇,见她对面的紫檀木花架后挂着一张《牧马图》,她给柏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暂且把那幅画挂到别的房间。 又回过头安慰他道:“没事,柏叶把狼赶走了,它不会伤害你了,” 这句话仿佛刺激到他,他拼命摇头,目露惊恐之色,双手抱膝蜷缩墙角,“不要去,你们听……它在叫,在召唤它的同伴,” 柏叶只好停在原地,面色复杂地看着大人,又是担心又是气愤。 江陵这才注意到他的手紧紧抓在右腿的膝盖处,眼神惊恐地望向周围。她又看了看柏叶的神色,便猜到这处旧伤应是被狼咬所致。也许,这就是当初大人为何向她隐瞒了其中一段过往的原因。 当着甑太医这个外人的面,在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只字不提那段往事。 那时的他才七岁,还只是个孩子,却没想到竟然遭遇如此可怖的事情。骆家出事之前,他一直很胆小,连只身上落了只毛毛虫,都能吓得嚎啕大哭,很难想象那时的他一个人只身面对饿狼,会留下怎样的阴影。 想到这儿,江陵眼中氤氲一片,她靠近他坐过去,将他抱住,“不怕,有姐姐在,狼不会再来了!” “云娘,”他斜靠在她肩头,低声呢喃着。 “我是云娘,我是姐姐,”江陵一面答应着,一只手轻拍着他的背。 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江陵,过了好久,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握住江陵的手,“云娘不怕,我来保护你!” 江陵一阵心酸,摸了摸他的头,“好,你长大了,可以保护姐姐了,” 裴洛城突然注意到她衣衫的血迹,捧起她的手臂,怔怔道:“血,你流血了……它来了,它来了!” 说完,他立刻从床榻上冲下,踉跄着摸着床帏朝右手边走去,顺手抄起悬挂于右墙的一把长剑,双手握剑,对着那一处虚空道,铮铮道:“不要过来,不许伤害云娘!再向前一步,我杀了你!” 接着他挥剑对着空气便是一顿乱砍,柏叶担心伤到甑太医,又担心大人一时失控之下说出胡话,便先将他带去别处歇息,并答应太医定会遵照医嘱设法让大人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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