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引……霍引——!!!” 这一声喊出,沈鹮痛苦地垂下了头,她想去捞水里的梧桐叶,可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什么也看不清,只有眼前一片黑乎乎的海水,融化了梧桐的痕迹。 “咕?”狮虎鹰不明白沈鹮为何如此痛苦,但它看见了沈鹮的眼泪,慌乱地想要凑近去安慰她。 沈鹮抬手捂着脸,声音呜呜地从臂弯中发出。 “夫人。” 霍引的身影突然出现,他浮出水面,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满脸是泪的沈鹮,在瞧见沈鹮的眼泪时,霍引愣怔了瞬,心又揪了起来。 他抬起手,越过水面,轻轻擦了一下沈鹮的眼角道:“夫人别哭。” “你、你没死?”沈鹮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但擦去眼泪,视线清晰了,这才看见狮虎鹰站在海龙王的头上,正用脑袋亲密地蹭着霍引的脸。 他真的没死! 沈鹮高兴了一瞬,又被后知后觉的恐惧淹没,她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霍引的脑袋一巴掌,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你没死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我喊了你好多声你也没应我,还有你弄这满水面的烂树叶子做什么?!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霍引瞥了一眼周围被瘴毒侵蚀逐渐融化的梧桐叶,轻轻眨了一下眼道:“那些枝叶染了瘴毒,断枝叶才可避开瘴毒。至于我方才……是去捡这个了。” 他将沈鹮从海龙王身上挖下来的东西交给她,沈鹮愣愣地看着被霍引捡回来的东西,又气又怕,也说不出半句责怪他的话,却在这一瞬变得柔软,张开双臂道:“还不过来抱抱我?!” 霍引应声,带着微笑抱住沈鹮,他抱着沈鹮离开逐渐腐化的海龙王身躯,回到了狮虎鹰的背上。 没有中融身躯之物的海龙王,也不过那么一瞬便被瘴毒害死,可它是云川瘴毒的源头,这些被污染的海洋,终有一日会重回干净。 沈鹮偎在霍引的怀中道:“我差点以为我年纪轻轻,就要当寡妇了。” 霍引安抚着拍着她的肩背道:“龙主之力的确强劲,但这又不是中融本身,我还不至于畏惧。” “是,毕竟你比中融还大,是老树一株!”沈鹮气恼地咬了一口他的肩膀,又舍不得,只能松牙,改为扭一下他腰上的肉:“便是仗着年纪大,也不能乱来!” “我知道错了。”霍引在认错这件事上,从来都很主动且迅速。 不过没一会儿后,他又问:“夫人呢?为何要没有任何交代,便只身赴险?” 沈鹮一怔,她没想过霍引竟会反问她。紧接着霍引又道:“夫人可知,我年纪很大,一旦失去了夫人,就是老鳏夫了。我不想当鳏夫。” 沈鹮一时无言。 她揉了揉眼角,只觉得心中酸涩。 霍引说这话时很认真,沈鹮也知道,她在跳入海中时,霍引的恐惧绝不亚于她看见满水面的梧桐叶。 沈鹮抓着霍引的手,望着他的眼认真道:“我也错了,相公别生我的气。” 霍引永远都支持沈鹮的选择,他也绝不会生她的气,但他暂且不想让沈鹮知道,因为他还很后怕,他需要沈鹮谨慎一些。 狮虎鹰飞过海面,越过海滩,沈鹮看见了狼狈的洛樽与魏家的御师几人。 他们都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她的方向。 霍引问道:“海龙王既死,夫人现下如何打算?” 沈鹮吸了吸鼻子,捂着心口定下心神后看向掌心霍引捡回来的东西,低声道:“去兰屿,我不想被人蒙在鼓里,有些事,终要真相大白的。” 眼下的兰屿,早已乱成一团了。 外来举着火把的人将安王府占据,远远看了一场几百御师与海龙王搏斗的好戏,有些人没能料到他们竟真的能将海龙王杀死。 “看来世子又做了一件让主人满意之事。”刘大人站在安王府门前,朝坐在轮椅上,缓慢越过长龙火炬之下的凌镜轩看去:“海龙王既死,东孚便太平了,东孚一旦太平,天下也会渐渐太平的。” 这些知情者,说话就喜欢打哑谜,凌镜轩不喜与他们打交道,可即便不喜,他还是渐渐学会了他们这一套,变成了与他们一样的人。 他靠在轮椅上,瞥了一眼夜色下被火把光芒照亮的安王府,这里是生他养他之地,也是安王凌氏千百年来的牢笼,虽美,却算不得什么好地方。 海上有人骑着狮虎鹰而来,巨大的狮虎鹰腾空速飞,越来越近。 临近兰屿悬崖或海岸边的人纷纷举起长剑对准半空,其中也有御师,只是他们也没有把握能对抗得了一个杀了海龙王的人,绝大部分的人都回头朝凌镜轩和刘大人看来,只等他们的指示。 “无碍。”凌镜轩瞥了一眼朝兰屿飞来的沈鹮,道:“她本就是我安排的人,蠢笨好骗,起不了威胁。” “世子如何说动此女的?”刘大人还不放心:“如果我没猜错,这人应当是从长公主府里出来的。” 凌镜轩把玩着挂在脖子上的紫色珠串,垂眸道:“只要是人就有弱点,贪婪、胆怯、愤怒、或是过于善良天真,只要有弱点,便可做棋,只要是棋,便能用。” “哈哈哈……世子殿下说得太好了。”刘大人直鼓掌道:“可我与世子相处十载,竟没能看到世子殿下的弱点。说贪婪,殿下从不居功,说胆怯,殿下却敢叛国,说愤怒,我还没见过殿下生气,若说善良天真,那是最不可能了。世子,你说你的弱点到底是什么?” “刘大人其实知道的。”凌镜轩抬眸,目光深沉:“我的弱点就是东孚,如今我重新掌握了东孚,便可无坚不摧了。” 二人交谈间,沈鹮已经从狮虎鹰上下来,将乌隼面具戴上了脸,大步流星朝凌镜轩的方向走来。 她边走边看向安王府的现状,不见洛音,不见那些寻常下人,这里的妖气也变淡了许多,唯有风中火把的焦味与海中腐烂的海龙王尸体的臭味。 “凌镜轩,你骗我!”沈鹮走到凌镜轩的跟前,尚未靠近便有人拦住了她,刀剑指面,沈鹮止了步。 她越过人群,看向坐在轮椅上冷漠的男人,质问:“洛音呢?!” 凌镜轩没说话,倒是刘大人开口:“跳海了,此刻怕是已经死了吧。” 沈鹮一怔,身形微晃,她直勾勾地盯着凌镜轩的眼:“你说你所在意的是东孚,你让我帮你杀海龙王,便告诉我海龙王背后饲养者的身份,这些都是假的?” “也不算是假的。”凌镜轩的眼眸朝沈鹮藏在袖中的手看去:“至少你如今,已有答案了,不是吗?” 沈鹮握紧手中的东西,心口砰砰乱跳。 她看见从主岛往群岛中有一条小路,路上宋廖押着满王府的下人一路往群岛而去,再使小船离开。 “你要把他们带去哪儿?”沈鹮问他。 凌镜轩慵懒地靠在轮椅上,歪着头望向沈鹮,忽而露出一抹笑:“我要兰屿易主,我要彻底掌控东孚,那些听从洛家安排,视我为残疾废物者,一个也不留,带出岛后,烈火焚烧而死。我要站在兰屿的最高处,看着山下火焰怒放,以解我这些年的屈辱,与不甘。”
第137章 自尊 “我不明白。” 沈鹮怔怔道:“我不明白……东孚谁人看轻你?兰屿上下为安王府鞠躬尽瘁, 凌星河为了你从异变成鲛人的那一年便以死名化作你的影子,永远不得以真面目示人,还有洛音……洛音对你那么好,你分明答应过我你会爱护她一生的!” 事到如今, 沈鹮只觉得自己蠢笨透顶, 她怎么会轻易相信了凌镜轩的为人,最终还是被凌镜轩借了刀, 毁了东孚。 那一日凌镜轩来找沈鹮时, 答应只要沈鹮说出她的计划, 他便也告诉她一个故事。 就在洛家老宅的小屋内, 层层叠叠的阵法之中, 凌镜轩以残废之躯与沈鹮谈判, 那一场对峙,沈鹮落了下风。 凌镜轩道:“我是东孚的人,是安王府的人, 自不会做出对安王府不利之事。东孚中出了内贼奸细, 若想抓住对方, 便要学会藏匿锋芒,若我不让东孚做出陷入困境的假象,躲在背后的人便不会露头。沈鹮, 你不是想知道海龙王从何而来?我可以告诉你答案。” 彼时沈鹮警惕反问:“我凭什么信你?” 凌镜轩却道:“你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你想传给皇城的消息走不出东孚, 但我可以, 只要你能杀了海龙王,你就会知道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即便那个答案有多不可信, 也只会是事实……待到东孚奸细被找出来,我便会将凌星河的身份公之于众, 让他重新站在众人面前,以一个活人的身份,以他自己的名字。” 沈鹮也想过,即便她在东孚内查到蛛丝马迹也未必能逃过凌镜轩的眼,只要他想阻止,她永远都只能被困在这座小岛上。 她想凌镜轩是安王府的人,没道理帮着外人来害自己祖祖辈辈守下的基业。如若她与凌镜轩的目标一致,都是杀了海龙王,剿清瘴毒的源头,查出始作俑者,既能联手,倒不如便信他一次。 凌镜轩说他不会让沈鹮一个人孤军奋战,他会为沈鹮安排一个绝对合适的契机,找足了御师配合她,一同杀死海龙王。 只要她听从他的安排,在烟花升天时,带着海龙王往烟火绽放处而去。 沈鹮按照他说的做了,她也的确在那些御师的帮助下杀了海龙王,可凌镜轩却带着外人占据安王府,甚至要将安王府原本的下人全都杀了! “他们并未伤害过你,难道就因为你那可笑的自尊,便要视人命如草芥?”沈鹮满腔愤怒。 凌镜轩似乎被她戳中了痛点,双手紧紧地抓着轮椅扶手道:“你又知道什么呢?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为何变成现在这样吗?” 刘大人盯着凌镜轩那张冷冽苍白的脸,露出嗤笑,便朝沈鹮道:“安王世子凌镜轩,曾是驭妖之术上的天才啊,他三岁读百书,五岁便为兰屿设计船只出海,就是兰屿之外防着海龙王的大阵也是他亲手所绘。” 年幼时的凌镜轩与洛音师从一人,他年长洛音五岁,与洛音青梅竹马,洛音的许多设阵之法也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不过才十二岁的孩子在设阵之术上便已经超越了他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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