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半衣料里面裁缝也出了,不然怎么会给两件那么大方。 说白了就是文郡主拿宫里的工艺跟裁缝换了件衣裳,玉珠碧珠跟着娄三奶奶学管家,不会这道理都不懂,偏要这样说,就是为了捉弄杨潺潺。 杨潺潺果然上当,声音弱弱地问:“那我明天不穿这件了,行吗?” “还等明天?你现在就给我回去换了。”荀文绮嚣张得很,道:“别在这丢人现眼了,看着就恶心。” 杨潺潺虽然家世一般,但也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哪里听过这种重话,顿时眼泪就出来了。脸也通红,道:“但今天是芍药宴啊,怎么能回去换衣服?姨母知道了要问我的。” “我管你呢,你自己去跟郡主娘娘说,说你不舒服,要先回去,听到没有?”玉珠也仗着荀文绮撑腰,对杨潺潺恶形恶状。 “那我回去就不好来了呀,就不能等吃完午饭吗……”杨潺潺也软弱得很,还在跟她们商量,实在听得人心头火起。 “不能!”荀文绮斩钉截铁地道,鄙夷道:“别赖在这了,你以为芍药宴是什么呢? 是郡主娘娘给秦翊选人,你就是赖在这,也是选不上的,快滚回去吧!” 要是换了平时,凌霜最多把她们惊散了,不会认真管的,毕竟荀文绮在京中的小姐里已经耀武扬威许多年了,帮得了一时帮不了她们一世,万一遇到个软弱的,还反咬一口,就更烦心了。 但今天这杨潺潺实在可怜,又是黄玉琴的远房表妹。 再加上荀文绮这恶形恶状,勾起当年她欺负蔡婳的旧事来。 偏偏今天蔡婳又被她姑母留住,来不了,不由得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直接站出来道:“荀文绮,你也差不多得了,整天只知道欺负小女孩子,有点出息没有了?” 荀文绮对别人其实都还好,欺负她们跟捻蚂蚁一样,不为了多开心,就为了自己可以,唯独对娄家二房这几个女孩子恨之入骨。看见凌霜,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呀,娄三小姐,听说你跟丧家之犬一样被关在祠堂,怎么又活过来了呢?”荀文绮立刻嘲讽道。 “你说事就说事,东拉西扯什么?”凌霜冷冷道:“还是你也知道自己没道理,所以心虚了。” 论吵架打架,凌霜都是一流好手,果然荀文绮就被绕进去了,怒道:“我会心虚,你怕是疯了吧?” 杨潺潺这女孩子还算不错,见凌霜给她出头,怕她吃亏,在她身后小心翼翼拉她衣角,是催她快走的意思。 但她哪知道凌霜的战绩。 “好,你不心虚就好。”凌霜立刻反过头来朝着杨潺潺道:“你还能找到那裁缝吗?” 她是先问清楚,免得杨潺潺临阵脱逃。 杨潺潺虽然胆小,也知道凌霜是给自己撑腰,小声道:“是姨母找的,应该能找到。” “那就好办了。”凌霜朝荀文绮道:“既然那裁缝这样不知足,荀郡主白赏给他的衣裳,他竟然敢拿到外面去卖钱,咱们就一起去找到他对质。 横竖杨潺潺家也是真金白银买的衣裳,谁能想到呢,花一大笔钱买件新衣裳,穿来赴宴,还要被人指着脸骂是捡别人剩下的,这不怪那裁缝怪谁。 走走走,我做中人,我们三个去找到那裁缝,当面对质,把他好好骂一顿!” 她一手拉住杨潺潺,一手就要去拉荀文绮,荀文绮大惊,连忙闪躲,玉珠不愧是她麾下的一员猛将,立刻道:“谁要跟你们去对质,郡主的时间多宝贵?” “诶?不是你们在说吗? 说看到杨潺潺穿这种衣裳,恶心得不得了,要她立刻回家去换了,一刻都不能等,怎么现在又不着急了? 走走走,既然这么急,就找到那裁缝,大家一起出气!” 凌霜知道做这衣服时的情况一定和自己推测的差不多,多半文郡主那连衣料都没怎么出,荀文绮心里是清楚的,怎么敢去对质? 荀文绮也有点草包,还不如玉珠反应快。玉珠立刻骂道:“谁着急了? 再说了,叫杨潺潺赶去换,是因为她犯了错,荀郡主又没错,凭什么浪费自己的时间跟你们去对质?芍药宴比这破衣裳重要多了。” “哦,看来你们还想分对错,那就去裁缝那分对错好了。”她还激一下荀文绮道:“你不敢去,不会是心虚吧?” 荀文绮虽然傻,但也会审时度势,自然不会中这激将法,只当做没听到,仰着脸高傲地朝玉珠道:“别跟这些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对嘴对舌了,把自己的身份都弄低了,走吧,郡主娘娘还等着咱们说话呢。” 她说得趾高气昂,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怕了,带着一堆人走了。 杨潺潺没想到凌霜真能一个人把这帮气势汹汹的女孩子们全打退了,顿时眼睛都亮了。 “谢谢姐姐,你是卿云姐姐的妹妹吧……”她认真向凌霜道谢:“多谢你给我解围,我回去一定跟我姨母说,让她帮我谢你。” “那倒不用了,”凌霜道:“快进去吧,里面估计快叫吃饭了。” “姐姐不进去吗?”杨潺潺不解地问。 “我在外面再呆一会儿,等吃饭了就进去了。”凌霜道。 杨潺潺其实只认识卿云,知道她是这帮女孩子的典范,也隐约知道最漂亮的那个是娴月,对于凌霜这个老三却知之甚少,今天被她解救了一番,才知道她原来人这么好,不愧有两个那么出挑的姐姐,可见娄家二房的女孩子真是个个优秀。 但她怎么不进去呢? 杨潺潺走出老远,看她还站在芍药园的门口,仰着头看一棵落完了的杏花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有点孤单似的。 芍药园里正热闹,秦家的园林好,芍药也好,众人都纷纷忙着赏花,交口称赞。 也有看游鱼的,也有放风筝的,也有在对着芍药描花样的,杨潺潺见众人都热热闹闹,尤其卿云和娴月两人,一个是女孩子们的中心,夫人们也交口称赞,一个漂亮得让人没法忽视她的存在,这两个姐姐一衬托,更显得后来悄悄进来的凌霜孤孤单单了。 杨潺潺不由得有点心疼她。 等到午宴的时候,见她又是一个人在那,迟迟没入座,鼓起勇气,想叫她过来和自己坐在一起。 但刚走了两步,就看见一个女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像是清河郡主身边的女官似的。 杨潺潺这才知道为什么凌霜迟迟没入座——那个女官过来,引着凌霜,坐到了主桌上,清河郡主的身边。
第103章 秦家 午宴散后,第一个发表高论的,照例是荀文绮。 她还算有点脑子,没有在有夫人们在的时候说,而是耐心等到夫人们去打牌之后,女孩子们聚在芍药园的花厅里聊天游玩的时候,才发表她的高论。 “……是呀,我们又不会挨耳光,又不会丢手帕,也不会半夜跑出去到街上丢人现眼,郡主娘娘怎么会叫我们一起用膳呢?” 荀文绮的声音隔了小半个花园都能传过来,显然是故意说给凌霜这边听的,道:“要看猴戏当然要找那些整天闹笑话的猴子了,就怕猴子以为别人是看得起自己,把自己当个人了。” 凌霜本来正在假山旁边看娴月描芍药,听见这话,顿时拳头发痒,道:“我看她是想挨打了。” “理她干什么。”娴月淡淡道:“多半是玉珠在后面撺掇,咱们自己家没内鬼,这些事如何传出去的? 所以说家贼难防,荀文绮也没什么本事,坏不了什么事,你要实在嫌她烦,我找个机会好好治治她就行了。” 凌霜也知道现在动不了她,但听着她在那大放厥词,实在想揍人,更觉得这破芍药宴让人气闷得很,偏偏秦侯府的花园比哪家都大,门禁比哪家都森严,哪怕跟桐花宴一样,弄匹马来玩也好啊。 这一个下午感觉比半天还漫长。 她中途还去找了趟娄二奶奶,还没提要出去,就叫了句“娘,我能不能……”就被娄二奶奶看透了。 “不准。”娄二奶奶牌都不放,继续往外打牌:“三饼。” 凌霜脸顿时沉下来,娄二奶奶把她瞥了一眼,道:“你别露出这丧气样子,什么不能玩? 钓鱼,放风筝,摘花斗草,你再这样,我回去跟你爹说去。” 她哪是和娄二爷“说”,一定是回去又怪他,动不动就“都是你惯的,我只跟你算账”,凌霜又讲义气,想着自己爹办了一天公事下来,还要被娘说,也挺可怜的。 她只好又回去花园里,听着荀文绮的高论。 荀文绮和玉珠碧珠她们群策群力,已经开始讲起戏里的故事里,说是看了个戏,狐女扮作小姐去嫁给了书生,可恨那书生糊涂,结婚三载才发现真相,好在最后真相大白,那鱼目混珠的狐女最后被天雷打了个灰飞烟灭,真叫人痛快。 凌霜觉得自己未必能撑过芍药宴第一天了,晚宴之前,她一定忍不住,要给荀文绮一拳。 要是蔡婳在这就好了,娴月本来也挺好,最近疯了,跟娄二奶奶同穿一条裤子了,和她也说不了什么。 她正趴在太湖石上,感觉自己奄奄一息,真是要翻白了。 亏娘想得出来,还想着让她嫁人,哪怕是所有夫人中身份最高贵的清河郡主,住的也不过是这个牢笼。这样的日子她一天都过不了,何况是一辈子。 而那个小丫鬟就是这时候来的。 是个很面生的小丫鬟,应该是秦家的人,穿的是清一色的青衫子,赭色裙子,看起来不像是里面伺候的样子,像是替人传话进来的,脸红红的,有点激动,匆匆走过芍药花圃,去到了夫人们打牌的照月堂里。 很快,薛女官就出来了。 她脸上带着笑,进来芍药花厅这边,找来管家娘子说了句话,管家娘子又传话给花厅伺候的丫鬟,丫鬟传丫鬟,把小姐们都传到了。 她要传的话也简单,就一句。 “侯爷让人在听风楼下打马球赛,相公们都饮酒行令呢,所以专给女客看,夫人们也同意了,各位小姐有想看马球赛的,就随丫鬟们过去就好了。” - 一出芍药园,凌霜就恢复了生气,等到登了听风楼,看见下面两队人整整齐齐,完全是刚组好的队,可见是秦翊临时起意,就更来劲了。 她可不会在听风楼上老老实实看马球,只要出了芍药园,天高皇帝远,娄二奶奶也管不住她了。 她找准个机会,立刻就溜下了听风楼,逮住了在场边懒洋洋观战的秦翊。 “好啊,秦侯爷公事不办,跑来看人打马球。”她上来先找秦翊的事。 秦翊也习惯了,道:“公事早办完了。” “那私事呢,你不是和贺南祯去骑马吗?”凌霜见他只是不说话,心里也就有数了,道:“好啊,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是吧?贺南祯要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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