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话未说完,忽然被不远处裴词安的声音打断。 沈若怜一喜,急忙回身,恰好看见裴词安朝这边走来,她便顺势用力抽出自己的胳膊,迎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裴词安走到两人身边,同孙婧初互相见了礼,又转而继续同沈若怜说话,“我今日是陪母亲来进香的。” 沈若怜顺着他的目光,恰好看到一个妇人被仆妇搀扶着走进大殿的背影。 想来裴词安并未给母亲说他是来见她的,不然依着规矩,裴母定要过来给她见礼,裴词安是知道她如今同他的关系,见到他母亲会尴尬,才没对他母亲说。 裴词安又道: “我方才见食堂已经开了饭,公主怎的还在这?寺庙里和京城不同,错过了饭点儿可没有小灶。” 他这话是给沈若怜说的,眼神却有意无意瞥向孙婧初。 孙婧初用帕子掩了下唇,略带歉意轻呼道: “呀,倒是怪我,见了公主高兴,一时拉着公主多说了几句,若非裴公子提醒,险些误了公主用膳。” 沈若怜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没耐心同她周旋,道了句“无妨,孙姐姐慢慢等我哥吧”,便拉着裴词安离开了。 离开后,裴词安先去陪母亲上香,沈若怜则去了后面食堂吃饭。 一顿饭慢吞吞吃完,沈若怜又特意在食堂磨蹭了一会儿才走。 本以为这样就能避开同孙婧初再次相遇,谁料在她经过寺庙后面一座花园的时候,还是碰上了她。 孙婧初正坐在湖边的石凳上喂鱼,显然是在等晏温。 见她过来,她叫住她,“公主刚吃了饭,何不一起坐在这里消消食再回去?” 沈若怜不想去,谁知道孙婧初竟直接过来,二话不说给她手里塞了半个馒头,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过去。 沈若怜:…… 好烦,烦死了。 到底该怎么样才能拒绝她。 “公主瞧,你过来后,这湖边的鱼都多了呢。” 孙婧初显然没发现沈若怜脸上的不耐,反倒站在湖边,笑着同沈若怜招手,“公主快来看,这里这条锦鲤好漂亮!尾巴居然是蓝色的!太稀奇了!” 沈若怜原本被她拉过来,正心烦着呢,把手里的馒头想成孙婧初的脑袋,掐来掐去,结果一听孙婧初这话,她心里不由升起一阵好奇。 她还没见过蓝色的锦鲤呢。 可是又不想跟孙婧初说话啊,不然她岂不是觉得自己很好骗。 可是那边万一真的有蓝色尾巴的锦鲤呢?应该很漂亮吧,要不就去看一眼,看一眼她就借口还要回去收拾东西,立刻离开。 沈若怜内心里纠结了好久,最终还是受不住好奇心的诱惑,走了过去,“哪呢?” 孙婧初拉了一下她,“就在那里,公主再往前站些,就那里,看到了么?” 沈若怜探着身子往前,在湖面东张西望,“没有啊,在哪儿?” 孙婧初拉着她的胳膊,又将她向前推了推,指着不远处的湖面,“就在那儿呀,公主你仔细看,就在——啊!” 孙婧初话未说完,沈若怜原本踩着的石块儿忽然松动,她脚下一滑,带着孙婧初两人一齐跌进了湖中。 冰冷的湖水瞬间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沈若怜从小就没怎么见过水,本就是个旱鸭子,再加上这两日变了天,她穿得又厚,厚重的湿衣服拖着她,导致她在水面上奋力挣扎了没几下,便整个没入了湖面以下。 她使劲儿甩着胳膊,想拼命抓住些什么,心里慌乱得要死,口鼻里不断有湖水涌入。 沈若怜感觉身旁的孙婧初似乎也慌了神,她自己往下沉就算了,还要拉上她,结果两人沉得更快了。 要死了吗?! 沈若怜的肺里像炸了一样,口鼻不断吐着泡泡,她甚至可以睁着眼睛,在阴暗的湖水里看清自己将要沉进湖底的淤泥中。 不知道挣扎了多久,沈若怜脑中越来越混沌,眼前景象也逐渐抽离,她挣扎的动作渐渐变得无力,那种恐惧感也随着意识的空白而渐渐远离。 就这样吧,她忽然想。 好累。 她脑中闪过自己的父母、弟弟,闪过皇后、四皇子、裴词安,最后,画面定格在晏温朝她伸出手来的温柔模样。 “娇娇,别怕。” 她听见他的声音,沉稳平静,令人心安。 肺里的疼痛忽然减轻了,沈若怜觉得身子异常轻盈,四周变得好安静,如同陷入了一个绵长静谧的黑夜。 她缓缓闭上了眼,唇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不知过了多久,脑中忽然又有了些意识,耳畔传来一声声焦急的呼唤,“公主、公主醒醒!” 沈若怜猛地睁开眼睛,疯狂的咳嗽了良久,直到几乎将肺都要咳出来,她才勉强捋顺了呼吸。 周围的声音又回到了耳中,肺里的刺疼感也重新涌现了出来。 她察觉自己还泡在水里,只不过已经被裴词安带出了水面,他正带着她奋力向岸边游过去。 沈若怜下意识朝湖面看去,想要看看孙婧初怎么样了,结果便看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晏温正抱着尚且不省人事的孙婧初,也在同他们一样,向岸边游。 他的表情阴沉得可怕,眉头紧锁。 沈若怜的心猛地一阵尖锐的刺疼,身子忽然冷得厉害,这冰冷的湖水,似乎钻入了骨头缝儿里。 裴词安还在叫她,见她醒来,一边愈发用力的划水,一边急切问她,“公主觉得如何,能呼吸吗?我马上带你上岸,再坚持一下。” 沈若怜回过神,呆呆地点点头,乖顺地任裴词安搂着,不再朝那边看。 没过多久,裴词安将沈若怜抱上了岸。 她的身子刚沾上坚硬的地面,身上立刻被裹上一件带着温热体温的外衫。 沈若怜看了一眼,是裴词安的外衫,显是他方才下去救她以前,就将外衫脱了放在岸边。 春天天气已经不是很冷了,况且男人本就体热,裴词安穿的少,将外裳给了她后,他身上就只剩一件沾了水的月白色中衣。 沈若怜本想开口将衣裳还给他,但想到自己落了水后,衣裳都贴在身上,实在不宜露出身体,想了想,便只轻声道了句谢。 裴词安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上湿透,朝她安抚地笑笑,还未来得及说话,晏温他们也游了过来。 裴词安看见,急忙过去打算搭把手。 沈若怜也瞧过去,心底酸酸的。 她吸了吸鼻子,拢紧身上裴词安的衣服,转过头不再去看他们。 这附近的人早被晏温派李福安打发走了。 孙婧初还没醒,晏温接过李福安递来的外裳裹在她身上,将她递到李福安怀里,随他一起快步朝后面厢房走去。 路过沈若怜时,他脚步顿住,看了她一眼,对身后跟来的裴词安道了句“照顾好她”,便匆匆陪着孙婧初离开了。 沈若怜回头去看他们,见李福安怀中抱着孙婧初,回头担忧地看了自己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晏温滴着水的衣摆蹭过她身上裹着的外裳,泅出一小片深色,沈若怜低着头,眼泪忽然就滴了下来。 好在她很快调整好了情绪,赶在裴词安过来的时候,神情已恢复如常。 裴词安还以为她脸上的是水珠,轻轻替她拭去,轻声问: “公主,能走么?” 沈若怜点点头,被裴词安扶着起来。 两人走了两步,裴词安忽然顿住,沈若怜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却发现他正拧眉看向自己手里,迟疑开口,“公主这……馒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沈若怜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里,这才发现方才落水太过紧张,她直到现在手里还攥着落水前的那半个馒头。 白花花的馒头已然吸饱了水,变得白胖白胖的,自己的手指正陷在那一团软乎里。 沈若怜:…… 他方才路过她时,定也看见她攥着个馒头了吧。 孙婧初被救上来看起来凄楚柔弱,昏迷不醒被人抱着离开,而她体壮如牛,还没上岸就醒来,生死关头还拿着半个馒头不撒手。 丢死人算了。 沈若怜低头看了看馒头。 又看了看。 忽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不小心吹了个大大的鼻涕泡。 笑完,她又觉得自己没出息,想了想,伸手把那馒头狠狠扔在了方才晏温站过的位置。 气鼓鼓道,“走吧。”
第19章 沈若怜被裴词安扶着回到房间。 秋容早就等在了门口,一张脸吓得惨白惨白的,见他们回来,急忙上前从裴词安手里接过沈若怜。 “公主……” 见秋容一副快哭了的模样,沈若怜对她一笑,尽量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道: “好啦,我没事,你快去准备些热水。” 秋容忙不迭地点头,“李公公派人来传话后,我就开始准备热水了,正备好,打算出去找公主,公主就回来了。” 她将沈若怜扶到正房门口,又转头对裴词安道: “多谢裴大人,偏房也备了热水和干净衣裳,大人也去收拾一下吧。” 沈若怜回头看裴词安,见他仍站在廊下不动,担忧地看着自己,她笑着宽慰道: “你快去吧,我真的没事了,待会儿收拾完叫大夫过来看看就好。” “好。” 裴词安说完看着她进去,才转身进了偏房。 沈若怜一进屋子,身子就撑不住了,腿一软,大半力量都靠在了秋容身上。 秋容要吓死了,惊呼一声,正要喊人,沈若怜制止了她,“没事,我泡个热水澡就好。” 从醒来到现在,她肺里那种要炸开一般的疼就没减轻过,头也昏昏沉沉的,身上冷得仿佛还泡在湖底。 其实她很不舒服,然而她不想现在开口。 寺庙里大夫有限,现在那大夫定是在孙婧初房里,现在秋容去叫,定又让晏温误会自己是因为他而嫉妒孙婧初,不想让那个大夫给孙婧初诊治。 毕竟自己方才很快就醒了,看起来也好端端的,可孙婧初直到离开时都还是昏迷不醒的。 一想到方才晏温在水中抱着孙婧初时的神情,还有后来毫不犹豫跟着孙婧初离开的情景,她就来气。 所以宁可自己忍着疼,也不想让他看轻。 沈若怜坚持不让秋容叫人,只让她扶着自己坐进浴桶。 然而刚坐进去,她就皱了皱眉,疑惑道: “这水是烧开得时间长了,放凉了么?” 秋容错愕,用手试了试水温,“没有啊,挺热的啊,我还专门准备的比公主平日里用的还烫一些,公主觉得不热么?要不要我再加些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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